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連喝了三杯,傑尼斯才繼續說道:“一連半個月,沒有一艘船來到這裡,島上的東西都被搬空,還好有一個甜水井,我就捕魚捉蝦等着。有幾次在黑夜中看到海平線上有燃燒的火光,我就知道獸人船隊走得不遠,他們仍在航線上不斷劫掠。我等了很久,終於有一艘精靈快船把我救了。不過他們又在離新大陸不遠的地方被擊沉,我和兩個精靈抱着木桶,漂回到岸上。我在深水城這裡無親無故,認識的朋友基本都死在了大海上,只好乞討度日。”
“獸人實在太猖獗了!”西格爾咬牙切齒。“這個種族只知道劫掠爲生,以謀殺和脅迫構建文化。他們爲什麼要存在呢?”
“只有神才能解答你的問題。”傑尼斯回答道。
在此之後,齙牙傑尼斯留在了西格爾身邊,幫他處理一些雜務。西格爾非常關注獸人艦隊對兩個大陸之間海運的影響,就讓傑尼斯幫他打聽這方面的事情。齙牙一直酒量驚人,而且能說會道,在這方面幫西格爾蒐集了不少信息。在這之中,西格爾最關心的就是幸運索斯號的情況,這艘船一直在南部航線活動,仍舊保有幸運之名,完好無損的在海上繼續航行。
其他船隻就沒這麼幸運,航線中斷帶來的影響也越來越大。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接收到舊大陸的布匹和棉花,而冬天馬上就要到來,這讓平民人心惶惶。除此之外,大豆、橄欖、胡椒和菸葉的價格飛漲,一些薄有家資的商人也開始感到生活不便。他們聚集起來,要求領主必須出面,儘快解決目前的問題。
深水城一直以來都很富裕,但是卻有一項短板——沒有足夠的戰船。在宣佈成爲自治領地之後,原本繁星國的戰艦都撤走了,所以深水城只能招安海盜,或者高價請精靈派戰艦保衛港口。領主們對海上的獸人戰船一時無計可施,於是他們找到了法師聯合會。
西格爾已經成爲學徒法師,他飛快地成長速度也引起了一部分法師的注意。他們調查了西格爾的背景,自然發現了他擁有的登巔勇者的頭銜,以及他與矮人王國寶石家族的良好關係。聯合會是非常理性的組織,他們邀請西格爾成爲聯合會的一員,穿上藍色袍子,做一名見習法師。他只需要每天爲法師聯合會提供簡單的服務,就可以查閱圖書館裡的初級魔法資料。西格爾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深水城領主來到法師聯合會的這一天,西格爾正好也在這裡。他被傳喚而來,爲這次見面會議提供服務。
三峰塔的西側有一個房間是會議室,平時空着不用。房間中一張桃木長條桌,十幾把椅子,兩個壁爐。房間的裝飾品很少,只在長條桌上擺着一個水利計時器,高大的落地窗旁邊掛着厚重的羊毛窗簾,之外就空無一物。
這裡雖有窗戶,但是受到高塔的影響很少能照到太陽,所以顯得空曠陰冷。平時很少有人打掃,所以空氣中飄着一絲絲黴味。西格爾不太喜歡這裡,總覺得這裡像是一座封閉了很久的地牢一樣。他進入會議室之後,皺了皺眉頭,然後翻開自己的魔法書,找到“萬能僕役”這個法術的記載,然後開始唸誦咒語。
魔法的力量隨他心意而動,而西格爾目前的想法就是打掃這個房間。他集中精神,儘可能穩定而持續的輸出魔法能量,維持住這個法術的效果。隨着一陣陣微風吹過,房間的黴味被吹散,傢俱上的灰塵被擦淨,桌椅都擺得井井有條,水利計時器也調整到正確的時間。隨後他找來柴火,點燃火爐,會議室便顯得舒適了很多。
然後他站在門口耐心等待着,腦子裡還是在不斷回味剛纔施展魔法時的感覺。同一個法術,不同的人施展起來會有效果的差異,正如同一把劍在不同劍客手中會有很大區別。每個人都需要在不斷練習中形成自己的風格,把知識和力量融會貫通。這種學習和實踐的過程給了西格爾非常大的成就感,他只覺得在學會魔法之後,很多事情變得簡便多了。如果在當水手的時候就會萬能僕役法術,那根本不用費力去擦什麼甲板。
三個帶着頭罩的人走了過來,他們都穿着同樣的衣服——金色的罩衫和灰色的長袍。這幾個人是深水城的領主們,他們結成盟友共同管理這座城市。爲了安全起見,領主們從來都是以面具示人,對自己的真實身份嚴格保密。那些面具也是特製的,可以防護一般偵測魔法的窺視。
西格爾爲他們打開大門,三個人自顧自坐在椅子上,他們之間什麼都不說。此時水鍾提醒時間來到了下午三點,正是約定開始會議的時刻。
領主們對面的椅子上有光線一閃,大家不由自主都眨了一下眼睛。三名聯合會法師直接傳送進會場,穩穩坐在胡桃木的椅子中。
