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睛,玩世不恭地說話,又踮起腳吻他琥珀色的眼睛,把臉蹭在他脖頸間。
“你把頭髮留長吧,江秦。你留長頭髮,一定很好看。”
餘染安靜站在一邊,這樣的離別,似乎對於她們已是司空見慣,她漠然不語,眼神注視着林歌,末了,只是說:
“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歌便過去抱她,她的手指蒼白而細瘦,因長期彈琴而佈滿繭,她在餘染地耳邊絮絮說話,從始至終沒有掉淚。
她說完話便轉身走出安檢口,不肯回頭地灑脫。
江秦只覺得這一刻有着他未曾嘗過的酸澀,他滿心的不捨與失落是沒有源頭的,他不明白到底還要有多少這樣動盪不安的日子,這樣平靜與慘烈交織的日子。然而人生太長了,命運難測,他從來都沒有反手的能力,就如同多年前的每一次清晨,他與孟離笙在早餐店分別一般,他不說話,目送林歌離去。
離別,離別,到處都是離別。
奈何他人生裡,所有人事都要不斷地從他的生命裡抽離出去,他人都是在接受不斷涌進生命裡的衆人,只有他一直不斷地告別,從無數人生裡經過,最終竟然是孤身一人,他連失去的可能都已經沒有了。
“你不要捨不得。”餘染點上煙,靠在機場的門口,“小時候,她住在我家,不過十二歲,就已經常常不告而別,一消失就是好幾天。”
“我想,大概於她而言,任何地方都是裝不住她的,我已經習慣了。”
末了,她又補充,“只是沒有想到,這一次,她向我道別,卻是要去那麼遠。”
“她沒有向我道別。”江秦沉默了許久,卻恍若嘆息一般地說。
“其實……”她猶豫了半響,終於嘆了口氣,“其實江秦,住在你們家這些日子,我一直想,你們之間到底是如何。”
“我始終沒有找到答案。”餘染的聲音有些細,卻透着老成。
“我明白你的意思。”江秦接過話,說:“如果我在她之前,沒有遇過別人,大概……大概我們還尚有可能。”
“只是不僅僅是我,林歌也已經,愛過別人了。”他說。
“你真的這樣認爲?”餘染輕笑了一聲。
“江秦,任何事都有起因轉和,你們若是沒有經歷過那些事,又怎麼會變成這般樣子,更不會像如今這般相處。”
“你不要以爲,五年前的林歌,也是這副模樣。”
他啞然地望着餘染,眼神透出一絲黯淡,像是想通了什麼,卻又彷彿更迷茫。
長久地沉默,餘染滅了煙,問他:“江秦,你是不是放不下林歌?”
他沒有說話,望向遠處。
“不過這世上,誰都有放不下的事,可還能怎樣呢?”她自言自語地嘆息。
“江秦,要是你真的對林歌有情,她尚還有得救。”
說完這句,她轉身走出了機場,只剩一片廣播的迴響在江秦耳邊拉扯,漸次襲來,他有些耳鳴,恍惚得像過了一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