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瞬間都擡頭看向大皇子,魏汐月更是捂了嘴,做出一副驚恐的樣子來:“殿下……”
大皇子便面色尷尬,手中撿了幾塊瓷碗碎片,揚了揚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這碗不結實。”說罷便推開了碗筷,自行去船艙中歇息去了。
剩下楚遇、魏汐月和魏南風三個人面面相覷,魏汐月忽然輕笑一聲:“他是急了。”
魏南風便看向楚遇,楚遇輕輕地搖了搖頭。
用了晚膳,天氣忽然大變,烏雲遮住了整面天空,接着狂風大作,本來平靜的河面上忽然就起了波浪。眼看着船是不能冒險再走了,好在不遠處有一個船塢,覃家幾個男人在侍衛們的幫助下,將兩條船用鐵索牢牢地固定在一起,再固定在船塢處,好使得兩條船搖晃得不至於那麼厲害。
剛做完這一切,天邊雲層裡就扭動着一條十分可怖的閃電,猙獰着在天幕中開滿花朵,緊接着,頭頂一聲炸雷,“轟”的一聲,老天就被炸開了一條口子,大雨嘩啦啦地傾瀉而出。
衆人都在船艙中歇息,覃家人去了後頭的船,就只覃小妹留在這裡。覃家大嫂怕她闖禍,魏汐月卻笑着留下了覃小妹,說是喜歡她,覃家大嫂也無可奈何。
爲了保險起見,魏南風也留在後頭那條船上。因時辰尚早,幾個人又是吃了飯的,恐不消化,除了大皇子留在自己的屋子裡以外,其餘幾個人都記在船艙中看外頭的雨,就連暈船的夏彌也衝着外頭指指點點。
暴風雨越發厲害了,兩條船縱使固定在一起,也不免劇烈搖晃起來。膽小的女眷們這個時候卻談笑風生,興許是相信船老大的技術,或者是覺得不遠處就到了星城了,衆人看着外頭的雨,都莫名地興奮起來。
魏南音捅了捅覃小妹,興奮地叫道:“你常看到這樣的雨嗎?”
覃小妹不以爲意地瞟了一眼魏南音,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之色,仿若這會兒魏南音纔是那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這算什麼呀?我告訴你吧,我還經常見到雹子呢!”
“真的嗎?”魏南音越發興奮了。
女眷們都豎起耳朵聽覃小妹講,就連楚遇也坐在艙口饒有興趣地看着覃小妹。
小妹眉飛色舞:“當然是真的了。有一回外頭下雹子,我貪玩,還跑到甲板上去撿雹子。結果,一個雞蛋大小的雹子打下來,還把我的頭給打破了。”
“你吹牛!”魏南音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雹子長什麼樣,“會有那麼大的雹子嗎?”
“你沒瞧過就不要亂說!”覃小妹有些生氣了,“怎麼沒有?我告訴你,雞蛋大小的雹子都不算什麼,我還見過我哥哥拳頭那麼大的呢!”
覃家老大是做力氣活的,拳頭和個小鐵鉢似的,可嚇人了。
魏南音咂了咂舌:“真有那麼大呀?”
覃小妹看魏南音似乎還是不相信的樣子,就急了,將頭探過去,伸出兩隻手扒拉開頭髮給魏南音看:“你瞧瞧,這裡是不是有個疤?就是那次被雹子給砸的。”
衆人都圍攏過去看,果然見覃小妹頭頂上有個挺大的疤痕,心裡都信了。
紅杏便頗爲後怕地說道:“當時一定很疼吧
?”
覃家小妹重新梳籠了頭髮,滿不在乎地說道:“疼是疼,可我沒哭。阿爹揹着我跑了幾十裡山路,去找了一個挺厲害的老夫子,那老夫子給我灌了好多苦苦的藥湯,我就又好啦。”
魏汐月心裡一動:“那老夫子住在哪裡?”
覃小妹想了想,才道:“就在星羅鎮外頭的林子裡,不過,從我們鎮子上過去,騎馬還得一天呢。”
魏汐月給楚遇遞了一個眼色,楚遇會意,接口問道:“那老夫子可還健在?”
覃小妹很惋惜地搖搖頭:“不在了前幾年聽說老夫子半夜睡覺的時候去了。”
魏汐月也遺憾地嘆了一口氣。她聽小妹說老夫子就住在星羅鎮外頭的林子裡,聽起來好像跟溫陽公主失蹤的地方很近的樣子,心裡還想着是不是老夫子把溫陽公主給救回去了,現在看來,倒是沒有這個可能了。
玲瓏也想到了溫陽公主,紅着眼圈兒道:“覃姑娘真勇敢,這要是換了我們家小姐,怕是一口藥都不肯喝呢。”
魏汐月就想到了那怎麼都不肯喝藥的小狐狸,不知道她到了別人的手中,是不是有那樣耐心的人肯哄着她吃藥。萬一遇到脾氣不好的……萬一西門錦寒給她請了個庸醫……魏汐月不敢再想下去了。
風浪愈發大了起來,忽然船身一陣劇烈的搖晃,外頭好像有人喊了一句什麼,因爲風雨太大,幾個人都沒有聽清楚。
魏汐月隱隱地有些不安,楚遇便站起身,道:“你們都待在這裡,我出去看看。”
楚遇剛探出身子,便很快回過身來道:“月兒,帶着人在這裡不要動!去把大爺叫出來!”
