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沿着臺階一路向下,前路漆黑不知通向何處。只是越向下越覺得寒冷。喘氣間都喝出了白氣。我的外套之前在逼退蝙蝠的時候給燒了,凍得直哆嗦。
馬思哲走在我後面時不時的打噴嚏,也是凍得不輕。我剛一回頭,就被馬思哲嚇了一跳。馬思哲像中毒了一樣,臉頰烏黑,嘴脣發紫。
‘呀,馬思哲,你怎麼了’我下意識的用手電筒去照他,馬思哲被手電筒的光刺到了眼睛,用手一擋,手心也烏黑。
我趕緊拿起他的手,剛拿起來,黑色就蹭了我滿手,原來是蹭到的髒東西,我鬆了一口氣。
馬思哲把手抽了回去‘別總找機會摸我’
‘我還嫌你埋汰呢’
馬思哲看了看自己的手‘哎呀,這怎麼弄的’說完趕緊往臺階兩旁的牆上蹭了蹭,奇怪的是越蹭越髒。原來這是牆上的東西,可能是馬思哲打噴嚏的時候扶着牆蹭上的。
至於臉上,我自行想象了一下,有可能是擦鼻涕時候蹭上的。
‘這牆上都是什麼東西’馬思哲把手拿到鼻子前面聞了聞‘怎麼有股味道’說完還把手拿給我,讓我聞。我嫌棄的把他的手推開,表示堅決不聞。
‘不是臭味,是香味。蔣六你聞’蔣六聞了聞,衝我點了點頭‘真的,很香的味道’
我仔細嗅了嗅,有種檀香的味道。這土牆裡怎麼會有檀香的味道?
我知道古時候有種築牆的方法,就是將白檀樹的一截燒成灰,摻在泥土裡,可以保家宅平安。白檀是種生長極慢的植物,一般十年才能成材。所以一般都是大戶人家才能用的起。還有的人在修建陵墓的時候會將白檀搗成碎末狀來做封墓牆。
白檀又叫檀香木,屬植物中的檀香科,一般帶有刺鼻的味道。可陳放一段時間後就會成爲上等的香料。有的陳放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不等。
我們一路走下來的臺階少說也有幾百米,這麼大的手筆還真不是什麼中小貴族能負擔的起的。
‘我聞到了一股味道’馬思哲擠眉弄眼的說。
‘什麼味道?’
‘冥器的味道’冥器是這幫人叫隨葬品的另一種稱呼。
之前馬思哲就打過墓中隨葬品的主意,但是因爲姥爺日記中記載,那和尚說過帽兒山下的墓是東周時期的書香門第的墓葬,讓馬思哲好生失望。從下來到現在,發現的所有的東西,都讓馬思哲重新振奮了起來。
‘我們可是來辦正經事的,不是來盜墓的’
‘拯救蒼生時順便滿足一下自己’馬思哲那一臉賤樣,像下面有無數鋼管女郎在等着他一樣。
腳下的步伐明顯加速,快步向下走去。我和蔣六也快步跟上。
我只顧向前走,也沒擡頭看。一下子撞到了馬思哲的後背,馬思哲呆呆地站在那,我剛要問他幹嘛站在這。順着他的目光向前看了一眼,也呆住了。
所以蔣六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兩個呆立在那的人。
我無法形容我此刻的震驚,我有一種想用刀扎一下自己看看出不出血的衝動。
我已經接受了這裡並不是姥爺說得東周戰國墓的事實。也接受了這裡曾經是各種慘絕人寰的祭祀舉辦地。但我仍然接受不了,在帽兒山地下,大約百米深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座廟宇。
但它就這麼立在我面前,莊重肅然,造型詭異。
‘容我罵句髒話可好’
馬思哲看着那座建築,喃喃的說。我點了點頭。
‘我!操!’
馬思哲這兩個字用的完全恰到好處,現在除了這兩個字我也想不出別的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那座廟大概有四層樓高,四角頂,四周朝中間起樑。看起來很有壓迫感,還有點說不上來的彆扭。
‘咱們走吧,上去之後拿這個申請個世界文化遺產什麼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黑土下的高樓大廈,怎麼樣?’
我確實佩服馬思哲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扯淡,我下來以後才發現原來我心裡素質這麼不好。很容易被嚇的無法思考。但我始終覺得這不能怪我,哪個強心臟都受不了這些事。我跟馬思哲沒法比,人家從小接觸的都是跟這些東西有關的人和事,畢業以後又把下墓當職業。我呢?我一五好青年,規規矩矩的長大,畢業以後老老實實工作,在家孝順父母,出外遵守交通規則。突然走這麼一遭,真有點受不住。
就眼前這座像是寺廟的建築,都足夠讓我震驚到一時間說不出話。
佛教的傳入是漢朝以後,寺廟的建築開始興起則是北魏以後。一般的寺廟建築都有一定的規格,大多數的佈局都是正面中路爲山門,左右各有鐘樓和鼓樓。其中大殿的分佈也有講究,正面是天王殿,殿內一般擺放四大金剛像。後面就是大雄寶殿和藏經閣。其中大雄寶殿是每座寺廟的中心建築。殿內擺放的是佛祖,釋迦牟尼。
可這座建築不同於一般的寺廟,沒有那麼多的考究和固定的格局。只一座立在這裡。而且一般佛教建築的裝飾我在這裡一個都沒見到。
屋頂的四個角本該掛着鈴鐺的地方,我走近了一看,竟然掛着類似牛角一樣的骨製品。窗戶上都是青灰色的窗紙。可能由於年代久遠,窗紙都已經殘破不堪,成條的吊在窗框上。
正門被漆成了硃紅色,我看見門上清清楚楚的寫着‘通天殿’
馬思哲走近摸了摸門口的柱子‘溫熱不涼,還有香氣,這是金絲楠木!’
