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奔石缸平原。
路程不遠,卻是道路很彎曲。我們在沿途驅車行駛深入豐沙灣的時候,甚至沒有發現超過五十米的直線路程。路過了一些小鎮,看到一些七八歲的小孩子後背揹着個竹簍,爲父母分擔家務。每當有車經過,他們就會駐足觀望。
而有很多小學就建在寺廟的旁邊,這是老撾的一大特色。老撾孩子的童年跟寺院耳濡目染,也難怪這裡的人對寺院那麼尊敬了。
進入了一個叫沙旺小鎮入口,我們去了一家餐館臨時充飢,這裡的食物普遍是糯米與魚,我們也習慣了。吃飯時,燁磊說車上的一個零件出現了問題,要去找修車店替換。我便跟着他一起去找修車鋪。
結果逛了好久,沒能找到。卻看到了一處放置着很多輪胎之類的廢舊收購站。
燁磊靈機一動:“凡哥,咱們去廢品收購站看看,或許那裡有我們需要的零件。”
去到了廢品收購站,我們一下子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這哪裡是廢品收購站?只見在店鋪門口擺着一大堆各式各樣的炮彈廢品,各種彈殼,彈片,那種巨大的麥粒狀的跟人一樣大又高的炮彈都有。
就像是堆廢品一樣仍在院子裡。
我們懷着不安的情緒進入了店鋪,赫然發現這裡其實就是個軍火庫!
牆壁上,各種手槍,機關槍,手榴彈,鋼盔,擲彈筒迫擊炮槍榴彈應有盡有,琳琅滿目地掛了一半的牆。而牆角,還放置着一顆‘聖誕樹’,不過聖誕樹上都掛滿了一排排子彈鏈和手榴彈。
我們驚愕不已,這種販賣軍火的地方居然那麼明目張膽?卻看這些軍火大多都生鏽了,看起來不像是用來使用的,而是做裝飾品。
收購站老闆剛跟我們說什麼,我們趕緊從裡面出來。
我們立即驅車深入沙旺小鎮,很快,更加觸目驚心的視覺衝擊來了,隨處可見的水缸大小的炮彈殼,被做成各種有用的東西或無用的東西,路邊上,各種用一兩米高的炮彈殼做成的屋子柱子到處可見,他們把炮彈殼埋在土裡,露出半米來高,然後做成各種支撐物。
有人用破開的炮彈殼種花種菜,有人用彈殼來做舂皿,掏空了做成燒烤爐的,裝水的,還有有人用高腳杯形狀的炸彈殼做成撐傘物,甚至做電線杆……
我甚至看到了一個很小的流動的賣金屬片的小車,他在三輪車後面就是用融化的彈殼製作成勺子售賣。而他的小車上,掛着好幾串榴彈炮。
我突然意識到,我們來到了一個世界上受到最嚴重的轟炸區!
鎮上,我們四處尋覓講漢語的同胞或華裔。在老撾倒是不難找。全世界有四五千萬華僑,而整個東南亞就佔到了四分之三。湊巧的是,我們居然碰到了一輛要從老撾往國內運彈殼的國人。
真的是明目張膽地運軍火啊!就在大街上。
開車師傅帶着墨鏡,臉型國字臉,很陽剛。嘴裡叼着一根牙籤,四肢發達,穿着背心扣着鴨舌帽,很是悠閒。我們路上對話聊天用的是漢語,讓那司機聽到了。
“哎,同胞啊!”開車的師傅先跟我們打了招呼。
我們停了下來:“你好你好。”
我看了一眼車上,車上還有另一名中國人,看到我們後,也都打着招呼,他們的口氣都很隨和和熱情。我心裡很是暖和。這是一輛雪佛蘭,這人正將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炮彈殼和一杆迫擊炮往車裡裝。
“你們這是……”我愕然不已。
開車師傅說:“哦,我們是退伍軍人,我在廣西。對槍械很着迷,但是國內只能買玩具,就是玩具也買不到一比一比例的槍械。老撾這裡可齊全了,要什麼都有。”
燁磊驚道:“你們就這麼運回國?能運麼?”
