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還袋子,陸叮嚀默默地出了時康大廈,明明十月份的天,偏偏下起了雨,提着裝有領帶的手提袋伸到了垃圾桶的邊緣,明明心裡想扔,卻又沒出息的給縮了回來。
正要離開,偏偏撞上了祖天養,他難得的一身規整的西裝,脫去身上原本的痞氣,透着男人本該具有的穩重感,看天快要下雨的樣子,他取了一把傘跟在了陸叮嚀身邊。
“出院了也不說一聲?”
略帶了一絲埋怨。
陸叮嚀晃了一下腦袋,雙腳往時康大廈對面的馬路走去,“又不是什麼大問題,不必要弄得滿城皆知。”
隱約察覺到了她語氣裡的不對勁,祖天養沒再說下去,天漸漸起了小雨,他撐着傘跟在她旁邊,沿着馬路不停的走。
“祖先生,你不忙嗎?”她依舊往前走着,微微側頭看他。
他一隻手撐着傘,一隻手十分慵懶的插在褲兜裡,嘴角勾起的笑意透露着無畏,灑脫的聳了下肩。
“我這個位置就是一個空殼,任何決定輪不到我,你知道,我哥把什麼都攥在手裡,喜歡的,不喜歡的,他都要。”
陸叮嚀,我哥不僅在工作上把什麼都攥了,在生活裡,也把你牢牢抓住了。
他意寓深長的話竟帶着一絲無可奈何的可憐兮兮。
她突然停了下來,一雙好看的杏仁眼微彎,冷風拂過,幾分清冷,將手提袋揚在他面前,塞給了他,“祖先生,送給你。”
恩?微皺眉,他驚喜的往手提袋裡瞅了一眼,卻在打開裡面的盒子時明白了過來,驚喜一掃而去,留下的則是慘白的笑意。
那時一條黑色的金線領帶,他知道,這本該是送給翟岐山的。
他應該當下就拒收,甚至將這份不該屬於自己的直接退還回去,偏偏他和陸叮嚀一樣,沒出息的收了。
“看來你眼光不錯,不過,我哥不喜歡這種,他比較喜歡亮色的。”他直接挑明這條領帶的原主人是翟岐山。
“如果你不喜歡,那就丟了吧。”
“喜歡,就算是二次轉手,我也要。”
將領帶故意往身後藏了藏,他又生怕被雨水打溼,趕緊裝了回去,思忖片刻,勾起明朗的笑容,伸手攔下了一輛車,順帶着朝陸叮嚀補了一句話。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天時間,就今天還吧。”
沒等她點頭反應,陸叮嚀就被他硬生生的推進了出租車裡,關上門,沒給她機會逃跑。
“國際影院。”
……
陸叮嚀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來過電影院了,這種營造浪漫的氛圍在她的世界觀裡是一種奢侈,畢竟,跟着蔣遠舟的那些年,周遭的一切除了形形色色的酒宴就只有她一個人的空房子。
在電影院坐下,祖天養帶她看了一場愛情片,名字她不記得了,大概就是講述了一對戀人在大學相愛,卻因畢業的無奈而分了手,彼此錯過多年,終是相遇。
裡面的一句話她記得很深。
“我們在美好的年代裡,遇上了最不完美的彼此。”
眼眶
漸漸溼潤,被她擡起的手背一擦而過,往嘴裡塞着爆米花,掩飾着自己有些哽咽的抽泣聲。
從電影院出來,雨下得越發厲害,陸叮嚀伸腳往坑窪裡踏去,漸起的水沾到了她淺綠色的裙襬上,滲透到皮膚裡,涼涼的。
祖天養將她拉回胸前,恨不得將整把傘都往她頭上蓋。
他高大的身形如同壓倒式的氣壓籠罩下來,因爲他高出自己一個多腦袋的身高,陸叮嚀不得不拼命的擡頭看他,甚至墊起了腳。
雨裡,兩道身影屹立相對……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他問。
她掙脫他拉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眼瞼垂下,輕咬紅脣,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來。
“沒有。”
雨聲蓋過她的話,祖天養聽得不大清楚,卻沒再問了。
接着,兩人找了就近的一家餐廳吃了飯,陸叮嚀卻沒什麼胃口,吃了兩口就放下去,唯獨那一瓶紅酒被她喝了一半。
微醺的臉蛋上透着淡淡的粉紅,本該有些發燙,卻被這場大雨滲得冰涼。
晚上,雨停了,他將她送了回去,在她下車之際又叫住了她,從後座取了一個巴掌大的盒子給了她,笑靨冉冉。
“禮尚往來,這條領帶就當你原本就是送給我的,行嗎?”
