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延福宮的寢殿內,終於傳來了皇帝的聲音,“張淼。更衣。”
張淼擦了擦頭上的汗,忙不迭的滾了進去。
廉如意急的想要衝進去把皇帝給拽出來,但也知道自己必須冷靜下來才能救兒子。
便深吸了幾口氣,穩住心緒。
不多時,張淼便走出殿門,“王妃,請進去吧。”
廉如意蹭的就從殿外進得殿內。
張淼只覺眼前似有一陣風過,就不見了廉如意的身影,再看。已經在殿內向皇帝行禮了。
“皇上,我兒哭鬧不止,不知病因,太醫院的太醫卻不肯前去看診。求皇上救救我兒!”廉如意聲淚俱下。
皇帝好不容易睡着,卻忽然被吵醒,臉色顯然不太好。
“有這等事?張淼,你去太醫院,把善治小兒疾病的太醫都請到椒蘭殿去。”
雖然皇帝對壽王有疑心,但壽王如今只是失蹤,也未做出任何對他不利之事,且壽王的兒子畢竟才兩個多月,他就算再怎麼疑心壽王,也不至於會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
只是看着廉如意的目光比較冷淡罷了。
“多謝皇上。”
廉如意起身就要跟著張淼告退。呆共歡劃。
皇帝卻站起身,“慢着。”
廉如意回頭看向皇帝。
“免得你以爲朕是那殘暴冷漠之人。會對兩個嬰兒冷酷至此。朕還是跟你去趟椒蘭殿看看他們吧,怎麼說,朕也是她們的大伯。”皇帝說完就提步向殿外走去。
廉如意有些錯愕,想到自己適才在殿外喊話中,對皇帝多有指責,便臉上僵了僵,顧不得許多,也跟着皇帝步出殿外。
連皇帝都被驚動,去了椒蘭殿,更是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張淼親自來太醫院。太醫們當下不敢怠慢。趕緊收拾藥箱。都去了椒蘭殿。
皇上到時,廉如意的兩個兒子還在哭鬧。
小臉兒哭的通紅,哭聲震的人心肝兒發顫。
皇帝不禁皺了皺眉,只是不知他皺眉是嫌孩子哭鬧惹人煩躁,還是在爲壽王的孩子擔憂。
廉如意親自抱了孩子哄着,卻發現孩子的頭微微有些發燙。
太醫們很快就趕了過來。
皇帝見太醫們要請安,擡手說道:“看病要緊,先看看孩子爲何一直哭鬧不止吧。”
語氣中的關懷到不似作僞。
太醫們便心裡有數,皇帝這是確是想要救壽王的兒子。
當下都端正了臉色,認真觀察起來。
孩子確實有些發熱,只是其他並無什麼症狀。就像第一位太醫看的那樣,微微有些腹脹,卻是很可能是哭泣時間長所致,並非病因。
一位年紀大些的太醫上前來說道:“不知是不是孩子身上有什麼異物或是異狀?”
“剛纔換過尿布,倒也未發現異狀。”杜蘭說道。
“不妨打開襁褓,讓我等仔細看看。”那老太醫摸了摸鬍子說道。
廉如意點點頭。
太醫便跟着到牀邊,杜蘭和念君將裹着孩子的襁褓打開。兩個孩子皮膚光潔,微微發紅,溫度有些燙,卻並無異狀。
被打開襁褓的兩個孩子活動活動手腳,倒是不那麼哭了。
只是身上的溫度,有些高,已是有些發燒了。
太醫們倒也一時不能確定孩子究竟是怎麼了,商議之下,還是決定開一副退燒去熱的涼藥。
當即寫好了藥方,派人拿了藥,熬好,端了來。
杜蘭和念君手腳麻利的給孩子包裹好,想要喂藥的時候,兩個孩子卻又大哭起來。
濃黑的藥汁,怎麼也灌不下去。
廉如意看着孩子閉着眼,費力嚎哭的樣子,無力的靠在殿中粗圓的柱子上,無聲的垂淚。
孩子,你們究竟是怎麼了?
在幾個丫鬟的幫助下,杜蘭和念君強把藥汁灌進兩個孩子的口中。
孩子卻哇哇的全吐了出來。
藥汁吐淨了,卻還狂吐不止。
吃進腹中的奶水也都吐了出來,吐到最後,甚至什麼都吐光了還乾嘔不止。
廉如意看着兩個孩子的樣子,幾乎嚇傻了。
連眼淚都流不出了。
她的孩子這是這麼了?一直健康可愛的孩子,爲什麼剛進宮就變成了這樣?
