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前面灰白色的影子,西格爾在臘肉鎮的巷子中不斷穿行,他能明顯的感到他們所行走的路線很有規律,避開了所有巡邏的衛兵和充滿敵意的目光。現在西格爾一身半獸人的打扮,但是卻沒有任何部落或軍團的標誌——這些東西都在影子的建議下摘了下來。西格爾相當於沒有身份牌,如果碰上捕奴隊的獸人——這在日淚荒原很常見——他很可能就會暴露身份。
“林科已經把你出賣了。”那影子說道:“他泄露了你的行蹤,現在已經有一個小隊的獸人前往住宿區試圖逮捕你,很快整個臘肉鎮都要封閉,只准進不準出。給出的理由就是迎接卡卡將軍迴歸。”
“你是怎麼知道的?”西格爾之前有所預感,但仍保持懷疑。
“我們一直在天上觀察整個鎮子。每一個陰謀,每一句話語都在我們的監控之下。”那影子回答道:“不過你放心,我們不向巫士彙報,他是我們的敵人。”
西格爾的手摸上了龍牙匕首,然後又鬆開來。他還沒有掌握靈界武器的咒語,單憑匕首本身很可能無法殺傷影子。一路上他也發現了,那影子完全沒有實體。它可以從獸人身上穿過,像牆壁、地面等東西對他的行動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而且除了西格爾,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察覺這個影子的存在。很多人能夠感覺到幽魂等不死生物,在它們接近的時候會打冷顫,寒毛直豎。但是西格爾面前的影子完全不會引起這種反應,彷彿只存在於法師自己的世界中。
能在天空不斷監視村鎮的只有那團怨靈雲霧,但是面前的影子卻沒有任何負面情緒,也感覺不到邪惡的力量。雖然不邪惡,但也絕稱不上善良,因爲善良的人會讓人感到親近、溫和,這在影子身上也感受不到。它就像是一個洗白了的畫布,所有的顏料,不論是喜怒哀樂,還是癲瞋癡貪,都褪去了顏色,只留下深深的印痕。“爲什麼頭頂上的雲霧帶有那麼大的仇恨,而你卻沒有?”
“一個不能安息的靈魂會讓房間陰冷,十個不能安息的靈魂會讓村落陰森,一百個不能安息的靈魂連你們的牧師都束手無策,那麼一千個、一萬個、一億個呢?”說着這話,那影子的顏色逐漸變深,越來越像鉛色。西格爾開始變得緊張,心中默唸驅散邪惡的咒語,準備隨時激發出來。
那影子晃了晃,一縷黑色的煙霧從他身上飄起,消散在天空中,而影子的身形又迴歸了原本的白色。西格爾聽他接着說道:“我們心中有極大的仇恨,但是又無法自己化解。巫士們用自己的方式幫助我們宣泄怨念,但我們並不完全贊同他們的做法。”
“亡者神廟不能幫你們嗎?死神管理所有的幽魂和怨靈。如果他們不行,晨曦之主也能淨化靈魂,儘管那種方法和湮滅差不多,但也是一條出路。”
“他們不是我們的神。”那影子說道:“我們的神一直和我們在一起,同樣無能爲力。”
西格爾繼續問下去,可是那影子不再給他迴應,只是說“還未到時候”。可什麼時候算是“到了時候”?西格爾一直不喜歡這種神神秘秘的方式,他喜歡刨根問底,直到找到問題的解答,所以他更喜歡做一名法師,而不是牧師。當然,他一直向風暴之神和魷魚聖者祈禱,從未得到迴應,也絕了他成爲牧師的想法。
即便沒有獸人上來盤問,西格爾也覺得鎮子裡的緊張氣氛開始增多。僅僅不到五分鐘,他就看到三隊全副武裝的獸人巡邏隊。他們正在驅趕街上的行人,特別是那些衣衫襤褸的奴隸,把他們一個個扔到街邊的泥潭中。巡邏隊高喊着:“爲卡卡將軍讓開道路!賤民全都滾蛋!”幾個獸人衛兵朝西格爾的方向看過來,但是眼睛只能抓住他消失在拐角的一小片衣袍。在白色的影子帶領下,西格爾就像是幽靈似的飄過鎮子,最後停在了一處被火燒燬的房屋廢墟前。
影子走進遍佈焦炭的殘垣斷壁,指着地基旁邊一處倒塌的櫃子,說道:“這裡是法術相對比較脆弱的投影地點,而且下面還有一個地窖,可以躲避武器。你要躲在裡面,直到明天第一束陽光出現爲止。”
“我以爲你是要帶我離開鎮子,而不是像老鼠一樣躲起來。”
“如果林科沒有出賣你,那麼外面還是安全的,因爲沒有獸人會關心一個獨行的半獸人。”那影子說道:“可現在,搜捕你的獸人已經出發,他們還有狼騎。在雪原上你跑不過他們,而你的魔法會引起波動。臘肉鎮裡面只有一個假巫祭,但是外面卻有幾個真的。他們會循着咒語的波動找到你藏身的地方。”
“可是我不就處在法術作用的區域了嗎?我可沒忘記頭頂上那些怨靈。”
“是的,所有活物都不能在怨靈的侵蝕下安然無恙,但是你卻有可能。”那影子指着西格爾的胸口,正好就是二十面骰子的位置:“通過它,你可以變化成爲亡靈生物,那樣我們就不會影響你了。”
“什麼!你能看到這骰子?它是幹什麼用的?爲什麼在我身上?”西格爾查看骰子,發現數字12已經發亮,處於可以使用的狀態。“亡靈軀體”,這就是骰子此面的作用,可以讓西格爾變成骷髏或者殭屍,或者隨着使用者力量的增強,能變成更多種類的亡靈。西格爾非常震驚,不知道爲什麼這一面會被激活,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於是他趕忙上前,甚至伸出手去抓影子,可不出所料抓了一個空。那影子晃了晃,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你是四者之一,那骰子是溝通逝去與未生的鑰匙。當你知道自己的真名,便可知曉一切。”
影子揮動手指,倒在地上的櫃子滑了出去,露出下面的暗門。這座廢墟過去應該是酒館,依稀可見那些桌椅的殘骸和陶盤的碎片。門下面也許是地窖,也許是密道,這要下去看看才能知道。影子最後對西格爾說:“藏好,法師,你在下面是安全的。”
“喂,你說的那些我不明白,給我詳細解釋清楚啊!什麼是真名?我叫做西格爾·烏賊!四者之一又是什麼意思,另外三個是誰?”西格爾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但是影子始終不予回答。在展示了密門之後,那影子便逐漸變的暗淡模糊,如同一陣青煙,開始慢慢消散。
“至少你要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不能叫你怨靈吧!”
