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讒言

明鸞使了個小小的心計,黑了大伯父章敬一把,這件事可以瞞過別人,卻未必能瞞過章寂。他初時只是因爲長子的算計而憤怒,沒有多加留意,但當他到達了舊宅,安頓下來,心情也平靜了,有閒心聽下人的議論時,明鸞那點小小的心思便清楚地顯露在他面前。

他叫來了明鸞,有些艱難地問她:“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明鸞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天真甜美的微笑:“祖父,您在說什麼?”

“別裝模作樣,你明白我在問什麼。”章寂皺起了眉頭,“如今府裡府外的人都在非議你大伯父,說他對我這個老父不孝,薄待兄弟子侄。這一切都是因爲今日搬家時的情形。其實你早就預料到了吧?”

明鸞默了一默,笑容裡滲進了幾分陰冷:“祖父,您在責怪我嗎?可我又做了什麼呢?”她只不過是明知道後果,還保持沉默而已,但如果章敬沒有那樣的想法,她什麼都做不成。

章寂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只是愣了愣,便沉默下來。

但明鸞卻沒打算把這件事含糊過去,如果不把話說清楚,也許祖父心中就會一直留着這根刺,對她可沒什麼好處。她坦然地對他道:“祖父,您心裡清楚,我會勸您回南鄉侯府來,那是因爲大伯父對我們太過分了,您是知道的,也很贊同,還爲我們斥責了大伯父。大伯父早知道您要回來,一直都反對,可他也沒攔着我們收拾行李,頂多就是袖手旁觀而已。”

章寂沒出聲。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幫忙,長房的人自然不會多事,所以行李都是我們自己收拾的。”明鸞道,“不過我們的行李其實並不多,除了從嶺南帶回來的一些衣裳,還有在城外和江寧莊上住的時候做的衣裳。也就只有回京後新做的幾件了。我想那幾件衣裳本來就是爲我們幾個量身縫製的,又是服喪時穿的衣裳,換了別人也未必會穿,帶走應該也沒問題。本來我還想將我們幾個用的鋪蓋拿走。特地請母親去跟袁姨奶奶說了,願意照市價買下。袁姨奶奶笑着說那些只是些不值錢的布夾被,若我們連這點東西都要跟她計較,那就太打她的臉了,接着就開始勸我們不要走。這簡直就是廢話,連大伯父都叫我們走了,她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只是她沒有答應讓我們帶走鋪蓋。我們院子裡侍候的人又在私下議論說我們貪心,連這點小便宜也要佔他們侯府的,因此我和母親、二姐姐商量了,自掏腰包買了幾匹布,連夜趕製了些夾被出來,直接送來了這邊府裡。”

章寂的臉色漸漸發白,目光轉向自己的牀鋪方向。他用的鋪蓋同樣是新做的,只是孫女們說這是親手做了孝敬他的。因此他並不知道這裡頭的緣故。難不成連他要帶走東園裡用慣的鋪蓋,長子一家也要說他在佔便宜麼?!

明鸞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連忙笑着擺擺手:“祖父不必多心。大伯父和袁姨奶奶他們再糊塗,也不會攔着您把您的鋪蓋帶走的。只不過是我們想到大伯父可能會時不時接您過去小住,留着鋪蓋在那裡,也省得費事再備新的,又想讓您試試孫女兒們的手藝,才把自己做的送過來罷了。”

章寂神色漸漸緩和下來,只是眉間仍舊帶着落寞。他不知道自己的長子對子侄們已經冷漠到了這個地步,連鋪蓋小事都要計較。難不成今日那事並不是小孫女的算計,而是長子真的不孝至此?

明鸞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接着道:“除了鋪蓋之外。我們沒什麼大件的行李,也就是聖上賜還的物件中那部分傢俱擺件了。那些東西我們早已經跟大伯父討過了,他雖然不理我們,但袁姨奶奶還是把一部分東西送了過來,只留下了幾件最值錢的屏風什麼的。我想家裡暫時用不着那些東西,讓大伯父替我們保管一段日子也好。就沒強求。您瞧,這邊侯府裡的傢俱,除了前任住客留下來的,聖上賜還的,剩下的都是我請張爺爺去置辦的,東西不多,只勉強夠用而已。爲了保證祖父搬過來後就能安頓下來,這些東西都是事先安放好的,沒有隨我們同行。”

