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還是疼,那種疼,是鑽心骨子的疼。
腹部而下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來,渾身熱的淌汗,卻瑟瑟發抖,也因爲疼痛,整個人慢慢失去了意識,只能感覺到身體被抱起,迷迷糊糊的聽着有人發瘋似的叫喊着自己的名字,她努力想睜開雙眼,可眼前的景象卻是一片空白……
陸叮嚀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到在屋子的後院搭了一個鞦韆,上面坐着一個小孩,衝着自己不停的樂,然後朝自己跑了過來,撲進懷中,一聲一聲的喊她“媽媽”。
她抱着這個小孩,滿心歡喜,拉着他的小手,不停走……
在夢裡,她也見到了自己的父親,他慈祥的笑着,一切都彷彿跟美好。
當夢境漸漸模糊消散,她緩緩睜開眼睛,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眼睛微顫,許久才能適應。
窗外那顆偌大的柏樹,上面壓了厚厚的雪,一層層的往下垂,泛白的線條,很是明朗刺眼。
陸叮嚀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腹部,彷彿沒有任何異常。
李格格就坐在牀邊,眼睛圈紅,見她醒來,又忍不住紅了眼。
“叮嚀,你還好嗎?”
半響,陸叮嚀那雙空洞的目光從窗外挪向了天花板,帶着虛弱的語氣問她,“什麼時候下的雪啊?”
“昨天晚上,下了一整晚。”
“我睡了很久嗎。”
“沒,沒多久。”
她放在腹部上的手突然緊捏着牀單,揉搓成一團,嘴角泛着苦澀,臉上卻依舊平靜如水。
李格格很是擔心她,握住她的手,忍住淚水,小聲的說,“對了叮嚀,你不是最喜歡下雪天的嗎,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去一趟澳洲吧,去哪裡滑雪,一定很好玩,還有啊,醫院下面不知道是誰堆了一個雪人啊,很好看的,我還拍了照呢。”
陸叮嚀的目光緊盯着窗外,那一粒粒細細的雪花不停地往下落,飄了幾粒進來,落到窗上就立即化了。
陸叮嚀眼珠子微微一轉,將手從李格格的手裡抽了回來,開口說,“格格,幫我把窗簾拉上。”
“是不是冷啊?”李格格轉身把窗簾拉上了,又過來給她掩了掩了被子。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孩子出生的時候我該抱抱她?還是親親她?她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會不會是我?她開口的一句話,會不會是喊媽媽?甚至她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摔倒,第一次上幼兒園……我都一定要陪着她,我多希望,這些,都能實現。”
陸叮嚀始終沒有哭出來,目光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眼睛也不眨,如同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
李格格握住她冰冷的手,卻哭得連連抽泣,伸手撥了撥她額角的發,心疼的說。
“叮嚀,想哭就哭出來吧,我知道你心裡難受。”
陸叮嚀再也沒說話,更沒有哭,任憑李格格跟他說什麼,她也沒有反應。
期間,祖天養也經常過來,每次看着牀上臉色蒼白的女人,他附在兩旁的手就緊捏着拳頭,憤憤不平。
病房外的翟岐山,滿臉胡茬,頭髮亂糟糟,就連身上那件鬆垮的白色襯衫都滿是褶皺。
祖天養從裡面出來,走到翟岐山面前,問他。
“醫生說這個孩子是因爲她受到刺激才流產
的。”
翟岐山沒說話。
祖天養突然一把揪住他的領帶,繼續質問,“翟岐山,你還是不是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
就在祖天養揪住他領口的位置上,鮮紅的印了一個口紅印,就是前天晚上郎樂刻意留的。
那一刻,祖天養更是氣急敗壞,揮手就是一拳。
“你難道不知道她懷孕了嗎?一定要把她害成現在這樣你才甘心是不是?”
說完,又是一拳。
翟岐山扭着頭,臉上捱了兩拳,嘴角破皮出了血,而他沒有還手,任由祖天養又推了他兩把,直接逼靠到了牆上。
“如果不愛她,爲什麼還要把她綁在身邊?她肚子裡是你的孩子啊,你竟然要帶她去給孩子做DNA,還跟郎樂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翟岐山,你TM混蛋。”
儘管祖天養在咆哮,卻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以免裡面的陸叮嚀聽見。
從陸叮嚀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翟岐山就明白,自己這輩子,恐怕也得不到陸叮嚀的原諒了,是他親手殘害了她,甚至奪走了一個還未出生的孩子。
祖天養按着自己的太陽穴,來回地跺步着,眼睛發紅,帶着發顫緊繃的語氣對翟岐山說,“我你爲什麼要傷害她,爲什麼,你的心,難道就真的那麼狠嗎?”
