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葉青與我,本是同父異母,但他們彼時已經有了一個親生的女兒,葉青離家而去,只剩了我,一直以來,我與家庭的關係又十分緊張,他不是不願意出那些錢,他是要逼我走。”
林歌很快明白箇中的糾纏,眼下一陣心疼,才知道他淡漠地性格從何而來,他實在是對人失望。
“那,後來呢。”
“後來,我父親一度置身事外,孟離笙一次又一次地去找他,他每每幾番冷淡說辭,都能讓她幾近絕望,一次,她又去找他,言辭間無比哀怨,可那本就是我們編出來的謊話,立不住腳,她卻是當做救命稻草一般,向他聲討。末了,他厭煩了,便對她說:‘既然這般怨恨,你是要想要告他,就去告吧,若不是法律的判決書,我是一分錢也不會給你。’”
“我早已經不知所措,那些天壓抑得要命,覺得父子情分全無,此番境地根本毫無退路可言,孟離笙又日夜逼我,她父親的時間越來越少,好不容易湊出的錢,幾天的醫藥費又是折騰得所剩無幾,醫院終於下了病危通知,他估計是熬不過去了。”
“不是她告你的,對不對。”她已經聽得入了神,眼裡都是痛惜,明明已然意會了結局,卻仍不忍心接受,如此這般明知故問。
他默默不言,感覺那些時刻的絕望感又漫過來,就要將他淹沒。房間裡一派明亮,被染成金色,竟已是那麼久遠的事了,他這樣慢慢回憶,那些生動的悲慼感卻整飭而林立,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他原來從未曾釋懷。
“她是被逼得昏了頭腦。其實只要稍加查閱,便能知道,即便她將此告上法庭,也是拿不到一分錢的,不過是白白葬送我一番深情罷了。而我又何嘗不是,被愛衝昏了頭腦,到最後一句辯白也沒有給地認了罪。或許我與她之間的感情,本就是不對等,才需要這樣的當頭痛擊,可笑的是,我依然沒有醒,這些年過去,那五年裡非人的日日夜夜也沒能讓我醒來,你看,我仍是愛她,我有什麼可能不愛她呢,我只是累,覺得人生太長。”
他說得聲音啞下來,一直低到骨子裡去,坐在一邊的林歌心痛欲絕地看着他,一陣哽咽,只剩窗外不知何處升起的蟲鳴,默默啃噬着屋裡的沉默。
“江秦,這些事,你不要再對別人提起了。”
“你還這樣年輕,真叫人心疼。”
“不如,你唱歌給我聽吧,江秦。”她打破這傷心,將手中的琴遞給他:“你寫的那首歌,唱給我聽聽,好不好。”
她笑得明媚而輕鬆,像是從來沒有聽過傷心的故事。
心酸而壓抑的故事結尾,他說了些什麼,又像是什麼也沒有說。那層訴說之後的靜默,以最大限度的含蓄表達了平靜與原諒,這世上有什麼是不曾被原諒呢,人生若是再過數載,早已經又是一番天地,先前的天地都過去,海也不再有了,他其實不過寥寥命運掌輪裡微小一粟,從來無關痛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