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用最舒服的姿勢坐在木頭長椅上——除了姚恩,他仍舊在擦拭着屁股下面的凳子和麪前的板桌。
胖乎乎的老闆端來精心準備的食物,飲料則是從地窖最深處拿出來的麥酒,清涼而甘甜。一行人在客棧的壁爐旁聚集,木柴燃燒的聲音可以幫助掩蓋他們的交談。不過西格爾依舊壓低聲音,只讓自己的同伴聽到。
“我直接聽令於西格爾伯爵大人,此次的任務是偵查一個疑似謀殺之神信徒據點的莊園。”他說道:“謀殺之神的刺客兩次襲擊秘爾城主,已經被列爲海姆領的敵人。根據得到的線索,他們就隱藏在凱布城附近的一處莊園,也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謀殺之神?”愛蒙說道:“就是那個被盯上之後就死翹翹的邪惡神靈?這可比探尋寶藏難多了,你得加錢。”
“我無意讓你們捲入戰鬥,只需要你們破解機關或陷阱——如果那個莊園有這種東西的話。”西格爾說道:“你們只是技術人員,這點我已經和姚恩說的很清楚了。”
侏儒點點頭,承認有這一回事。
“除此之外,也許需要從他們的莊園中救出一個人來。”
“這個需要加錢,肯定的。”愛蒙看看娜里亞,尋求她的支持。
“從謀殺之神的教徒手中救人,是正義的舉動。”阿諾門說道:“我們願意幫你。”
“但這並不代表不需要追加費用。”愛蒙撇撇嘴,吹開腮邊的頭髮:“傑,他們三個都不好意思開口,所以這話我必須說,我們很需要金幣。”
“如果你們展現出專業水平的話,我可以向伯爵反映這個問題。”西格爾說道。
愛蒙湊近埃文,在他肩膀上說道:“我就喜歡這樣的僱主,你知道嗎?”
埃文用力揉着自己的額角,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侏儒拍了拍手,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然後說道:“先把報酬的事情放在一邊,集中精神聽說我。這不是件容易的任務,謀殺之神——天啊,基本上是最難對付的一類人了——我推測,他們由邪惡的牧師,精通刺殺的戰士和擅長使用毒藥、陷阱的技師組成,甚至可能培養了自己的戰鬥隊伍。這可是目前爲止咱們遇到的最大挑戰!”
“比遇到巫妖那次還麻煩?”愛蒙問道。
侏儒點了點頭:“所以這一次,大家收起玩鬧的心情,必須全心投入任務。先不想去想額外的賞金,能把一千五百金幣賺到手中才是第一步要做的事情。目前我們對目標知之甚少,所以需要進行全面的偵查。”
他看着西格爾,而西格爾一擺手,說道:“姚恩先生,你有什麼計劃就說吧,我全力配合。”
“我們要作爲一支完成了前一件任務的小隊進入凱布鎮,一邊修整,一邊找新的工作。”姚恩從他的揹包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小冊子,裡面夾着各種手繪的地圖。他戴上眼鏡,仔細翻找了一陣,然後抽出一張有些發黑的羊皮紙說道:“看,這是一張過去的藏寶圖——順便說一句,這是僞造的,根本沒用——我在很久之前發現了它,當時以爲是個不錯的工作。我們接受了海姆領的委託,來這裡驗證藏寶圖的真僞。寶藏並不存在,所以我們只得到了四百二十金幣,也就是每人七十金幣的報酬。北方的冬天太冷,我們決定在這裡過冬,順便掙些錢,大家明白了嗎?”