話才說完,祖天養一個拳頭就砸在了牆上,悶聲作響,卻重得厲害,轉身進了病房。
翟岐山垂着頭,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刺眼的紅,卻覺得應該。
一牆之隔的距離,卻像是把自己和陸叮嚀之間拆得四分五裂……
沒多久,翟國航跟翟太太也趕來醫院,在門口看了一眼翟岐山,翟國航手裡的柺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戳,卻沒說什麼話,進了病房看陸叮嚀,翟太太也跟了進去。
病房裡,李格格本打算攔住兩人,但看着牀上癡呆的陸叮嚀,她還是退到了一邊。
翟國航也沒說,就是在牀邊靜靜地看着她,滿臉歉疚,眼神裡卻染着憤怒。
“國航,我們還是別打擾叮嚀,讓她好好休息吧,她纔剛失去孩子,心情肯定不好。”翟太太伸手拉着翟國航的手腕。
哪知翟國航卻一把將她甩開,哼了一聲,蹬着自己的太太。
“你應該管好自己家的事。”
“我……”翟太太的話當下被搪塞了回去。
傻子都知道翟國航說的是所謂的家事,就是郎樂。
從病房出來,原本以爲翟國航會對翟岐山動粗,可是卻沒有,反而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
翟太太看他一副頹廢無精打采的樣子,走到他面前,表情裡蓄着怒意。
“你怎麼能跟郎樂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名義上是你表姨啊,你知不知道你父親昨晚差點氣得進醫院啊。”
翟岐山沒說話,
“事情弄成這樣,翟家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你現在好好想想,怎麼才能處理好這件事,小樂那邊,我會盡快安排讓她回英國,你們之間也不要再聯繫了,但是陸叮嚀這邊,你自己解決。”
翟太太完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見翟岐山絲毫不搭理自己,也沒意思的走了。
沒多久,一個護士走了過來,說。
“翟先生,
易醫生讓你過去一趟。”
稍緩了一下,翟岐山點了下頭,跟着護士去找了易醫生。
醫生辦公室裡,易醫生將一份報告拿到了他面前,很是惋惜的嘆了一聲氣。
擺放在面前那份檢查報告,是一份DNA報告。
“翟先生,我們做了DNA對比,這個孩子,的確是你的親生孩子。”
那一刻,翟岐山的臉色微微一搐,整個人楞了許久才緩緩的擡起手將報告拿了起來,指尖將報告的紙張捏得發緊,搓成一團。
“雖然我不明白翟岐山爲什麼還要做這個檢查,但是陸小姐真的很可憐,她現在沒了孩子,心裡肯定很難過,翟先生,這個時候,一定是她最敏感的時候,所以千萬不能讓她受刺激,而且……”
“而且什麼?”
“陸小姐幾年前打過胎,我不知道翟先生你……”
“我知道。”翟岐山的臉色陰沉而下。
易醫生又嘆了一聲氣,似乎有些話難以開口,猶豫了一會還是開了口,“陸小姐身體原本就不好,因爲打過胎的原因,懷孕的機率原本就比普通人低很多,而這次的意外流產,子宮受到更嚴重的創傷,可能……這輩子也懷不了孕了,翟先生,我希望你做好這個準備。”
這輩子也懷不了孕?
這八個大字未免太嚴重了些。
翟岐山的雙手發抖的厲害,身體像是被人鑽進無數個釘子似的,一陣陣的疼,疼得他懊悔不已,疼得他痛徹心扉。
將報告放回桌上,他撐起身體,跌跌撞撞的出去了,情緒有些失控的開始捏緊拳頭往牆上打,指環關節都摩擦出了血。
“叮嚀,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嘴裡不停地說着“對不起”,低垂着頭,極力的忍住自己的淚,蹦得心絞痛。
跌跌撞撞的回到病房門口,他將手伸向門把上,卻發抖的厲害,躊躇了很久,還是將手收了回來,往後挪退了幾步。
離開了……
接下來的兩天裡,翟岐山彷彿消失了一般,沒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沒在醫院出現過。
而陸叮嚀也像是丟了魂一樣,不說話,連東西也不吃,只能靠着葡萄糖維持着體能。
醫生給她做了檢查,目前而言,最嚴重,還是心裡的傷,醫院建議李格格帶她去看一看心理醫生,以免她有輕生的念頭。
而李格格也寸步不離的陪着她。
李格格坐在牀邊,看着眼珠子一直盯着頭頂天花板的陸叮嚀,心疼握住她的手。
“叮嚀,你心裡難過就你哭出來吧,哭一哭會好受點的。”
陸叮嚀不語,眼神空洞的深陷在眼窩裡,失了神。
“你一直沒吃東西,也一定餓了,我買了一點粥,你喝一點好不好?”說着,李格格把粥拿了過來,拿着勺子喂到她嘴邊,她卻如何也不張口,“叮嚀,當我求你了,你就吃一點吧,再這樣下去你會熬不住的。”
過了好久,牀上的陸叮嚀才終於輕啓脣,開口說。
“格格,幫我把手機拿來。”
“你要手機做什麼?要打給誰嗎?你告訴我,我幫你打。”李格格震驚於她終於說了話,立刻把手機取了過來。
陸叮嚀拿過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