‘好東西啊,好東西’蔣六摸着門框讚歎。
現存的金絲楠木大殿不少,北京北海的大慈真如寶殿,和明長陵的祾恩殿是我國現存規模最大的金絲楠木大殿。金絲楠因爲耐腐,可以埋在地下幾千年不腐爛,不易變形且紋理細密,多受皇室喜愛。一般用作製造宮殿和棺槨,很多珍貴的藏書也多用金絲楠木做盒。
只是我從沒想過,這地下竟會有規模如此之大的金絲楠木大殿。
我向上看去,這通天殿的房脊上有不少的動物雕飾,每條脊上都有三個,共有十二個。因爲距離不近,我並沒看清都是些什麼動物,只覺得造型詭異,跟尋常的不同。
恍惚間,我看見通天殿的窗戶內隱隱的透出亮光,還有人影閃爍。這裡竟然有人!
‘這裡有人’說完,我將馬思哲塞到我包裡的槍掏出舉了起來,緊張的看着窗戶內的人影。
人影一閃而過,不見了蹤影,隨後亮光也不見了。
馬思哲跟我和蔣六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們跟上。我們三個像小偷一樣,躡手躡腳的順着門口,摸了進去。
我們從正門進去,蔣六忘記了腳下的臺階,一腳絆在了上面,狠狠地摔到了屋子裡。我和馬思哲直挺挺的站在門口沒敢輕舉妄動,蔣六也趴在原地。過了一會確定屋裡沒什麼聲音,我們倆才把蔣六從地上拖了起來。
我們沒敢開手電,怕驚動了樓上的人,就一直在黑暗中摸索。
‘這麼走不行啊,連路都看不清’這種情況下別說防着別人了,自己都能把自己摔死。我在第三次撞到不明物體之後,不得不提議把手電筒打開。
啪的一聲,手電被陸陸續續的打開,亮光中我被我正前方的東西嚇得汗毛倒立。
那是一個被供在佛臺上的乾屍。身着很有民族特色的衣服,梳着高高的髮髻,眼球已經乾癟,頭髮稀稀拉拉的耷拉在額前,通體呈灰黑色。像被吊在房樑上一樣垂直的站着,雙臂自然下襬,腳上沒有穿鞋,下面踩着一個像蓮花坐一樣的東西。面前擺放着香爐,明顯是爲了有人祭拜而準備。
從乾屍的飾物上看,應該是一具女性屍體。並且是生前社會地位很高的女性。
‘去看看什麼情況’我看着馬思哲。
‘我不去,你去’馬思哲捅了捅蔣六。蔣六立馬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馬思哲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去。他把領子整理一下,一臉視死如歸的朝乾屍走去。我和蔣六躡手躡腳的緊隨其後。
馬思哲費力的爬到佛臺上,蹲在乾屍面前。
‘這是雲錦繡啊’馬思哲摸了摸乾屍穿的衣服說。雲錦繡是一種獨特的刺繡方法,只存在於雲南一帶的少數民族中。因爲製作工藝繁瑣,對面料的要求又很高,所以在民間沒有普及,只供地方大戶人家使用。
傳說在漢朝時期,漢武帝劉徹爲討李夫人歡心,曾派手下人到江南一帶尋找過,會雲錦繡的民間女子。經過很長時間的打聽,終於在很偏僻的一處村落找到了姐妹二人。
姐妹二人奉命隨官兵回到皇宮織造雲錦繡,只有一個要求,製作雲錦繡的過程是祖傳的,不可以讓別人看見,劉徹應允了。
宮裡漸漸地發生了奇怪的事,很多宮女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沒人知道去向。諾大的皇宮,丟了幾個宮女不會有人在意,想必是哪宮的娘娘一時心氣不順就賜死了,所以也沒人多言。
雲錦繡完工的那一天,李夫人對其愛不釋手,漢武帝很是高興,下令賞賜姐妹二人。太監帶着皇上賞賜的金銀珠寶到了先前二人住的房間,屋子裡早就沒有二人的蹤影。
宮人搜遍了屋子,只在房間裡發現了一個暗格。暗格裡放了一口大缸,缸內是鮮紅的水,上面漂着一團一團的頭髮。鮮紅色的水散發出一陣一陣的惡臭。將血水放淨,缸底竟貼着皇帝的生辰八字。
皇上聽後龍顏大怒,燒燬了所有的雲錦繡。並下令全國都不準再繡雲錦。
這只是一個民間傳說,真實性無從可考。只是從那以後雲錦繡就跟巫邪之術扯上了某種關係。我只是覺得荒唐,一對來自雲南村落的姐妹二人何必對皇上有如此深仇大恨。冒着生命危險對皇上下巫術。
既然雲錦繡在漢朝之後就被禁止了,那就說明這具乾屍一定在漢朝之前就存在了。我看這乾屍穿的衣服,有着很明顯的民族特色,只是一時想不起是什麼民族的服飾。
那女屍的腰間有一條銀質的腰帶,腰帶上刻着文字。我很少看到裝飾品上刻字的,一般都是刻花紋,或者花鳥魚蟲。而這裡竟刻了一個漢字‘佑’
這到底是什麼用意,是用來保佑什麼嗎?
看着這具乾屍,面目猙獰。我很難將她與慈眉善目的佛祖比較。如果真的有人供這麼詭異的東西,那麼祈求的願望也不會是什麼善事。
再仔細看看這乾屍的裝束,頭上包着包頭巾,腰間繫着銀腰帶,腿上還有綁腿。我越看越覺得眼熟,這分明就是哈尼族的民族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