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帕大法師站在書房之中,周圍的窗戶全都拉上了厚厚的簾子,房間中也沒有任何照明,濃密的黑暗包圍着他,這讓他感到舒適而放心。
就像他在面對虛空時的感覺一樣。
諾克斯共同會已經走上了正軌,在合併進法師聯合會之後,可以藉助這個新大陸的法師組織迅速擴大影響。他們先後在瑪卡布噠、溪木鎮、樞紐堡修建了魔法塔,北方的逝靈黯影在魔法陣的吸引之下開始離開原本的巢穴。相信很快共同會就有大量的炎魂晶,既可以用作魔法陣的材料,也可以獻祭於紅之神,獲得更多法術上的幫助。
可計劃也並不是沒有受到挫折,南方最近發生的事情就令他有些看不明白。南方聯軍的失敗並不出乎他的意料,有施法者和沒有施法者的軍隊完全是兩個概念,秘爾城也不是好啃的骨頭。他曾經使用預言法術對戰鬥的結果進行預測,發現攻擊秘爾城代表了毫無疑問的“凶兆”。
不過他仍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因爲他需要的是南方的混亂,並從混亂中找到可以扶持和控制的勢力。可結果出乎意料,那個名叫西格爾的法師迅速解決了南方的亂局,新崛起的四大貴族勢力結束了互相的敵對,大家都小心翼翼觀察着其他人,形成了暫時的制衡。
造成混亂並不只有一種辦法,只要赤紅魔法塔能夠建立,挑撥領地之間的情緒,很容易就能重燃戰火。但是最近共同會發現,所有在南方進行的施法活動,尤其是建立魔法塔和魔法實驗室,全都受到了限制,而這一切的根源就是西格爾。南方的領主們在沒有得到他授權的時候,拒絕諾克斯的人進行建造工作。
“你們法師的事情不要來找我。”領主們推脫道:“我可不想惹來什麼麻煩。”
他們全都害怕得罪這位法師領主。
另一件令卡斯帕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是自己大徒弟的失蹤。原本每個月都要進行的聯繫,現在已經整整四個月沒有音訊。卡斯帕不明白是什麼情況導致了失聯。那個孩子絕不敢這樣做,一定有很重大的事情發生。他的心中隱隱有些預感,也仍倔強地不願承認他徒弟死亡的可能。
那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而且富有野心,但更重要的是極有天賦,是個可造之材。
但若是不能出力完成任務,那要他何用?
金龍和黑鳳還是杳無音信,執行尋找工作的人現在又失蹤,卡斯帕大法師已經失去了耐心。而且諾克斯共同會的計劃到了關鍵時候,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非常有禮貌的三下輕響。
卡斯帕大法師輕輕揮手,將房間的燈火點燃。光亮驅散了黑暗,壁爐燃燒起來,整個房間像是恢復了生機,顯得溫馨舒適。這個時候卡斯帕才讓門開啓。
獅王亞歷山大站在門口,一臉嚴肅的表情。他的魔寵貓懶洋洋地趴在肩膀上,但眯着眼睛窺視着周圍的一切,總是保持警覺。
“卡斯帕大法師,學城傳來了信息,有重要的事情發生,需要召開三塔會議。”
“原來是亞歷山大閣下,這種事情讓學徒來通知就好了,爲何還要親自跑一趟?”卡斯帕大法師一招手,一根長長的金屬法杖飛到他的手中。“獅王”眼睛一眯,認出那是一根威力法杖,強大的魔法物品。除了可以用來施放包括飛彈、火球、力場球、法術無效結界等咒語外,他還可以被蓄意破壞。
法杖中剩餘的能量越多,破壞的威力就越大。而且破壞的動作發生在瞬間,純粹的魔法能量會在小範圍內形成類似元素浪涌的效果,對法師的傷害尤其巨大。
做出蓄意破壞選擇的使用者,有一半的可能會被傳送到安全的地方,另一半則會被毫無希望的毀滅,算是一場驚天的賭博。不過作爲法師,總有辦法避免這種情況。
例如在身上預先埋伏觸發法術,只要做出蓄意破壞威力法杖的動作,就會立刻觸發,將本體傳送走——爲了安全起見,不能設定傳送隨身物品,否則會把法杖一同帶走。所以威力法杖一直被法師們視爲威脅的象徵,尤其是在進行集會的時候。
卡斯帕法師似乎並沒有這種意識,手中拿着威力法杖,如同一根老人用的普通的行走柺杖。他們一起來到會議室,“旅行者”威廉已經在此等待多時。
他的天賦要比威廉好得多,但卻找不到了。進入房間的時候,卡斯帕大法師最後想了一下自己的徒弟。
威廉的目光掃過卡斯帕手中的法杖,但卻不露聲色,表情和之前一模一樣。諾大的房間中只有三個人,法師聯合會地位最高,也是最強的三個人。
“我收到了可靠的情報,繁星王國陷入了內戰。”亞歷山大的語氣嚴肅而平靜,正像他一貫的表情一樣。“國王打獵的時候墜馬,只是斷了幾根骨頭,原本並不嚴重,但在繁星神殿的牧師治療的時候突然暴斃,留下一堆關於陰謀的猜想。亞倫王儲立刻繼位,並宣佈卡多、司爾特兩公爵爲害死國王的陰謀家,同時通緝同謀者——自己的私生子兄弟埃文·金葵。”
卡斯帕有自己的情報來源,繁星王國發生這樣的事情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暗中觀察威廉的表情,猜測他知道多少,又在這個事件中採取怎樣的態度?
