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圈馬的小樹林
段小三一直拉着室利跑，直到轉了兩條巷子，再轉了兩個彎才停了下來。
酒鋪的老闆早已被段小三甩了個沒影，身後空無一人。小鎮就是這樣。只有主大街纔有點人氣，其它的小街小巷，在這樣白天勞作的時間裡，幾乎見不到一個人。
段小三所處的這條小巷，兩邊亦是石頭建造的單層房子，圍牆又矮又破，頗有些年代感。
段小三倚在牆邊，喘了幾口粗氣。眼見四下沒人，便迫不及待掏出懷裡的酒囊，就要往嘴裡灌。好幾天滴酒不沾，肚子裡的酒蟲早就饞壞了。
他剛一張嘴，冷不防伸過來一隻手，一把捏在酒囊上。羊皮製作的酒囊又軟又重，酒囊口又朝下，突然受到大力擠壓，蘇摩酒如同噴泉一般激射出來。
頓時，段小三如同被潑了一盆水，從頭澆到腳。
“哎，我的酒？”段小三還來不及看清是誰在作弄他，心痛得直叫，伸出長舌，恨不得把整張臉都舔一遍。
“你就是爲了這個，才送我簪子的？”室利拍了拍手，冷着臉問道。
“送你簪子是第一，偷灌點酒纔是順手。”段小三苦喪着臉，說道。雖然他在心裡，可能會把剛纔這句話的順序要反一下。
“真的？”室利彷彿不敢確信，再次確認。
“當然是真的啦，比珍珠還要真呢。”段小三吮吸着衣服。儘管那衣服充滿一股汗臭味，他也是全然不顧。因爲那衣服上，蘸滿了蘇摩酒。
室利冷若冰霜的表情，有些緩和下來。她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插在髮髻上的蓮花簪子，不由得會心一笑。
段小三還在對蘇摩酒灑落一事心痛不已，直呼可惜可惜，哪裡顧得了室利的神情。
室利看得又氣又好笑，把段小三的手拖了過來，放在自己手上，柔聲說道：“好啦，下次我給你買更多更好的酒。”天竺女子不像大唐女人一樣，一旦履行了婚約，對兩性之間就沒有了那麼多的顧忌和羈絆，在感情方面的表達往往表現得更加主動、熱情。
段小三幾乎嚇了一跳。他還沒完全適應過來。在他印象中，就算兩情相悅，也絕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男女雙方拉拉扯扯，摟摟抱抱。
他的臉“騰”一下變得通紅，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變得暈暈乎乎。
“這，這……”段小三有些扭怩。任憑他那張嘴平時滿口溜馬車，現在也是吐不出一個字。他四下張望着，見一個天竺路人走了過來，想抽回手，可還是被室利緊緊抓着。
“你以後就只會對我一個人好，是嗎？”室利仰着頭，凝視着段小三。
“這，這……”段小三更是尷尬，忽地他看到室利那一雙美瞳裡，似乎有晶瑩的東西在閃動。那是一種期望，是那一種愛戀，更是一種承諾。
段小三明顯感到了室利緊張而又熱烈的氣息，感受到周圍環境的溫度在不斷上升。他的心中忽地涌出一股暖流，淌佯全身，說不出的舒爽和歡樂。
“是，從今往後，我絕不會辜負你。”段小三喃喃地說着。他的聲音雖小，但語氣卻是堅定無比。“絕不會。”
他感到室利雙手一鬆，猛地一把抱住了他。他再次感覺到室利溫軟的身體，劇烈跳動的心跳，還有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少女體香。熟悉而又期望已久的感覺再一次在腦海中涌現。自從在靈石淵的地下室之後，他似乎一直都在渴望這種感覺，激情四射的感覺，洶涌澎湃的感覺。
一陣馬鳴的聲音將段小三拉回了現實。