章寂漸漸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你說得對,大件的行李自然是事先運送過來安放好的,隨身的行李又不多,自然用不了多少馬車……”他看了看明鸞:“可是……即使如此,也不代表我們只需要用五輛車!你今日將虎哥兒和鵬哥兒都安排在我車中,明知道你二姐姐與周姨娘一向不和還讓她們同坐一車,你們母女一輛車,你四叔夫妻一輛,剩下的丫頭合坐一輛,其餘男女僕婦都用雙腳行走……”

明鸞笑了笑:“年老體弱的人,還有年幼無力的人,我都讓他們提前過來了,剩下的都是年青力壯的,丫頭們坐一輛大車就夠了,剩下的人走路又有什麼要緊呢?祖父,我倒願意多僱幾輛車拉人,雖然只是從街頭到街尾的距離,但五輛車載人又載行李,其實還是很擠的,我都要把幾箱子行李放到我坐的車裡。”

章寂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你既然知道人多車少,又有行李,五輛車根本不夠,爲何不多僱幾輛?!”

明鸞把手一攤:“我錢少啊!”

章寂一愣:“什麼?”

“我錢少啊。”明鸞重複了一遍,“大伯父不放您走,對我們也沒好聲氣,所以一文錢都沒給我們,我們手裡有的,除了這兩個月發的月錢,也就只有皇上賞我的那五百兩銀子而已。這幾年存的積蓄在廣州租房子,還有進京路上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我又不好意思向五舅舅借錢。現在大伯父扣着咱們家那些產業不放,只給了契書和清單,連御賜的珠寶首飾都在長房那邊收着,一兩銀子都沒撥過來,我只好自掏腰包了。爲了給這府裡添置傢俱,已經花了將近二百兩,僱車僱人又花了一筆。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維持多久。爲了不坐吃山空,我也只能省着點花啊!五輛車是有點少,但也不是坐不下,您說是不是?”

章寂忽然覺得羞愧難當:“你怎麼不跟我說?”

“您操心了大半輩子了。孫女兒怎麼好爲了這點小事,就打攪您呢?”明鸞笑道,“反正我還能應付,您知不知道都沒關係,等到我錢花完了,實在支撐不下去,自然會請您老人家出面的。”

“別再說了。”章寂深吸一口氣。“我會讓人去跟你大伯父說。他既然不願意供養我,那就把我的東西還來,除非他打算餓死我這個父親,否則由不得他拒絕!”他沒想到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心中深怨長子不智,既然想要孝悌名聲,那至少要把表面功夫做足!

明鸞打量了他幾眼,忽然開口問:“祖父爲什麼要問這件事是不是我在算計大伯父呢?”

章寂一驚。沉默片刻,才道:“是祖父誤會你了。”

明鸞抿抿嘴:“也許我本來就有這個意思呢?畢竟我可以提醒他的。”

章寂張張口,又閉上了。搖搖頭,良久才道:“他不會聽你的。”

明鸞笑了笑:“他是不會聽我的,可您知道他因此叫人議論了,還是心疼他。孫女兒不明白,這是爲什麼?孫女兒明明什麼都沒做,可您一聽說他叫人議論了,就馬上來質問我。”

章寂擡手掩住了雙眼:“是祖父錯了。”

“您眼裡爲什麼只有大伯父呢?”明鸞不打算就這樣混過去,執着地追問。

“不爲什麼,他原是我們章家的嫡長,是這個家的支柱。”

“您纔是這個家的支柱。”明鸞不以爲然。“他確實是嫡長沒錯,但是這幾年裡一直在您身邊孝順您的,都是我們二房和三房的人。您回京後,他一直對您不大好,爲什麼您還要偏着他?如果是爲了官職前程,如今他空有爵位。軍職卻已經讓四叔接任了。本來他有希望再進一步,可他卻拒絕了皇上的好意。我雖然年紀小,也知道這樣做不好,皇上知道他有異心,還不知道會怎麼做呢。以後章家的榮耀,可能不會落在他身上,即使如此,您還是更看重他嗎?”

