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老太爺開了口,太夫人也道:“是啊,老二家人少,嫵姐兒出閣後又能時常幫襯着家裡,無非是個晨哥兒要娶媳婦兒,那才能使幾個銀子錢呢,嫣姐兒和嬌姐兒女娃子嫁人只需尋個霍指揮使那樣的好人家就罷了,將來日子只怕更好過。不似你大哥和三弟家,男丁多,你往前沒有能力,如今有了豈能不顧着家裡人?”
蔣太夫人理直氣壯說出這番話來,聽的蔣學文與唐氏目瞪口呆。先前看他們落魄了要分家的是他們,以爲他們攀上高枝兒反悔的是他們,然後看情況複雜怕被牽累又要分家的也是他們。如今家都已經分了,居然還有能耐腆着臉說出這樣話來。
蔣學文義正言辭道:“爹孃不必說這些,這些聘禮斷乎一分留不得,待會兒都隨着嫵姐兒的十二臺嫁妝擡回霍家去。咱們預備的嫁妝原本與聘禮比起來就是九牛一毛,本就叫人說嘴。我若是將聘禮留下,豈不叫人戳着脊樑骨罵‘賣女兒’?我蔣玉茗一世英名,斷乎不可毀在一個貪字上!”
“你這糊塗蟲呦!”?太夫人氣的拍桌子:“原本咱們家與人家霍家是如何成了這樁婚事的明眼人就沒有誰不知,你還死要面子考慮這些個有什麼趣兒,依我說,你如今養出嫵兒這樣的好女兒,就該懂得惜福,說句你不愛聽的,我養了你,你又養了嫵兒出來,你們都是蔣家的人,怎麼早前吃我的喝我的。如今可以回報的時候就想縮脖子了。”
大伯母與三嬸深表同意,可不願做出頭鳥。只在聞言後連連點頭。
蔣學文和唐氏已經氣的臉色煞白。
“娘說的這叫什麼話!”唐氏不會巧舌如簧討長輩喜歡,在人印象中。只當她是個鋸了嘴的葫蘆,這會子突然開口,竟將老太爺和太夫人以及親戚都嚇了一跳。
“這聘禮一樣不能留,不光是爲了玉茗的名聲,更是爲了三丫頭。娘既然都知道嫵姐兒爲何會嫁到霍家,難道就忍心拿她換來的銀子錢不成?咱們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了。做什麼做這種損事來叫嫵姐兒往後擡不起頭做人?再者說當初蔣玉茗被下詔獄,咱們走投無路哭求回去時候娘在哪兒呢?大嫂和三弟妹在哪兒呢?你們那時候不認兒子,這會子反倒認孫女兒了!這樣恬不知恥的話,也虧你們說得出口!”
“二弟妹這樣說話就不對了!你眼裡可還有公婆?!”大伯母憤然道。
唐氏憋了多久的火氣。此刻已忍耐到極限:“我連蔣玉茗都想休了,到時候他不是我夫婿,你又裝什麼大嫂來!”
“你簡直潑婦!”
“正因我講道理太久了,以至於這會子叫人以爲是軟柿子好拿捏,都要騎着我們脖頸子拉屎!”唐氏毫不退讓,瞪着蔣學文道:“你滿腦子迂腐,滿心國家大義,曾幾何時又將我和孩子們真正放在心上過?爲了你所謂臉面,連閨女的婚事你都不預備。怎麼我跟你過了這麼些年。我的閨女就夠不上資格有個像樣的婚禮?人家霍英雖與你政見不合,可他真心疼愛嫵姐兒,你個親爹做不到的,他一切都爲嫵姐兒做足。現在得了聘禮,你家人還好意思站出來說要分一分,你們不是在分食嫵姐兒的血肉一樣嗎!蔣玉茗。你今兒要是敢點頭,就立馬給我滾出去!我唐淑慧在沒有你這樣的丈夫。咱們一刀兩段!”
“潑婦啊,老二。休了這個潑婦!”蔣老太爺撅着鬍子大罵。
蔣學文卻對家人的確有愧疚之心,尤其是他派蔣嫵去做的事,着實是讓他內疚至極。這會子聽着唐氏的話,又素知髮妻的脾性,若非壓抑到極致,如何能開口撒潑?他們成婚至今,唐氏爲她生了四個兒女,在苦都沒有抱怨過,更別說發脾氣。
“爹,您就別跟着添亂了。這聘禮我是絕不同意分了的,必定要和那十二臺嫁妝湊個一百二十臺,一定給嫵姐兒帶去。”
“你個沒用的混賬,軟耳根子吧你!”老太爺憤然起身,故意嚇唬道:“你要是不答應,仔細明兒嫵姐兒的婚禮我們都不參加,叫你冷場,看看誰丟人!”
“爹!”蔣學文不可置信的望着蔣老太爺。
唐氏也愣住了。
大伯母與三嬸兒一家都沉默。
正當場面寂靜時,卻聽低柔的一聲輕笑,衆人聞聲看去,只見蔣嫵走向門口,推開格扇,說了句:“請吧,不送。”
“嫵姐兒!”唐氏眼淚在眼圈打轉。原本蔣家不預備婚禮就已是過分,這會子連參加婚禮的親祖父、親大伯等人都要回去,她將來萬一被婆家說嘴,該如何是好……
蔣嫵卻揚聲吩咐外頭:“來人,備車,歡送老太爺等人離開。”
她用了“歡送”二字。蔣老太爺和太夫人敢怒不敢言。畢竟這位明日起就有個厲害的夫婿,這會子真與她得罪透了,往後可怎麼見面?
蔣太夫人擠出笑來:“嫵姐兒,大人的事兒,你個孩子家的……”
“請離開吧,不送。”不等太夫人說完,蔣嫵就已冷下臉來。
被如此逐客,?這些人哪裡還能掛得住臉,爲保持最後的自尊,出門時還不忘七嘴八舌聲討,什麼蔣學文不孝無能,管不住老婆孩子。說什麼蔣嫵的河東獅名聲都是叫唐氏教出來的。
蔣嫵緩步走到院門前,看着衆人的馬車,揚聲道:“往後若叫我聽到坊間有你們方纔說的那類謠言,”突然一笑:“你們知道我家霍英是做什麼的。”
果然,拿出霍英的名字來很管用,議論聲戛然而止。
蔣學文這會子突然覺得失去力氣,道:“時辰差不多了。這就送妝吧。”
唐氏冷淡的道:“我去給嫵姐兒鋪房,沒了你大嫂和你弟妹,難道嫵姐兒就成不了親了?”
說着話,唐氏帶上喬媽媽,徑自出門,吩咐了一直候着的霍家人道:“這便啓程吧。”
鞭炮再次震耳欲聾的響起,伴隨着飄飛的大紅紙屑,十二臺嫁妝與一百零八臺聘禮,就那樣排着長龍一樣的隊伍,浩浩蕩蕩往霍府而去。
蔣嫵與蔣學文到了書房,安慰道:“爹,纔剛娘是在氣頭上,您別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