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太炙熱了,炙熱到翟岐山的心早早就被灼燒得焦爛。
他知道陸叮嚀在看着自己,也知道她肯定是哭了,可他無法去對視那雙目光,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怕那股被自己壓在心裡的感覺一擁而上。
如今,他只能剋制,他已經邁出了一步,現在,他不能回頭了。
然而,沒有人注意到祖天養的手已經攛成了拳,要不是在自己父親的葬禮上,他怕是自己一拳揮到了翟岐山臉上。
“她是你帶進來的?”翟岐山突然側身問祖天養。
“她還沒跟你離婚呢,她有權利參加。”
“你知道她這個時候不應該進來。”
“爲什麼不應該?怎麼,你怕大鬧嗎,還是怕她質問你?”祖天養那雙冰札一樣的眼神朝他刺了過去。
翟岐山一點兒也不驚訝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是的,他就是害怕了,害怕面對陸叮嚀,害怕當她質問自己的時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他回答不上來,祖天養冷冷一笑,“你自己的決定,就應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你早晚都要面對她。”
“我知道。”
翟岐山微微垂着頭,目光再也不敢擡一下。
一旁的餘白淺看似平靜,可她從進來的那一刻就已經發現了陸叮嚀,甚至捕捉到了她落在翟岐山身上的眼神,那種眼神,看似絕望,但都是愛。
良久,在牧師還在滔滔不絕在致辭時,餘白淺突然起身,朝着陸叮嚀走了過去。
這一舉動,當下就引起了注意。
翟岐山甚至沒來得及去抓她,她就已經走到了陸叮嚀面前,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包紙巾,塞到了陸叮嚀手裡,並且蹲了下來,拍了拍她的手背。
“陸小姐,我聽說你身體一直不好,如果你再繼續傷心下去,受傷的只能是你自己,如果你真的愛他,就擦乾眼淚,放手吧。”
情敵的話竟然帶着哲學的味道。
陸叮嚀紅着眼,眼皮無力的微顫,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餘白淺,眼前這個女人,很漂亮,淡淡的脣角上帶着讓人舒適的微笑,那種感覺,不是咄咄逼人,反而有些親和。
陸叮嚀拿着手裡的紙巾,捏了很久,問她,“餘小姐,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你嫁給他,會快樂嗎?”
“我知道他愛你,我也知道……如果真的嫁給了他,不僅是他不會高興,我也會不高興,可是陸小姐,我跟他的確要結婚了。”
“所以……你是來勸我簽了那份離婚協議書,對嗎?”
“你很聰明。”餘白淺說。
陸叮嚀嘴角泛着苦澀的笑,她想起身,卻在下一秒被餘白淺拉住。
餘白淺壓低聲音說,“等葬禮結束後再去問他吧,現在很多雙眼睛看着。”
這女人,太精明瞭,連陸叮嚀心裡想什麼,她都清清楚楚。
不過她說的很對,現在太多的眼睛盯着她們,何況翟國航的葬禮還在進行中,她不能擾局。
見陸叮嚀沒了要過去的打算,餘白淺才緩緩起來,不動聲色的又坐了回去。
李格格拉了拉陸叮嚀的手,湊到她耳邊說,“她說的對,等葬禮過了,再說吧。”
陸叮嚀沒有迴應,只是有些呆住了。
就在餘白淺重新坐會席位上的下一刻
,翟岐山冰冷的話落到她耳邊。
“你跟她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
“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希望你不要騷擾她。”
餘白淺笑了一下,“翟先生,你是不是弄錯了,你們離婚不離婚對我來說沒有意義,至始至終,都只是你和我父親之間的交易。”
不得不說,餘白淺說的話都很在理。
翟岐山看了她一眼,也沒再說下去了。
牧師致完辭,翟家的人便起了身去棺木旁行還禮儀式,前來的人每人一支白玫瑰,一一上前致禮,表示哀悼。
原本所謂的翟家人,那個站在翟岐山身邊的女人,應該是陸叮嚀,可現在,卻換成了餘白淺,那個女人,自然的站在那裡,如今,她纔是真正的翟家人了。
而陸叮嚀,彷彿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被認可爲翟家的媳婦。
當所有來賓致禮完後,李格格和鬆井苠子才扶着陸叮嚀走上前,就在陸叮嚀站起來的那一刻,翟太太狠狠的瞪着她,然後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上,根本不接受她的哀悼。
走到棺木前,陸叮嚀手裡的白玫瑰輕輕放下,深深的鞠了一躬,卻因爲身子不穩,險些撲倒在地上,翟岐山的雙手一動,卻又立刻收了回來,還是祖天養將她立刻扶住了。
“躬也鞠了,我現在送你回去。”
陸叮嚀擡頭看着依舊不動聲色的翟岐山,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將祖天養推開,走到翟岐山面前,突然伸手,摸着他的臉,儘管他將自己收拾的乾淨利落,可陸叮嚀的手掌還是感覺到了他下巴微微扎手的鬍渣。
她的手指從下巴碰到他的眼角,就像每個清晨醒來時她碰向他修長的睫毛一樣。
“岐山,我們不要鬧了,好嗎?”乾枯的聲線像是帶着血絲,滾在嘴裡,滿滿的血腥味。
那一句“我們不要鬧了”,是翟岐山經常掛在嘴邊的,而現在,卻是從陸叮嚀的嘴裡說了出來。
那雙冰冷的手掌碰着翟岐山的臉,兩人的目光緊緊的凝視着,是聲嘶力竭的難受和痛苦。
但是許久,翟岐山還是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拿了下來,那顯瘦的只剩下皮骨的手腕握在他的手裡,讓他心疼得想把自己殺了。
可是……
“陸小姐,我們已經離婚了。”
是的,陸叮嚀沒有聽錯,他叫自己陸小姐,和當初翟國航一樣。
這樣的稱呼,彷彿讓兩人之間隔了一堵厚厚的牆。
不,她陸叮嚀明明還沒有簽字啊!
