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笙終於擡起頭來問。
其實那天晚上之後,這麼久難熬的日子,他都沒有再哭過,然而她這樣一問,他只覺得呼吸緊促,鼻腔一酸,眼淚就要掉下來,卻咬牙忍着,不能在最後讓她看到他如此卑微軟弱的模樣。
他沒有回答,空氣裡又是一陣靜默。他把箱子交給她,沉甸甸的往事,一樣重得讓人不忍回望,他只覺得酒勁漸漸上來,她的模樣都要模糊了。
“江秦,這一生我欠你太多,我還不上了,只是求你,求你不要忘了我。你知道我愛你,這麼多年,我也只是愛過你,可是愛情,對我而言實在太奢侈,你明白的,你也已經長大了,應該漸漸懂得我們都要現實些。”
他看到她流着淚說話,脣角一抹傷懷順着眼淚往下掉,只覺得此情此景,幾番燭光搖搖,她這些如同虛空的情話,再也不會有了。
“愛啊……愛情,真叫人肝腸寸斷,你哪知道會愛上一個怎樣的人,然後走不一樣的人生……孟離笙,你說呢。”
“就陪我再喝一杯吧,看看酒杯多易碎,你要走了,話都說好了,我還要什麼呢,你又向我要什麼呢。我曾經這一腔衷情,都交付你了,零零落落我什麼也不剩,現在你也要醉了,燭燈跟你一樣美,你就把我合上吧,從此再沒有人聽我說話。”
她起身,走過來抱着他,如同多少次他這般傷心欲絕地抱她。沒有任何的言語,她只是哭,然後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
他終於忍不住,心下像被刀一下一下剜着,空洞而沉悶,他說:“孟離笙,你要麼留下來,要麼我們,就再也沒有情分可言了,你選吧,孟離笙,你選。”
她埋着頭,哭得更厲害,彷彿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她哽咽着搖頭:“你不要逼我,江秦。”
“是你在逼我。”
“這麼多年,你一直在逼我。”江秦聲音已然哽咽,他聽到了她話音裡的薄涼,如同看到這段感情的末路,像最初一樣悲傷而無望。
她抱着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哭着說:“我也不想這樣啊……我也不想失去你……”
他只覺得一念之間,什麼都淡漠了,大概也是隻能走到這裡,該結束了,早該結束了,這段濃得化不開的感情也不過是要慢慢溶解在時光的罅隙裡,一聲再見就好,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孟離笙,你若是要走,乾乾淨淨地走了便是,又何必要我記着你,你明知道我與你之間,從來都是不對等。”
“十一年,我耗費心力,以爲大概能夠安慰自己,你比我年長十歲,可我阻礙了你什麼呢,你嫁人了,結婚生子,他不會爲你去蹲五年的牢獄,那些日夜我在想,爲了愛你,爲了愛這樣虛榮、自私的你,我落得如此卑微,半生情動一併傾瀉。孟離笙,你該留一點愛給我,哪怕只有一點,讓我還能在山窮水盡處,去愛一個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