魏汐月就知道外頭應當是出事了,大皇子聽見動靜早就出去了。魏汐月也想着出去幫忙,但環視一圈兒,屋子裡也就紅杏和黃桃還會點拳腳功夫,也只不過是保命而已。
除了她們兩個人,覃小妹反而是膽子最大的,這會兒摟着瑟瑟發抖的魏南音,大聲道:“大家不要害怕,不過是一些水賊罷了。小毛賊而已,我哥哥嫂嫂他們肯定能夠應付的。”
魏汐月嘆了一口氣,恐怕這次來的不是簡簡單單的小毛賊了,但覃小妹膽子大,總歸是一件好事。她便將這裡都交給了覃小妹:“小妹,我出去瞧瞧去。你在這裡幫我看顧着一些,我這幾個妹子都是膽小的,就全都拜託你了。”
覃小妹拍着胸脯道:“夫人儘管放心就是了。”
魏汐月便掀了簾子出去了,紅杏和黃桃兩個人就守在船艙口,也算是給衆人一個安慰。沒想到的是,玲瓏竟然拖了船艙裡的一個小墩子,也守在了船艙口。
紅杏和黃桃便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欣賞之意。到底是從宮裡出來的,這樣慌亂的時刻,也處變不驚,還知道拿了武器保護主子們。
外頭的情形比魏汐月想象的還要糟糕一些。一羣穿着蓑衣使飛刀的人從岸上跳上船,也不揀着人的要害處下手,只是挑着胳膊腿兒的地方出力。
魏汐月惡從膽邊生,這西門錦寒也太欺負人了一些,不就是搶了他的《飛星秘籍》嗎?她光明正大贏回來的,有何不可?至於幾次三番地捉弄人嗎?
惡意一生,魏
汐月便打了一聲唿哨,一直躲在後頭船艙裡的綠調忽然現身到船上,一柄劍舞得虎虎生風,剎那之間,星城來的人就倒下了好幾個!
綠調也沒有動殺手,只是學着對方的樣子,專門往對方的胳膊腿兒上招呼。只不過綠調脾氣不好,星城來的人沒有那麼好的運氣,綠調一劍刺下去,有人的手便被削了下來。
楚遇、大皇子和魏南風也命令手下下了殺手,領頭的手背就被楚遇一劍挑破。
對方一下子就慌了,扯着嗓子喊撤退,可惜天公不作美,忽然之間就下起了雹子,果真就像覃小妹說的那樣,個個都像雞蛋大小。
楚遇等人自然是往船艙或者各自的房間裡退。星城來的人無處可避,覃家的人也聰明,這會兒早就將兩條船都開到了河中心了。
對方沒有辦法,不會水的被雹子砸的哇哇直叫喚,會水的跳下水,也不管身上的傷痛,就朝着岸邊游去,只可惜風浪太大,有幾個人已經被湍急的水流裹挾着往下游衝去了。
衆人轉危爲安,都扶着窗戶往外看熱鬧。
覃小妹忽地就指了水中心,大叫道:“瞧,那個人水性真好!”
衆人都順着覃小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見一個人全身脫得光溜溜的,在水中隨着浪頭上下翻涌,卻始終不曾沉沒下去,一趟一趟地往返岸邊和兩條船之間,將船上不會水的人救到岸上,間或拉了在水中沉浮的同伴。
他皮膚白皙光滑,在水中游動,猶如一條靈活的河魚,這麼長時間都不曾脫了力,看來也是個練家子。
兩條船已經開得遠了,覃家幾位兄弟怕船停在岸邊,那些水賊還會追上來,就頂着風浪慢慢悠悠地往前開。照這樣的速度,明天晌午的時候大概也就能夠到星城了。
覃小妹兀自還沉浸在剛纔的興奮中去,等外頭雹子漸漸地停了,轉爲大雨時,就要出去撿雹子去。
魏南音也被她的氣氛感染,穿了蓑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跟着覃小妹到甲板上撿雹子,說是一會兒做了冰盞子來吃。
衆人離了京城多時,路上又不能夠儲存冰,自然都想念那好吃的冰盞子,當下,幾個丫頭一合計,竟然也都穿了蓑衣,跟着魏南音出去撿雹子去了。
侍衛們都換下了溼漉漉的衣裳,大皇子、楚遇和魏汐月等人也換好了衣裳。透過雨簾,瞧着甲板上那個嬌小的人兒一蹦一跳地撿拾着地上的雹子,大皇子忽然起身,拿了傘,走到那嬌小的人兒面前,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魏南音便直起身子,嬌羞地低了頭。
魏汐月和蕭冰玉對視一眼,蕭冰玉便譏笑道:“畢竟是龍子,手段多着呢。”又發覺自己失言,不安地看了一眼楚遇,楚遇卻像根本就沒有聽見一樣,看着窗外的風雨發呆。
魏汐月便衝着蕭冰玉擺擺手,笑道:“你放心,咱倆之間的約定一定算數。”
蕭冰玉這才放心下來,一面又感慨,論起手段來,還是面前不顯山不露水的魏汐月厲害,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就將逍遙王的心給收的死死的。
她搖着美人扇,轉頭看着外頭黑漆漆的河面,心裡感嘆,也不知道她的那位是否也能夠像逍遙王爺一般待另一半真心實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