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陸叮嚀,她想要的希望並沒有,反而是如此決絕的一句話,真是夠諷刺的。
“我們沒有離婚,我們也不會離婚,岐山,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你說過的……”聲音嘶啞得十分低沉,緊緊的抓住翟岐山的衣角。
“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希望你不要再糾纏了。”
“不是的,你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你是爲了公司,我知道你答應了你父親,可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把我推開?”
翟岐山冰冷的眸子裡折射出來的,依舊是無情,他一把將陸叮嚀推得遠遠的。
“離婚的事情我已經交給律師去辦了,你有任何疑問去找他。”說完,翟岐山將身旁的餘白淺拉至胸//前
,“現在我翟岐山,只有一個老婆,就是餘白淺。”
來得太突然,就連餘白淺自己都有些驚訝了,可表面上她又十分鎮定。
陸叮嚀搖頭,說什麼也不相信,她試圖去拉一拉他,又被他無情的推開了。
他直接握住餘白淺的手,揚在陸叮嚀的面前,非常堅定的告訴她,“我已經不愛你了,我現在愛的人是她,如果你只是想來送我父親最後一程,那麼我歡迎你,如果你要鬧,我就要請你出去。”
“你說謊,不是這樣的,岐山,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改,只是你不要把我推開,不要離開我,岐山,我求求你……”
“陸叮嚀,我不想再說第二遍,我跟你已經任何關係了,房子,錢,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簽字。”
房子?錢?真是夠諷刺的?
她的感情,就是用房子和錢來彌補的嗎?
陸叮嚀身子抽得越來越厲害,說,“我不會簽字的,我不會跟你離婚的。”
可是翟岐山卻告訴她,“如果你不簽字,我不介意把這件事鬧到法庭上去,陸小姐,爲了你自己,也當是成全我跟白淺,請不要爲難你自己。也難爲我們。”
“岐山……你真的要這麼狠心嗎?”陸叮嚀的情緒突然有些時空了,“不管什麼發生什麼事我都願意跟你一起面對,只要能幫到你,我也什麼都願意,你爲什麼要這麼對,爲什麼?爲什麼……”
面對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陸叮嚀那份傲氣全然不顧了,這是他最愛的人,她不能讓他離開自己,必須牢牢的抓住他。
當一個女人所有的理智都沒有的時候,那種疼痛的感覺,是刻骨銘心的。
這這場葬禮,顯然是被弄砸了。 щшш✿ ттκan✿ Сo
翟岐山眼睜睜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陸叮嚀,她發抖着搖搖欲墜的身體,一雙眼睛腫得微垂,已經看不清那一汪淚水的黑眸。
就在這個時候,翟太太突然起身,快步走了過去,甚至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揚起手掌,在陸叮嚀的臉上打了一巴掌。
啪-
整個教堂裡都回蕩着這一聲脆響。
在場的所有人也都驚呆了,但是在驚訝中又覺得是預料之中,自己老公的葬禮都還沒有過,陸叮嚀就在這裡“鬧”了,她當然不能忍啊!
而這一巴掌,打得陸叮嚀整個人差點兒倒在地上,腳步原本就越來越虛,這下就更加無力了,身體直接側身倒去,撞進了祖天養的懷裡,目光迷離,腦袋疼的厲害,視線上也漸漸的有些模糊。
“陸叮嚀,我丈夫的屍體還躺在棺材裡,你是不是要鬧得人盡皆知,鬧得全世界都來看我們翟家的笑話你才滿意?從你進到我們翟家得的第一天起,我們就沒有安生日子過,因爲你,才把我們弄成今天這樣,我丈夫也纔會被活活氣死,都是因爲你……”
“夠了。”祖天養突然出聲。
而這個時候,本應該是翟岐山出聲制止翟太太,可他眼看着陸叮嚀被這樣說,卻無動於衷,反倒是一直沉默的祖天養,黑着一張臉,下一刻,一手抱着陸叮嚀,一手捏起翟太太那雙打人的手,用力一甩,當下就把翟太太甩到了一邊,反而是餘白淺扶住了她。
祖天養那雙嗜血的眼神狠狠的看着翟太太,咬牙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