“問題是,四百二十金幣從哪裡來?”愛蒙託着腮問道。
“金幣或者是寶石?”西格爾看了侏儒一眼,心裡明白他的打算是想拿到一些預付款。這沒有問題,西格爾感覺這些人的信用遠超過幾百金幣,所以毫不猶豫的拿出了一個錢袋。“兔耳港的商會還有一種支付憑證,也可以當做金幣使用,但我擔心這裡太往南了,你們很難花用。”
娜里亞眨眨眼睛,看着西格爾的錢袋,然後說道:“金幣和寶石各一半吧,我們一直是這樣的。”
“凱布城有一家名叫南海望的客棧,是我的一名族人開的,侏儒賈格·卡特,一個抽菸很兇但挺善良的人,口風很嚴,我們可以住在那裡,之後咱們就可以分頭行事。”姚恩安排到:“阿諾門,你和傑一起,在凱布城宣講大地之母的教義。如果謀殺之神的信徒存在的話,必定會感到不適,你們就是誘餌,一定要小心。愛蒙,咱們兩個在一起,去市場上看一看,採購一些工具。娜里亞,你和索爾想辦法去某個莊園——相信傑一會兒會告訴我們的——設法進行偵查。注意不要被發現。”
“我需要去莊園偵查,讓索爾聆聽大地之母的教義吧。”西格爾說道。
“可以。”侏儒連頭都沒擡,似乎早已想到了西格爾的意見。
“哦,那我去買東西不好嗎?雖然我很喜歡,但大地之母不是我的信仰。”埃文微笑着說道。
愛蒙和侏儒異口同聲地說道:“不行。”
“記住,這次的任務如果出現差錯,很有可能帶來毀滅性的結果。別的我不說,謀殺之神的刺客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傢伙,比血匕首工會(一個低調的殺手組織)要難纏得多。他們不會爲了錢而工作,你無法把自己的命買下來。所以,記得以下……”
侏儒還在說話的時候,旅店的大門被粗暴的推開了。門口出現三名穿着全套防具及鎖子甲的人。他們挺直着背脊,胸口的護甲上烙着盤捲起來的毒蛇徽記。他們的眼睛在全罩盔下面掃視,明明一言不發,卻好像有嘶嘶的聲音傳出來。
“羅歐家族的人在哪裡?”沉悶的聲音從頭盔下面發出來。
西格爾扭轉身子,眯起眼睛觀察他們。儘管現在是冬天,但南方的空氣依舊潮溼,全罩盔和全身甲並不是適宜的裝備,更不要說在外面增加一層鎖鏈甲。他們三個就像是剛從水裡出來的海怪,身上還掛着漁網。這就是奇怪的南方戰士打扮嗎?
坐在角落的四名僕人站了起來,並沒有說話,直接向全副武裝的人指了指客棧後面。頭盔點了點,然後從大門口退了出去。
僕人們站起身來,徑直走向後門。看來這些鐵皮人是要找涼亭中船的乘客,那些正在納涼的貴族。
“不關我們的事。”姚恩說道:“剛纔我說到哪了?對,有幾個注意事項……”
似乎這句話就是註定要被打斷的,大門口響起了吵鬧的聲音。似乎有人正在掙扎,踢翻了門口的柵欄和水桶,發出很大的噪音。西格爾還能聽到鎖鏈的聲音和自己坐騎的鳴叫。
埃文將手放到劍柄上,吸吸鼻子,對西格爾使了個眼色。
“讓我們專注眼前的事情,不要貿然介入到其他的事情當中。”西格爾說道。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這個聲音猛然響起,然後被人用某樣東西捂住,變成吱吱嗚嗚的悶響。鐵皮人的盔甲一陣響動,似乎是有人用手腳猛力拍打。
“施善行有善報。”阿諾門說道:“而且他呼救了,我要去看看。”
“哈!我也去看看。”埃文跳了起來。他明顯是希望事情變得更加“有趣”,甚至可能親自施加幫助。
“你別說話,讓阿諾門負責交涉。”西格爾對埃文說道,然後也跟着其他人走了出去。
他們來到院落中,看到一個鐵皮人正抓着個六七歲左右的男孩,壓着他向前走。他的手被綁在身前,兩腳上各有一隻腳鐐。一個鐵皮人正用力緊勒綁在他嘴上的布條,鮮血從孩子的嘴角流下,旁邊是一大塊淤青。
阿諾門拿起聖徽,亮光一閃而逝。鐵皮人察覺到了法術,其中一個轉過頭來,龍蝦殼一樣的鐵護手放在腰間的雙手巨劍上。
“過路人,別多管閒事!”
“我聽到這個男孩救命的呼喊,所以特來詢問一下。”阿諾門左手先是撫胸行禮,然後將手背在背後,橫着伸開三根手指。“能告訴我你們爲什麼要如此捆綁這個可憐的男孩嗎?”
“這和你們無關,所以你們最好退遠點!”說話的鐵皮人橫站在男孩和六人組中間,魁梧的身體形成一道鐵牆。“回屋裡喝你們的酒,吃你們的菜去,立刻!”
正說話間,涼亭上的人走了過來,愣愣的看着這一切。那名中年貴族女子搓着手,然後張開懷抱,就像迎接自己孩子的擁抱一樣。但被幫助的小男孩見狀更加用力的掙扎,甚至鑽向鐵皮人的懷裡,也不願向前走一步。
阿諾門轉過頭來,對西格爾說道:“傑,大地之母告訴我,我要救這個可憐的男孩,你願意幫我嗎?”
“不,我不想幫你。”西格爾在大家的驚訝目光中轉頭就走。他擺擺手說道:“我不想多管閒事,而且有好酒不喝會被詛咒的。”
“喂,你不能這樣。”埃文顯得很失望,大叫道:“我們不是應該一起的嗎?”
西格爾拉開客棧的正門,對其他人眨眨眼睛,說道:“我和金幣是一起,纔不會直面這樣無聊的危險呢。”
客棧的大門關閉,他一個箭步衝向後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