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同學互相看了一眼,紛紛走向自己的房間。西格爾後退了兩步,但不知爲何卻停了下來。他看着地上仍在蠕動的黑色蟲子,好奇心佔了上風。他又掉頭走回來,用法師之手拿起一個蠕蟲放在自己面前觀察。
蟲子不斷蠕動,螺旋狀的口器開開合合,發出細微但尖利的聲音。這隻蟲子與鑽入禿頂法師身體的那種明顯不同,既沒有隱匿的本領,也不具備什麼傷害能力。它只能在西格爾的控制中不斷掙扎,傳遞着憤怒的信息。
所有的蠕蟲之間都有魔法形成的心靈聯繫,互相交織成一個複雜的網絡。這一點很像是星索號的副腦系統,將元素生物的基本智能統合在一起,通過分工協作提升它們處理問題的能力。按照這個思路觀察了一會兒,西格爾驚訝的發現一個事實:每一個蟲子都相當於一個副腦,儘管單體的能力不如元素副腦,但是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大,上萬只蟲子帶來的計算能力超乎想象。
不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蒙面精靈法師的頭腦將無比聰明,所有的秘密在他眼中都不存在,所以一定有什麼地方錯了。西格爾又從地下挖上幾隻蟲子,將它們放在一起觀察。原來蟲子之間進行信息交換的效率並不高,很大一部分計算能力浪費在了互相協調上。再加上鍊式交互的弊端,整個蟲子集羣最終的智能程度應該和大部分人類差不多。
就在西格爾眼前,這幾個蟲子開始分裂,並迅速長大。每一隻新產生的蟲子都會和其他蟲子產生信息交互,好確認他們屬於同一個集羣。這個時候,西格爾已經明白蟲子是做什麼用的了:這肯定是一種延長壽命以及重生的方法,將自己的記憶轉移到蟲羣之中,只要還有一個蟲子存活,那麼法師就能夠重新站立起來。
除了能夠重生之外,隨着蟲子的增加,法師的記憶和計算能力都能夠提高,這對於一個需要不斷學習的施法者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西格爾認爲除了效率不足之外,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導致蟲法師不能發揮出全部的副腦能力,這個課題雖然有趣,但他不想在其中牽扯精力。
不管是變成蟲子還是變成巫妖,這些變化最終都會影響到法師原來的性格。西格爾對此深有體會,自己在正常形態和骷髏形態下絕對是兩種人。不知道變成蟲羣之後會是怎樣的思維方式,也許會對腐敗的黑土情有獨鍾?想到這一點,西格爾就打了個冷戰。法師的手段雖多,但是變得更加怪異永遠不是條好的出路。幸好自己研究的是克隆術,而不是其他復活方式。
他蹲在地上研究蟲子,一些學員用怪異的眼光看着他。“這個新人死定了。”他們都保持這樣的態度。從地上逸散的魔法波動來看,面具法師肯定還活着,他只是在等待身體的重組。新來的老頭並不知道面具法師的厲害,他很快就會被清除出去,因爲面具法師絕不會允許別人研究他的身體。
沒有人會去幫助老法師,就連精靈安娜都沒有離開房間。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提醒一下已經展示了好意,別人若是不聽勸那能有什麼辦法?幾個法師都在暗中觀察,因爲每一次其他學員之間的戰鬥都是很好的學習機會,因爲誰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面對同樣的戰鬥局面。
西格爾沒有想那麼多,他純粹是想研究一下眼前這個罕見的現象。由於蟲子現在並沒有聚集起來,所以它們之間的相互感應並不是非常複雜,還在西格爾的分析能力之內。如果面具法師完成重生,那麼高度聚集的蟲子就會屏蔽掉西格爾的偵測,就連靈能視覺也無法發現破綻。
時間慢慢過去,一些蟲子在土壤中避開危險,已經完成了分裂和重生。它們慢慢鑽了出來,開始聚集成一個又一個的蟲子線團。每一個線團都會讓它們的智能得到提高,現在已經與之前的行動方式有所區別了。單個的黑色蟲子只知道盡可能遠離死亡地點,一鬨而散。現在這些黑色的怪異毛線團能夠感知周圍的危險,至少懂得儘可能避開西格爾,滾動着拉開一段距離,然後再慢慢聚集。
數量的增加也讓蟲子間的心靈通訊網絡變得強烈而複雜,已經漸漸從漁網的狀態,像某種瀰漫的場效果轉變,這一現象引起了西格爾的注意。他放出大量的元素,遍佈整個空間區域。對於蟲法師的行動他絕不干擾,但是所有的變化都會通過元素的改變而傳遞到他的腦海之中。