影子消失之前最後傳過來一個回答:“我們是逝靈黯影。”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武器碰撞盔甲的聲音。西格爾知道那是獸人巡邏隊奔跑時發出的噪音,對於奴隸和乞丐來說如同警鐘一樣響亮——對一個“逃犯”也一樣,西格爾心想。林科如果去舉報,也沒什麼錯處,畢竟自己的確是一個法師聯合會的成員,與獸人本就分屬敵對的陣營。不過林科會怎麼說呢,他怎麼解釋我假扮巫祭的原因?如果是我,我會說法師殺死了巫祭,強迫村子裡的人聽他的,不然就施展邪惡的法術。也許還會把頑石村沒有派人加入軍團的事情也推到我頭上,讓這一切都顯得合情合理。西格爾不知道林科在向獸人舉報他的人類同族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也許他的面容還是人類,血液卻早就不是了。
西格爾一邊想,手下卻沒有絲毫停留,他掀開暗門,用最細微的魔法能量點亮指頭大小的光球,堪堪能夠照亮密門下面的臺階。底下果然是個酒窖,在火災中保存完好,只是積了一層厚厚的炭灰。西格爾把渡鴉魔寵留在外面,把它藏在酒館廢墟黑色的房樑上,用陰影遮住身形。他則邁步走進酒窖,將暗門在身後關閉。然後他通過渡鴉的眼睛對暗門施展咒語,重新讓周圍的殘骸掩蓋到門上,並且消除他走進屋子後一連串的痕跡。獸人巡邏隊的腳步聲接近了廢墟,簡單掃了一眼,什麼都沒有發現。於是他們絲毫沒有停留,又哐哐哐的消失在遠處。西格爾長舒一口氣,開始打量這個藏身的地方。
除了大大小小裝滿麥酒的罐子之外,這裡還堆放着兩袋子蕪菁塊根,一袋大麥粉,一小袋蘋果乾和幾串煙燻肉腸。不過這裡沒有任何引火和照亮的東西,如同矮人一樣,獸人也擁有黑暗視覺,地窖沒有燈火也很正常。可能酒館的經營者葬身火海,所以也沒人回來收拾這些東西,倒便宜了西格爾。
他搬來袋子當做座椅,利用鑰匙空間打開後的光來照明。西格爾有個想法,如果將手伸進空間中施展咒語,那麼魔法波動還會傳出來嗎?只要不是和開啓、摺疊、擴展空間相關的法術,應該不會導致鑰匙空間的故障。他試了試,法術仍能正常運行,波動卻一點沒有。
這樣他就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製作他的法器。先是火焰法器,然後是詛咒法器,至少可以緩解沒有魔杖和施法材料的尷尬。法器的製作不是一成不變的,每個人都會在其中加入自己對於咒語的理解,西格爾也不例外。對於施展火球、火箭和火焰射線,西格爾並不拿手,不過利用火焰能量召喚生物他卻很有心得。在製作火焰法器的時候,加強元素塑形便作爲主要的製作方向。
詛咒法器主要以血魔法師的咒語爲核心,偏重於製造恐懼和心靈幻想爲主。血魔法師的法術書中還記載了很多對於敵人身體上的詛咒,比如血肉潰爛、器官壞死、扼喉窒息等法術。西格爾記住了法術的咒語,不過卻不喜歡這種風格。所以他的詛咒法器中沒有這些咒語,而是加入了幻術的技巧,形成自己的咒語風格。
時間在注意力集中的時候流逝的很快,而冬天的太陽起得晚、落得早,黃昏的霞光已經在地平線上升起。從魔寵那裡傳來了信息,獸人將軍正在進城,許多獸人都在向南門方向移動。西格爾想了想,命令渡鴉去看看,但是要小心隱藏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