想到此處,新皇頓時倒退兩步,跌坐與雕有龍紋的紫檀四方椅上。
原來四弟的母妃是死在母后的手上,蘇貴人曾進出壽王府,勢必已將此事告訴四弟知曉。
他的母后被人陷害,心痛至此,四弟又何嘗不會心痛?
只是如今他要如何和四弟相處?他一向待四弟如親弟一般,在攻克賢王的事情上,四弟也一向和他站在一起,無論是在母后在的時候,還是母后走了以後,四弟一直不曾變過。是他不在意這件事?不可能,換做是他,也不能不在意害了自己母后的人。
四弟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皇上,壽王不可深信!”方嬤嬤見皇帝神色之間盡顯猶豫掙扎,便出聲提醒道。
新皇瞥了眼方嬤嬤,心中不悅,他怎麼做,還需要旁人來提醒麼?
“嬤嬤年邁,就別呆在浣衣局了,怎麼也是曾經伺候在母后身邊的人,嬤嬤還是出宮頤養天年吧。”
皇帝說完,不給方嬤嬤回話的時間,便着人將她帶出了延福宮。
身爲忠於皇后,忠於新皇的方嬤嬤猶在擔心皇帝會重用壽王,只是她能做的已經都做完了,如今她只能臉帶愁色的等着被放出宮去。
新皇卻靜靜坐在延福宮中,反覆推測着慕容御的心思。
十幾年來他對這個弟弟是動了真心來照顧的,是真的投入了感情的,卻在這個時候得知了兩人之間原來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心中不禁十分別扭。
方嬤嬤雖然說了母后是被蘇貴人陷害,可蘇貴人究竟是自己想要爲端貴妃報仇,還是受了慕容御的指使呢?
倘若是蘇貴人自己的意思,那是不是說明,慕容御與他還是可以親如兄弟?
可若是這一切都是源於慕容御的指使……那他便是自己的仇人了。
端貴妃的死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誰也說不清楚,不管母后究竟是否清白,但這麼多年來,卻是母后一直照顧着四弟,若非母后護着,四弟也許根本不能在這深宮之內好好的活下來。如果這樣都不能使四弟感念母后的恩情,四弟未免也太養不熟了。
如果說此時,新皇心中的天平已經偏向了聖文皇后。
那劉喜後來送來的先皇親筆書信,更是徹底推翻了新皇心中親情的秤桿。
看着先皇親筆書着“賜封地益州”,新皇只覺格外扎眼。
這就是四弟想要的麼?這就是四弟所圖謀的麼?
他想做藩王?他想要封地?
新皇撕碎了那張沒有落印的先皇親筆遺詔,心裡一遍遍想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沉靜在悲痛之中的張明德在先皇已經停靈之後,才恍惚間想起,那張先皇臨終前親筆書寫的詔書。
如今詔書又在何處?
張明德在洪慶宮中下翻找。卻是尋不到那張紙。
他仔細的回憶,先皇寫下詔書之後,蘇貴人一遍一遍的看,先皇讓他退了出去。
他再進的殿內,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中間沒有人進過殿。
詔書亦不在先皇和蘇貴人身上。那麼就只能是在殿裡了。可如今殿裡卻沒有。
張明德撓頭,擰着眉,再次回憶。
第二日,他是頭一個進殿的人,然後他便叫了劉喜進殿……劉喜!
張明德心中頓時清明,必然是劉喜看見了並將那張紙收了起來。
劉喜爲什麼要拿起那張紙?且一直瞞着自己,未將這件事告知自己。他想做什麼?
張明德略作思考,便有了結論。
如今先皇不在了,他們這些伺候在先皇身邊的人,接下來前途未卜,若能在這個時候,巴結到新帝,成爲新皇的心腹,自然是前途無量。
劉喜這小子,一定是拿着那張紙到新皇那裡請功去了!
想到此處,張明德心中一陣慌亂。
雖說新皇在當太子的時候和壽王十分要好,但太子也未必容得下壽王就藩,原是屬於天子領土,憑白多出一個藩王來,多礙眼!
而這張遺詔隨時先皇親筆,卻沒有落印,新皇認也可,不認亦可。
見過這張遺詔的,除了先皇,蘇貴人,如今就只剩下自己了!
張明德心中一涼,這個劉喜,要害死他了!
真是教出了徒弟餓死師父!
張明德想到這些,便四下尋找劉喜,卻哪裡都尋不到劉喜的影子。他猜到劉喜已經去找了新皇。
當即便出得宮去。
張明德一邊慶幸自己發現的早,如今去通知壽王可能還不晚,一邊快馬加鞭的趕向壽王府。
卻在壽王府外,被新皇派出的侍衛追上。
張明德尚未發現逼近的危險,已經擡手敲響壽王府的側門。
一直冷箭,卻直撲張明德後心。
他聽得破空之聲,卻躲閃不及,箭尖沒入身體,他撲倒在壽王府的側門之上。
那放冷箭之人正要上前拖走張明德。
卻見壽王府的側門已經從裡面打開,他只好隱匿蹤跡,藏了起來。
“哎喲!這是怎麼回事?”開門的侍衛剛拉開門就見一人撲了滿懷。
侍衛接住一看,才發現是位公公,且後心還扎着羽箭,立即嚇了一跳。
一邊警惕的向外望着,一邊大喊道:“來人呀,死人啦!”
聞言不少家丁都跑了過來,一隊家丁出得壽王府向外巡視,另幾個人手腳麻利的擡着張明德就進了院子。
早起正陪着娘子在園中散步的慕容御很快得到消息,說是宮裡的一位公公死在了家門口了。
廉如意既知道了,便也跟着一同前去。
“張公公?”
慕容御一眼便認出張明德來。
府醫站在一旁搖了搖頭,“箭尖沒入心口太深,已經沒氣了。”
“這是?”廉如意並不認得張明德。
慕容御便向她解釋。
“爲何大清早的會死在家門口呢?”廉如意皺眉不解。
“回主子,奴才是聽到了敲門聲前去開門,開門之前聽到一個聲響,像是人倒在門上的聲音,奴才一開門,這公公就倒進了奴才懷裡。”開門的侍衛說道。
從張明德的傷口來看,他受傷不超過兩刻中。又有侍衛的描述,可以推測出張明德是到了家門口才被人射殺的。
廉如意看向慕容御,如今賢王不在京城,是誰想要對他們不利?
“不用擔心,會查明白的。”慕容御握住廉如意的手,輕聲安撫道。
廉如意點點頭,“我在家中,一切都好,你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