威廉拿着一把銼刀,無聊地修剪指甲。每次他覺得造型不好,便再長出一截,然後重頭做起。對於繁星王國的事情,他顯然並不關心。
“埃文·金葵手持一份詔書來到了學城,並請那裡的大法師做了鑑定。詔書是由前國王親筆所書,賜予埃文繁星之姓,摘除其私生子的頭銜。由於埃文的實際年齡比亞倫要大,所以他成爲第一順位的繼承人。”
威廉這個時候才擡起頭來,饒有興致的問道:“哦,亞倫不一直是王儲嗎?”
獅王搖了搖頭:“從未有正式的詔書確認這一點,興許是忘了。”
卡斯帕的嘴角輕輕挑起,也許不是忘了,他心想。
“於是繁星王國處於分裂和內戰的邊緣,支持雙方的領主不斷髮生摩擦,但由於誰也不確定身邊鄰居是敵是友,加上領地犬牙交錯,所以還沒有爆發全面的戰爭。亞倫做了那麼多年的王子,集合了許多貴族的勢力,但他的身體實在太差,又沒有子嗣。埃文年齡最大,但是除了是一名優秀的劍客之外並無其他長處。至於國王的小兒子馬克博,現在才4歲,誰要是擁立他,誰就是最大的野心家,所以現在倒也安全。原本繁星神殿作爲皇室的支撐,一直有不錯的話語權,也因爲國王死得不明不白而失去了說服力。亞倫和埃文都不願意完全相信神殿,而神殿也不敢輕易開口。”
“活該!這幫神神叨叨的傢伙,看上去花團錦簇,但其實早已經不如以前。這次事件又是個大教訓,估計在王室心中再也翻不了身。”威廉幸災樂禍,放下了銼刀,終於開始對會議有了興趣。“學城那邊怎麼說,這可是重新進入政治核心的好機會!”
卡斯帕大法師搖了搖頭,他洞悉人心的本領遠高於面前兩人:“按我的估計,學城現在也會搖擺不定。局勢過於複雜,押哪一邊都不安全。”
亞歷山大點點頭,“大法師說的沒錯,目前學城分成了三派:埃文、亞倫和靜觀其變。他們整天吵得你死我活,誰都無法說服其他人,目前暫時無法行動。”
“哼!沒有冒險哪來的收益?現在就是考驗膽量的時候了!”威廉最看不慣那些老頭子拖拖拉拉的行事方式,揮揮手錶達着自己的不滿。
“你也知道他們正是缺乏膽量,否則哪來的聯合會?”
“那麼我們現在做什麼?”卡斯帕大法師問道。“獅王”亞歷山大和學城的很多法師都有良好的私人關係,這也正是法師聯合會能夠建立跨海洋的大陸傳送陣原因所在。繁星王國的內亂絕對會影響到法師聯合會,“獅王”肯定會陷入這個麻煩之中。當獅子的注意力被鎖定在海洋另一端,那麼在三峰塔,剩下唯一麻煩就只有旅行者威廉。
但他不是喜歡冒險,喜歡旅行嗎?有如此明顯的喜好,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果然,亞歷山大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學城傳來訊息,要招他前往,共商接下來的事情。由於在新大陸曾經對亞倫和埃文均伸出過援手,法師聯合會出人意料的成爲兩個勢力都能認可的中間人。學城一力推薦,法師協會也通過了這個提案,邀請亞歷山大儘快動身,前往調停人類王國的內戰。
“在我離開的時候,卡斯帕閣下負責處理日常事務,威廉你就多跑跑,瞭解下矮人最近在做什麼。”亞歷山大的消息令卡斯帕心中狂喜,看來掌握三峰塔的日子近在眼前。獅王接着說道:“摩拉之巔已經關閉國門好幾個月了,沒有絲毫的消息進出,我總有不詳的預感,這樣的日子真令人不安。”
“行,這件事情交給我吧。”威廉搓搓手,一副興奮的樣子。“我早就想試試矮人的符文防禦體系是不是真的沒有漏洞可鑽。”
“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糾紛,只是讓你去偵察,不是開戰。”
卡斯帕假意客氣幾句,對自己能夠管理法師聯合會表示謙虛和謹慎的樂觀。獅王似乎很信任他,但他真實的想法隱藏的很深,從其嚴肅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來。威廉仍舊是一副遊戲人間的樣子,可他要是沒有責任感,又怎麼會被選爲三巨頭之一?