如果將每一條蟲子看做一個小型的咒語,那麼這成千上萬的蟲子組合起來是非常複雜的。蟲法師重組的過程不會刻意放慢,而且每一次重組都會因爲起始條件的不同而存在區別,過程千變萬化,也許永遠都不會重複。高速變化的大量信息無法記憶和分析,巨大的變量又讓重複試驗成爲不可能,所以過去沒有人能從這個過程中分析出什麼信息。成爲蟲法師的方法一直是非常隱秘的知識,就連蟲法師自己也說不清楚。想要成爲蟲法師,就必須從另一個蟲法師身上獲得“原蟲”,然後用自身飼養纔有可能成功。
在隱秘的知識只要存在,總有學習的方法,而二十面骰子就是爲此製造的。上萬個法術結點雖然複雜,但也比不上地精的電路科技。骰子賦予西格爾的分析能力在這方面起到了關鍵作用,它讓西格爾成爲第一個能夠跟蹤整個變化過程的法師。
從線變成面,心靈鏈路也就從網變成了場。就在這個瞬間,蟲法師的意志復活了,他已經可以感受外界、控制自身,他的魔法能力也逐漸恢復。
這是一個關鍵的時刻,是智慧誕生的瞬間。西格爾想到了星索,如果能增強副腦的力量,達到同樣的效果,也許星索就會真正活的靈魂。同樣,有一個比蟲法師規模更大的集羣智能,被稱爲星神的地精網絡。海量的數據和複雜的結構令它產生了自我意識,雖然是最初級的那一種,但從網絡變成場,這可是一種質變。
“放開我的身體。”已經形成基本輪廓的蟲法師開口說話了,他沒有聲帶等器官,說話的聲音更像是用蟲子的軀體擠出來的,怪不得之前聽起來那麼怪異。“老傢伙,你若是想與我敵對,我可以奉陪到底。”
西格爾搖搖頭,將力場放開,讓最後幾隻蟲子離開。若想要消滅蟲法師,需要在擊敗他的同時,將所有的蟲子一個不剩地消滅掉。可就算是使用大範圍傷害的區域咒語,也難免不會錯失一兩個蟲子。這一次的重組是在地面上,但並不代表他不可以在其他地方重組。
這是種對付起來非常麻煩的敵人,就像擁有克隆術的西格爾一樣。再說他已經通過觀察蟲法師知道了最關鍵的信息,可以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所以他也不等蟲法師完全恢復原狀,就轉身離開。
可就在這時,一道力場擋在了西格爾房間的入口前面,不讓他通過。當西格爾試圖解除力場的時候,燈神開口說話了:“破壞別人的魔法結界需要支付一百積分。請確認。”
一扇學員的房門慢慢關閉,施放力場牆的人將手縮進了房間內,不過西格爾已經捕捉到了。向無主地點施放非破壞性法術不需要支付任何積分,這道力場牆根本不用施放者掏腰包。不過它成功將西格爾和安全地點隔離開,讓他不得不面對蟲法師可能的怒火。
這筆賬記下來了,西格爾心想。他轉過身來,面對着蟲法師。他現在只有兩百左右的積分,如果對方進攻,他倒是有反擊的手段。趁他還沒有完全恢復,西格爾已經爲自己施展了防護性的法術,拔出長劍和法杖,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蟲法師鑽進了過去的衣服外套,扭動了幾下之後就把衣服穿了起來。由於他的整個身體都是由蟲子組成的,臉上更是有各種蠕蟲爬行,所以根本讀不出他的表情。到底是戰是和,現在需要由蟲法師決定。
他慢慢悠悠從地上撿起面具,扣在自己臉上,隨後就開始穿戴手套、整理衣服。他並沒有釋放魔法的跡象,周圍的元素波動也很正常,就連那些蟲子之間的通訊場都因爲內斂而無法感覺,不過西格爾始終不敢放鬆。
蟲法師站立不動,一言不發地看着西格爾。面具之後是一張可怕的臉,完全沒有人形,不過面具上卻畫着一張嚴肅的臉,吊起的眉毛和微張的嘴巴就好像要說什麼東西一樣。
“今天是你的幸運日,我不想再和你戰鬥了。”面具法師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黏糯,“但你不可能一直幸運下去,尤其是和安娜混在一起的時候。”
“用力場牆擋住我的可不是安娜,而且在我看來,精靈和蟲法師選一個作爲盟友,我肯定會選精靈。”西格爾將法杖橫在胸前做防禦,並對蟲法師說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剛纔是怎麼死的嗎?”
“這是個價值一千積分的信息”,蟲法師說道:“但在我看來,這條信息是非賣品。”
他說完,迅速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當房門關上的時候西格爾纔想明白,原來是他擔心自己將他再次打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