開車司機把墨鏡一摘:“當然,過邊境的時候給點好處就行了。他們都知道,老撾有很多廢棄的軍火,都愁着不知道怎麼處理呢,我們來運走這些廢棄品,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情我願,做個交易就行了。”
我說:“我看有些軍火還保存得比較完好,會不會還能使用?”
開車師傅回頭看了一眼車內成色比較好的槍械:“你這麼說倒是有可能性,我聽說很多不法分子來老撾運軍火,直接拿回去使用了,但是因爲這裡的人不會保養軍火,挖出來後,生鏽率幾乎達到百分之百,一般能使用的不多,別人買去,也只能當收藏品。”
開車師傅看了看我們團隊的模樣,又道:“你們第一次來沙旺鎮吧?”
我點點頭。
“那你算是來對地方了,小心啊,這裡到處都是危險區,你想要什麼樣的炮彈類型都有。”
“不不不,我們不是來淘炮彈的。”我們表示只是來旅遊的。
“哈哈,你們一聽討論軍火,好像就很擔憂,不要緊的,這裡可以隨便說。”開車師傅大大咧咧道。
這種光天化日之下大談軍火交易,簡直極具敏感性,但是在這裡,所有人都對軍火交易司空見慣,尤其買賣各種軍火裝飾品,簡直就跟在菜市場買菜一樣。太正常不過了。我們跟開車的師傅臨時聊了聊,這才知道當年的沙旺鎮何等可怕。
老撾,也是亞洲最不發達的國家。她經歷了百餘年的戰爭蹂躪,曾被法國、美國、前蘇聯爭搶,而後又被“拋棄”。如今的老撾,田地間至少還潛藏着好幾千萬顆未引爆的炸彈!
開車師傅說,從一九六五年到一九七一年,美軍投在老撾段上的炸彈達二百二十三萬噸,這兩百多萬噸的炸彈密密麻麻的覆蓋在老撾的土地上,估摸有八千多萬顆未爆炸的炸彈!這也就是如今豐沙旺到處都是地雷和未爆炸物的原因。這一‘壯舉’也使得老撾成爲一項舉目於世、被美國人創造出的世界第一的記錄!一個全世界被炸彈轟得最慘的幾乎成齏粉的國家……一個被二點七億枚炸彈轟炸過的國家!
當時老撾也就200多萬人,也就是說平均每個老撾人都能分到一噸炸彈。這個數量已經超過了二戰期間在德國和日本投下的炸彈總和!
而大量的炸彈投擲下來,一定有相當的比例是啞彈,很多炸彈埋在各種不起眼的地方,或者因爲從高空墜落,打入了土內成爲啞彈,不爲人知,日久天長,被雨水覆蓋,被沙土覆蓋,被叢林覆蓋。這就危機四伏。那些因爲戰亂逃跑的人們,剛回來收拾自己破爛的家園,被那些不定時不穩定的炸彈炸死了好多人。
爆炸的不止是炸彈,還有不計其數的地雷。
有人挖竹筍,被炸,有人走路被炸,有人挖井水,被炸,有人種植莊稼,被炸……而沙旺,是老撾被轟炸最嚴重的地方。由於資金和工具的缺乏,被戰爭遺留下來的炸彈炸死炸傷炸殘廢,也是最多的。
在沙旺小鎮,最多的啞彈是一種叫子母彈的集束炸彈,這種炸彈用途用在摧毀密集型的龐大的坦克,軍用車或者人羣用,轟炸時相當於拋秧!母彈很大,有些一兩米高,長短不一,有些粗如水缸,飛機上投擲下來的時候是旋轉的,母彈半空爆炸之後,裡面的小型炸彈就撒種子一樣傾瀉下來。像是蒲公英一樣,裡面幾百枚拳頭大小的小炸彈雨點般落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