這兩個傢伙都不好對付,他們的底牌藏的很深,但誰沒有幾張底牌呢?卡斯帕大法師信心滿滿,自己的佈局正在一步步實現。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大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一名法師出現在門口。這樣魯莽的舉動引發了封門結界的攻擊,一時間元素能量如同狂風驟雨,排山倒海拍向門口的冒失鬼。
法師揮動魔杖,將自己瞬間投影到陰影位面,試圖閃避過這些攻擊。與此同時,他身上的防護法術也依次亮起,形成層層防護。可這一切都沒有太大作用,法術仍舊把他從陰影界炸出來,並不依不饒繼續撲上去。
亞歷山大皺皺眉頭,然後一擡手,所有的元素波動都瞬間平靜下來,法術空留絢爛的外表,但失去了殺傷力。這一招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就連其他兩個大法師都不明白是怎樣做到的。
“斯科拉,爲何仍舊如此魯莽,不知道我們正在開會嗎?”
原來此人是獅王的徒弟,法術天賦很好,但脾氣又急又直,整日像個愣頭青。若是平時,他一定嬉皮笑臉,說一句“我知道老師會救我的”來敷衍過去。但這次他卻汗水直流,看上去慌亂極了。
“精靈,”他的語氣顫抖:“精靈突襲了樞紐堡,那裡的法師塔正在遭受攻擊。溪木鎮也傳來消息,精靈騎兵已經控制了港口的運輸,除了法師塔之外全都換了主人。”
“他們瘋了嗎?!”三名大法師同時站起來,亞歷山大更是猛地一錘桌子。“新大陸不是他精靈一族可以撒野的地方,人類、矮人、精靈三族協議中,他們只能在精靈符文樹的範圍內活動,攻擊其他地區就是侵略,這有什麼意義?”
“師傅,精靈森林站了起來,自己長着腿到處亂跑。所以精靈的邊境線在不斷擴張,已經佔據了新大陸的腹地。”斯科拉語氣顫抖,斷斷續續的終於將話講明白:“他們製造了一支強大的軍隊,樹木的軍隊。符文森林活了過來!”
“立刻發出最高的警報,告訴深水城領主做好戰爭的準備。”然後他對威廉說道:“看來我不能去學城了,新大陸這邊我不放心。你以最快的速度去找矮人,問問他們的意見。若是沒人理會你,就拆下他們的精金大門,問問三族的協議對他們來說是不是沒有意義?”
威廉點點頭,斬釘截鐵的回答到:“你放心,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這件事情。”
“卡斯帕大法師,現在在三峰塔這裡,咒語水平較高的法師裡,原來屬於共同會的成員佔了最大部分。其他法師要想接到消息並趕回來還需要一段時間,而且受到攻擊的都是共同會負責修築的法師塔,你對那裡的情況更熟悉。所以第一波防禦交給你了!”
卡斯帕點點頭,手指緊緊捏着威力法杖,內心的憤怒幾乎難以壓抑。就差一點,就可以將亞歷山大送到舊大陸去,自己距離獨佔法師聯合會就差一點。精靈們發的什麼瘋,他們一向不是愛好和平嗎?向外擴張不是他們的風格啊!
只有在人類還沒有出現,世界被巨龍統治的時期,精靈才具有強烈的擴張性。他們憑藉偷學來並不斷進步的魔法力量,聯合矮人不斷蠶食巨龍統治的地盤。直到後來巨龍創造了獸人和狗頭人,以彌補自己的數量劣勢,才堪堪擋住了精靈和矮人的進攻。
看來他們死的數量還是太少,只要讓精靈森林死上十多萬,就基本能把新大陸的精靈趕絕。卡斯帕不露聲色,痛快的接下了亞歷山大佈置的任務。戰爭也好,只要亂起來,毀滅的力量總能找到機會。
他站起身來,邁開步子朝外走去。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亞歷山大剛剛說過的一句話。“現在在三峰塔這裡,咒語水平較高的法師裡原來共同會的成員佔了很大部分”。獅王什麼時候統計的這個數據,他爲什麼要注意共同會法師的分佈和數量,他是不是察覺了什麼?
卡斯帕大法師輕輕咬一下牙齒,開始修正原本的計劃。很有必要考慮是不是需要提前動手了。
願紅神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