章寂沉默良久,才搖了搖頭:“不,若我更看重他,就不會當着胡四海的面問出那兩句話了。也許我從前真的對他寄予厚望,可現在我已經看明白了。我有四個兒子,死了一個,其他三個都有出息,若是事事以他爲尊,只怕另兩個都要葬送了。相反,若我早早對他死了心,至少還能保住另外兩個兒子。一個嫡長子,和兩個嫡子,哪一邊更重,我心裡有數。”這番話說得有些艱難,但他已經明瞭自己的心意,心底頓時輕鬆了許多。

明鸞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看見章寂輕輕地揮了揮手,便屈膝一禮,退出了房間。

章寂獨自坐在屋中,良久,才幽幽嘆了口氣:“阿敬,阿敬,你究竟爲什麼如此糊塗?你到底在想什麼呢?聖上雖仁厚,可他不是傻子啊!”

聖上確實不是傻子,因爲他從胡四海的回稟中,已經聽出了幾分不對:“你是說……安國侯是故意摔馬受傷,好迴避朕的任命麼?”

胡四海的頭垂得低了些:“奴婢不敢,只是……聽老侯爺的意思,似乎是這樣。老侯爺因此大怒,完全不顧兒子的傷勢,就帶着兒孫們離開了。聽說……他們早就決定了要搬離安國侯府。”

朱文至看着手中的茶盞,忽然覺得心情有些煩躁:“這是爲什麼?!朕以爲他是個孝子,當初朕剛到北平時,他一有機會就過來看望,時常問起姨祖父的情形,朕以爲他對姨祖父應該十分孝順纔是。”

倚在多寶隔邊上的朱翰之擺弄着架上的物件,心不在焉地道:“若他真是個孝順的,這幾年裡就不會連個人也不派去嶺南了。就算是嫌路遠,陳家商隊都走了幾個來回,他難道連商人能做的事也做不到麼?”

朱文至一驚,看向弟弟:“你是說……他在北平說的話都是……”他有些震驚,無法說下去了。

朱翰之回過頭來:“皇上,您心裡清楚。他要真是個孝順的,即便朝廷盯得他再緊,他能護住一對兒女,難道就真的沒法子派兩個人到嶺南照看姨祖父麼?還有他老婆,如果他早些派人去看了,也許燕王叔就能早些知道皇上的下落,皇上又怎會在南疆受了這許多年的苦,還差一點叫李家害死了?”

朱文至面露痛苦之色:“別再說了,他……他不會這樣的,他好歹也是大姨的丈夫,與大姨……夫妻恩愛十幾年,滿京城無人不知。”

“如果是這樣,那就更可怕了。”朱翰之隨意往椅子上一坐,“面對孝順有加的親父,還有恩愛多年的妻子,他都能說不理就不理,如果不是陳家派出商隊做信使,他也許就真的完全對家人不聞不問。這樣的人,說是冷情冷性,也不爲過。”

朱文至雙脣緊抿,沒有說話。胡四海見狀,知道他一時難以接受,忍不住插嘴駁了朱翰之一句:“侯爺,事情興許還沒那麼糟,陳家送信過去時,他好歹回信了不是?聽說他給家人去了好幾封信,許諾會盡早將他們救出來的。這個許諾可是讓章家上下安心了好幾年呢!”

朱翰之冷笑一聲:“胡公公,你大概不知道吧?他雖然總在信中說會救他們出來,可是一直沒有動作,甚至沒向燕王叔提出救人的請求。還有,他只是讓陳家捎去回信,別的卻什麼都沒捎,還是陳家的人覺得不好,悄悄兒給他添了些銀錢物品,假說是他叫捎的,搪塞章家人。章家其他人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三表嬸是一定知情的,三表妹也許也聽說過。後來,我派人秘密將他們從德慶接回京城,路上與陳家廣州商行的夥計同行,那些夥計大概也對他如此大張旗鼓地追隨燕王叔起事,絲毫不顧及家人與姻親的安危有些怨言,因此把這事兒告訴了我的人。姨祖父他們可能也聽說了。”

朱文至啞然,過了一會兒才道:“即使如此,朕也不能做什麼。他畢竟是姨祖父的長子。”

朱翰之笑了:“皇上以爲我會讓您做什麼?他雖是沈氏那婆娘的丈夫,但好歹是姨祖父的兒子,我纔不會爲了點私怨就罔顧章家人的骨肉之情呢。我只是擔心您。皇上,冷心冷情之人,興許在面臨危機時可以保持冷靜,不容易爲外物所惑,但如果他爲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什麼都拋開不顧,將來他手中執掌大權時,您又如何掌控他呢?”

朱文至一驚,隨即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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