兩匹年長不堪的老馬被兩個同樣年長不堪的馬伕牽着，從段小三身邊走過。
“馬？”段小三低呼一聲。他們到丹達鎮的目的，正是尋找可代步的工具。而他們在鎮上尋了老半天，居然連一匹馬都沒見到。
而如今，好不容易發現兩匹馬，又怎能不叫段小三歡欣鼓舞呢？就算兩匹老馬，那也是馬。
段小三從感情的漩渦中回過神，正想叫住倆人，殺個好價，卻被室利低聲制止，“你看那邊是什麼？”室利刻意壓低聲音低着頭，朝小巷口轉角的地方的指了指。
小巷口處，居然一隊士兵正露着半個腦袋，朝兩個馬伕大喊，讓他們快點跟上。
丹達鎮有士兵出現，並不稀奇，可是他們要這兩匹老馬又有何用？
段小三有些疑惑。想着太靠近士兵有些風險，但又抵擋不住馬匹的誘惑，決定跟在馬伕後面，一探究竟。
兩個馬伕愁眉苦臉，在士兵的吆喝監視之下，不情不願地牽着老馬。
過不了多長時間，幾個人便走出了丹達鎮，來到郊外的一處樹林邊緣。
段小三和室利遠遠地跟在後面，發現樹林邊上已圍着好幾隊的士兵。看服裝樣式，這幾隊士兵，都應該是本地護城兵。
剛纔那一隊押送的士兵大聲訓斥着，從老馬伕手裡奪過馬繮，趕走了馬伕。其中一個馬伕因爲不滿士兵的粗魯動作，起嘴辯了幾句，竟被士兵揮舞起刀柄，捱了一頓揍。
兩個馬伕哭哭噎噎，只得無奈轉身離開。
老馬雖然腳力不足，對軍隊起不了多大的用處，但對於年長貧困戶來說，也算是一種勞力收入，是以士兵強行將老馬徵用了去，老馬伕自然是捨不得。
那麼，這隊士兵要這兩匹老馬又有何用呢？
隨着士兵的身影，段小三看到小小的樹林裡，竟然有不少的馬匹。馬匹中有瘦骨嶙峋、年老不堪的，也有正值毛順鬢亮、年青力壯的。其中，還有幾匹驢、騾等牲口。
怪不得整個丹達鎮看不見馬，也不見任何的代步牲口。原來都被這羣士兵強行徵用了去。怪不得整個丹達鎮都不見一個兵丁，原來他們全在這裡。
士兵們聚攏在一起，無所事事地吹着牛，或者玩着石頭遊戲，打發時間。看樣子，他們也並沒有緊急的任務，或者是他們只是看守這羣牲口？
但不管怎麼樣，段小三發現了馬，這就是一個好消息。反正段小三現在也是身無分文，從如狼似虎的士兵裡偷盜，總好過從普通老百姓手裡偷馬要好得多。
接下來，就是應該考慮如何從護城兵手裡偷幾匹馬的問題了。
段小三發現這個小樹林周邊的地形並不複雜。因爲丹達鎮整個地形處在一個平原地區，所以小樹林周邊地勢相對開闊，邊上只有一個類似大包子一樣小土坡，其它並無任何遮擋。小樹林一箭之外，就是丹達鎮的民居。
如果在大白天，在衆多的士兵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偷馬匹，卻想不讓那些護城兵發現，似乎有些難度。
但這樣的難度，怎麼可能難得倒段小三呢？
小樹林一箭之外的那幾戶民房，顯得有些破敗不堪。他們剛纔經過的時候，也發現裡面並沒有人。
所以，段小三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調虎離山。利用那幾棟民房，隨便搞點動靜出來，一定就能吸引這批護城兵。
段小三徵詢了室利的意見。室利也表示同意。
說幹就幹。倆人一起偷偷潛伏到民居中，開始實施他們的計劃。他們跳進的一棟離得最遠的破房子。
房子實在破得有些不像話。不僅四面漏風，連房頂也幾乎塌了一半。牆角堆了一堆半乾不溼的木頭。
段小三覺得異常欣喜。有了這堆木頭，他們就可以生火造煙，吸引眼球。
一切如計劃般的開展，一切如計劃般的存在。完美。
但這真的是完美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