猶豫片刻,她接過禮物,裝進了包包裡,陸叮嚀點了下頭就下了車。
祖天養探頭出來,嘴角打量着微揚,提醒起來,“今天只有半天,你還欠我半天,可別忘了還。”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她轉身進了大房子,身後的男人看着她,嘴角雖泛起笑意,但看到她走進翟岐山的房子,心裡又沉漠下來。
……
躺在偌大的席夢思上,整天下來,陸叮嚀總是恍恍惚惚,心情異常的壓抑,連帶着呼吸都覺得困難。
翻身下牀去了浴室,等她裹着浴巾從裡面出來時,翟岐山在牀頭坐着,手裡拿着方纔祖天養送給她的那個精緻的小盒子,只是已經打開,露出來的是一對月亮形狀的耳墜,映着牀頭邊上的那盞紫光,甚是好看。
“挺好看的,誰送的嗎?”他擡起一雙揉着誇讚似的目光看她。
她只是走過去從他的手裡拿了過來,合上,放到了一邊。
“自己買的。”
她撒了謊,可翟岐山信了,沒繼續追究這個耳墜的事情,看她溼漉漉的頭髮盤卷在一起,水珠沿着臉頰兩側滑到了鎖骨上,又一路而至到了透着事業線的胸前,他只是轉身從櫃子裡取出吹風機來,讓她坐到自己面前,修長好看的手指穿插到她柔細的髮絲裡,給她耐心吹起了頭髮。
手指在頭上劃過,陸叮嚀覺得很舒服,索性趴到他的大腿上,沉沉的閉着眼睛,嘴裡還輕聲的呢喃着問了一句。
“我今天,看到樑小姐去你公司了,她把襯衫放在了前臺小姐那裡,你拿回來了嗎?”
他的動作稍頓了一下,吹風機卻一直嗡嗡的響了半天。
她依舊閉着眼睛,強調了一遍,“我只是問問。”
“你今天去過公司?我沒看到你。”他直接跳過了陸叮嚀的問題。
“恩,後來走了。”
她從他大腿上起來,接過他手裡的吹風機坐到梳妝檯前,一邊梳頭一邊透過面前的鏡子看背後的翟岐山,他只是冷靜的坐着,似乎對她剛纔的問題沒去深索太多。
他是並不在乎自己的話?還是覺得根本無需去解釋呢?
靜默的狀態保持了好一會,翟岐山突然起身,從櫃子拿出外套。
“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先休息。”
說完就走了。
空蕩的房子裡,陸叮嚀就一直坐在牀上等他,終究,又是一個冷清的夜晚。
第二天,陸叮嚀去了一趟醫院,又拿了些過敏該擦的藥,醫生叮囑着她千萬要忌口。
拿着新開的藥膏出來,卻正好看到樑亞玲在走廊的左側,是從婦產科的B超室裡出來的,正在跟誰打着電話,雖神情緊張,卻難以掩蓋幸福的笑容,因此也沒注意到陸叮嚀,直到她打完電話,陸叮嚀才上前去跟她打招呼。
剛剛掛斷電話的樑亞玲一回頭就看到陸叮嚀,手機當下嚇得掉到了地上,整個人蒙了似的一臉煞白。
“陸……陸小姐。”語氣結巴起來。
默默地,陸叮嚀將她手機撿了起來遞還給了她,順勢瞥了一眼她手上緊拽的B超單子,只是一眼。
樑亞玲瑟瑟發抖的手在接過手機的同時也將B超單子往身後藏去,擠出一個僵硬的笑,道了一聲謝。
“謝謝。”又往後退了一步,“陸小姐,你怎麼也在醫院啊?身體不舒服嗎?”
“只是來拿點藥,小問題。”她回道。
然而就算她陸叮嚀再傻,此刻也都明白了,看着面前那張單純的面容下揉搓着緊張,她就越發確定,溫柔一笑,陸叮嚀說。
“樑小姐,有時間嗎?不如坐下來聊聊。”
樑亞玲臉上頓住的笑容明顯是想拒絕,但還是木訥的點頭答應了。
兩人就在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坐了下來,服務員上了兩杯咖啡。
在樑亞玲準備端起咖啡喝的時候,陸叮嚀伸手奪下,將咖啡挪至到了一邊,讓服務員給她上了一杯熱牛奶。
陸叮嚀提醒道,“孕婦最好不要喝咖啡。”
呃~
樑亞玲明顯楞住,雙手緊搓着衣裙,眼神微垂,瑟瑟的問了一聲,“陸小姐,你都知道了。”
“猜的,不過聽你的話,我想我應該是猜對了。”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看着面前緊張到抽搐的女人,她想等她說些什麼。
樑亞玲知道自己藏不住了,索性從自己的包裡將B超單子拿了出來,放置桌上推至到陸叮嚀面前。
這是陸叮嚀一生中見過的第三張B超單子,第一張,是四年前自己的,第二張,是小米的,現在放在自己面前的,是第三張。
樑亞玲吸了一口氣,眼神溫溫,語氣卻肯定的說,“我已經懷孕三週了,這個孩子,是翟先生的,對不起陸小姐,我沒想到過傷害你,只是這個孩子,來的太意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