明明在家中時還是好好的!
看着兒子哭得通紅的小臉兒,漸漸便的蒼白,沒有血色。
廉如意幾乎已經崩潰了。
皇帝看她的樣子,也緊緊蹙起了眉頭。
自己剛把他們母子接進宮,就出這樣的事,實在是太不好看了。
皇帝看着廉如意濃黑的眼眸中波濤翻滾,起身來到她身邊:“莫要太着急,太醫們已經再去熬藥了……”
皇上話還沒說完,廉如意就轉過臉來,狠狠的怒視這皇帝,“都是你!都是你!慕容御對你忠心耿耿,你卻要懷疑他!派他帶兵去剿滅叛軍!好,他去了!打了一半,你又叫他回來!好,你叫他回來,他就回來了!你爲什麼要把他半路弄丟?他丟了也就罷了,你爲什麼連我們母子都不肯放過?我們妨害了誰了?我的兒子才兩個多月,他們妨害了誰了?你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我們?”
看着嘔吐不止,幾乎喘不上氣的兒子,廉如意已經崩潰了。
她顧不得尊卑,顧不得什麼,雙手緊緊攥着皇帝的衣服,一聲聲質問着皇帝。
皇帝的龍袍前襟上,都是她滾滾而落的淚水。
張淼被她的舉動嚇傻了。
一屋子的人都嚇得面無人色。
廉如意竟然抓住皇帝慫來慫去。
皇帝皺眉低頭冷冷的看着廉如意,想起前陣子聽說自己派去的兩個乳母,被她生生杖斃了一個,連她的庶妹都被她送進教坊做了官妓。一早就聽說這女人心狠手辣。
如今才知,這女人不僅僅是心狠手辣,更是絲毫不知尊卑,簡直市井潑婦一般,無理取鬧。
她也是那個自己一直無法忘懷的女子,廉欣娉的親妹妹?兩人除了相貌略有相似一般,哪裡還有一點點相似的地方?
她也配做那女子的妹妹?
皇帝臉色冷如冰霜。
小陶見勢不好,趕緊上前,拉住廉如意。
“王妃,王妃您冷靜些。皇上在這裡,不就是關心少爺麼?還有太醫在這裡呢,小少爺們一定會沒事的,王妃您要冷靜啊。”小陶低聲在廉如意耳邊勸道。
廉如意被小陶從皇帝身邊拉開,她轉身從念君手裡抱過自己的兒子,讓兒子的臉趴在自己的肩頭,輕柔的一下下的拍撫着兒子的後背。目光卻是死死的看着皇帝。
“是不是一定要逼死了我們,你才能安心?是不是慕容御死了你才能安心?是不是?”她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說道。
這麼直白的話說出來,皇帝的臉色黑的如同鍋底一般。
皇帝黑着臉,一步步逼近她,俯視着她蒼白的臉說道:“朕是不信任慕容御,可朕從來沒想過要他的命,在朕心裡,他一直都是朕的弟弟。朕,更沒想過要你們的命,朕若想要你們的命,就憑你剛纔那一番話,你們母子,已經夠死多少次了?”
皇帝每一字,每一句都說的特別慢,似乎是在極力隱忍着,才壓下火氣。
就當廉如意以爲,他要拂袖而去的時候,皇帝卻在椒蘭殿的上座上坐了下來,吩咐張淼道:“去,把宮外的楚太醫給朕請來。”
一句話說的咬牙切齒。
似乎對廉如意誣賴他要謀害那麼小的小孩兒,十分惱火。
廉如意見皇帝如此態度,悲憤欲絕的心情,總算好轉了些。楚太醫她是知道的,自己偷騎御賜的汗血寶馬摔斷腿的那次,及後來春杏誤服了致啞之藥的那次,都是楚太醫看診。
楚太醫醫術高明,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
只是今日恰逢楚太醫並不當值。
楚太醫有個毛病,估計也是京中這些顯貴,稍有點頭疼腦熱就大驚小怪給逼出來的,就是非危病急病要命的病概不出診。
在宮中更是得了皇帝特許,只爲皇帝一人看診,其他人有點毛病,他一概不管。
如今若非皇帝急召他入宮,想來是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