居於中間的法師正值中年,身材不高,但是他的灰色長髮總是在空中飄蕩,尤其引人注目。在他嚴肅且堅毅的臉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笑容,所以總是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而他總是雷厲風行,作風強硬。所有的學徒法師都很怕他,暗地裡給這位聯合會主席法師起了個外號,叫他亞歷山大·“獅王”·比爾森。
西格爾驚奇的看着他飄舞的頭髮,因爲他以前從未見過這位首席法師,自然好奇的多打量幾眼。這個時候一位領主說道:“很榮幸能夠來到法師聯合會,與各位睿智的魔法是共商要事。”
西格爾一驚,趕忙躬身後退,這種會議可不是他能夠參加的。可他還沒退出大門,就被叫住。
“你留下來吧,年輕人,在一邊旁聽,順便記錄一下會議的要點。”一位法師說道。
說話的這人看上去有六十多歲,頭髮和鬍子都是花白的,臉上佈滿皺紋。濃密的眉毛下面隱藏着銀白色的雙眸,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樣,會在合適的時候突然射出光芒來。他蜷縮在椅子中,像是一個疲憊而虛弱的老人,行將就木。他的法杖歪歪扭扭放在一邊,好像隨時要從他的指尖滑落,滾到地上去。不過誰都不敢小看他,因爲這是聯合會最強的博學士,預言大師法拉尼斯·克瑞斯托閣下。
他的話音剛落,幾道目光齊刷刷看向西格爾,大家都猜測這位藍袍學徒法師的身份,和他在整件事情中的地位。預言大師輕易不開口,難道他從時光河流中發現了什麼跡象,而這些跡象又要應驗在這個年輕法師身上?領主們浮想聯翩,決定回去之後第一時間就要調查這位學徒,拉攏他、收買他。畢竟深水城的貴族都有足夠的資源來完成這些投資。
“獅王”亞歷山大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法拉尼斯閣下建議,我複議。”
“可以。”領主們有求而來,自然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給自己添麻煩。
西格爾趕忙行禮,拉了一張椅子坐到會議室角落,避免影響與會者的談話氛圍。他沒有使用墨水筆,而是默唸“謄錄術”咒文,在特質的羊皮紙上開始記錄。
“深水城現在遇到了巨大的麻煩,需要法師聯合會的幫助。”透過面具傳出的聲音都是一模一樣的,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一位領主在講話。“獸人襲擊海路,入侵我們,已經讓深水城苦不堪言。我們認爲現在已經進入了與獸人的戰爭狀態。領主們一致認爲,在這件事上需要法師聯合會的首肯,並誠意邀請聯合會成爲我們的同盟。”
“獅王”先是看了看法拉尼斯,發現預言大師正閉着雙眼,似乎在打瞌睡——反正是不準備發表什麼意見。他又扭頭看向另一邊,穿着褐色袍子的旅行法師威廉·“收藏家”·艾力克。這位變形系法術大師喜歡在俗世中旅行,比其他三峰塔裡的研究者們更明白事理。“獅王”首先尊重預言大師的話,因爲時間往往會證明他的建議是最正確的選擇。其次,他會從威廉大法師這裡聽取意見,衡量事情的嚴重程度。
威廉法師的聲音沙啞,但是大家還是能夠聽得很清楚。他說:“獸人的海盜船隊在遠離海岸的地方行動,那裡不是深水城的領土。他們唯一登上陸地的時候,是在圓圈島補給碼頭,可那裡並沒有歸屬,仍然不是深水城領土。從法理上講,他們沒有入侵深水城。所以根據上一次大河戰役之後的多方協議,法師聯合會不能自動跟隨你們與獸人宣戰。”
“大河戰役,那是許多年以前了,”亞歷山大接着說道:“那是場不敗而敗的戰鬥,後人應該警醒並吸取教訓。我在戰場上,和深水城的騎士們共同戰鬥,這件事情我一直難忘。”
“獸人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大法師閣下。”領主說道。
“獸人也是一個種族,擁有自己的文明——儘管這文明充斥着野蠻和原始的惡習。我記得威廉大法師有一篇非常好的文章,《關於獸人的社會結構和風俗》。領主們,你們應該也讀一下。裡面有幾個段落是這樣說的:獸人之中,除了嬰兒,其他不分男女都是戰士,儘管武藝有高有低,但都勇猛而頑強、卑鄙而好鬥。北方防線之外就是野人和獸人控制的區域,僅平原上獸人也足有十萬的數量,而還有很大一部分藏在綿延的山脈之中。和獸人宣戰只能讓深水城付出無數生命代價。大河戰役期間,聯軍都沒有能夠消滅入侵的二十萬獸人,現在又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