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的威力,把正在毆打那女人和老拓他們的人都喝令住了,所有執行命令的男人都停了下來,就連被我磕得滿頭是血的宗教首領也鎮住了。他想竭力命令那些信徒執行他的命令,但是臺下的人們聲音更大,完全掩蓋住了他的聲音。
信徒們估計也是爲這位母親的執着所震撼,儘管打她,刺她,她都一心想要救下她的孩子。於是停下了手裡的兇器,沒再打她不扯她。
女人緩緩地將身體坐直了,雙胞胎似乎感應到自己的母親救了他們了,在女人的懷裡哭得更大聲。女人見狀,在衆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哺育源泉喂到兩個孩子的口中。兩個孩子終於不哭了。含着吸吮,這是他們生下來後,第一次吸吮到母親的乳汁。
底下所有部落的人突然都沒有說話,大家看着神壇上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有不少人落下了淚水。
宗教首領看到那女人搶下孩子之後,沒有人阻止,就對着那個女人咆哮,估計是在說她破壞祖訓吧。我一聽,就氣得打了他一拳。老頭嘴臉流着血,又對我不卑不亢地反抗,然後故意把頭伸到我的柴刀下面,讓我一刀劈死他。
我立即將他的腦袋摁在神壇的木頭上。
你真的很難想象,在這種落後的地方,真的有人就是爲了遵循祖訓而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這就是信仰與愚昧忠貞的發酵,根深蒂固,冥頑不靈!長時間以來,所有人的思想都是以祖訓爲上,這是他們這裡最震懾人心的法律。
今天倮莫阿卡人的法典被衝擊了,第一次發生了動搖!
這裡的人們其實本性是善良的,如果有一種什麼珍貴的東西能喚醒他們內心的良知,那就是人性,母性。
單他那信滿身疼痛地站了起來,跟我說道:“這裡的族人要求寨老放了這個女人,和這對孩子。”
我很感激地看着神壇下面的那些村民,他們的眼神裡多出了一份感動,這是天性所爲,即便一個獵人要殺死一隻母猴,母猴也會把最後的乳汁擠在葉子留給它的孩子,它纔會心安理得的面對死亡;一隻懷孕的羚羊,也會爲肚子裡的孩子而給獵人下跪,這種母性滲透在大自然的萬物之中,息息相通,何況人呢?
即便那個宗教首領說不,但是也由不得他了,所有的人都在反對他的殘忍。
終於,另外兩個寨老也上前說話,單他那信說:“他們說,你可以放開首領了,他們兩個人答應,不會燒死這對雙胞胎,但是條件有一個,就是這個女人必須離開他們的族人。這算是被驅逐吧……”
原來民意是大於法典的!
民意是能改變法典的!
只是這麼多年來,沒有人敢第一個站出來說法典的不是。
尤其那曾經也生過雙胞胎的女人,記得以前自己的孩子被活活焚燒死,那是多麼的悲痛欲絕啊,或許今天她在此看到悲劇重演,她一定也會想到當初愚昧和心痛的自己,她心裡一定也會爲這位新母親祈福,爲她和她的孩子爭取一份生存下去的希望!
我放開了那個差點因爲衝動而砍死的宗教首領,這個老頭完全沒有絲毫後悔的意思,而是用一種凶神惡煞的眼神盯着我們,嘴裡還唸叨着可能邪惡的語言。
不過神壇下的民衆已經集體背叛了他,他的金科玉律成了廢話。
我過去扶起了老拓,發現大家身上都捱了不少傷害,剛纔那一刻,簡直命懸一線。我以爲今晚會客死他鄉。因爲完全失控了,就因爲神壇下的一個聲音給我們拉回了希望。那是處於母性的一種最善良的聲音!
離初晴站了起來,跟着單他那信說:“你跟大家翻譯,請這裡所有的人摒棄他們愚昧的想法吧,只有你們這裡才覺得生雙胞胎是惡魔的象徵,是畸形的象徵,在世界各地,一個女人生雙胞胎那是多麼喜慶的事情,沒有雙頭靈嬰,只有幸運和喜悅!生下來的孩子不會害死任何人,他們就跟平常的孩子一樣,沒有邪惡之分,他們完全正常!多胞胎,是有權利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他們長大後,就跟你們旁邊的人一樣,一樣有頭髮有鼻有眼,有手有腳,你們看這對雙胞胎,有看出來邪惡在哪裡嗎?”
其實離初晴可以用更加嚴謹的科學術語去表達,但是恐怕翻譯出來不會有人聽得懂。
雙胞胎產生機理是:由於女性肚子裡內有兩個胚胎分別在子之宮不同位置着牀,並且卵裂成功發育成兩個人,在分娩時,這兩個個體幾乎是同時來到這個世界。這兩個胚胎的來源可以是由兩個受精卵發育而來,或者是同一個受精卵在卵裂早期,由於某種原因彼此分離開來,然後在子之宮不同位置着牀,各自發育成一個胎兒。
女人一般一個月排一到兩個卵細胞,如果女性一個月同時排兩個卵細胞而且這兩個卵細胞都成功受精併發育成個體,就能產生異卵雙胞胎。他們發育後可以是兩個女孩、兩個男孩或一男一女龍鳳胎。
同卵雙胞胎是這雙胞胎兩個個體是由同一個受精卵發育而來,同一個受精卵卵裂產生的子細胞遺傳物質是一樣的,而生物體的性狀歸根到底是有遺傳物質決定的。同卵雙胞長相極其相似,幾乎一模一樣的,同卵雙胞胎要麼都是男孩,要麼都是女孩。
這是文明社會的醫學最嚴謹的解釋。
我們想要說的, 都說了。我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得進去,如果一個人長時間被一種知識灌輸,並且在大腦裡形成了共同認知,突然出現一種新的詮釋,那麼他們一定是很矛盾的。讓他們慢慢反省和咀嚼,慢慢思考和求證吧。
單他那信把離初晴的話大概翻譯了一遍,很多人聽完了都竊竊私語,只有那個宗教首領仍在氣急氣敗,嘴裡唸叨唾罵一派胡言的樣子。
我們相互攙扶,然後走過了下神壇,神壇下面的族人都自覺地站到了兩邊,給我們讓路。我們夾帶着那個母親還有揹負上了原來的行李,緩緩行走。有些跟那女人比較好的熟稔的,還伸手去摸了那個女人的頭。
一樣是當過母親的女人,在新母親走過去的時候,她們也用手摸了摸那個新母親的頭。
這或許是一種無聲的也最美好的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