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三個刺客被西格爾追上,在火焰中燒成灰燼。法師展開被憤怒點燃的黑色火焰翅膀,以不可思議的機動能力衝向逃跑的刺客。只一眨眼的時間他就抓住了目標,純粹的火元素從他的掌心射出,血肉之軀根本抵擋不住炙熱的高溫,呼吸之間便只剩下黑色的冒煙殘骸。
黑衣聖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背後,手中舉着黑曜石的匕首。西格爾察覺出身後的元素分佈有所變化,似乎某種東西阻礙了氣元素的流動。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黑色長袍包裹全身的刺客,看到那熟悉的黑色匕首。不過他沒有感到殺意,骰子的預警能力也沒有提示後面五秒的事情。
不管是誰,在這個洞穴中只有謀殺之神的走狗,沒有朋友。他知道自己來不及扭轉身子,於是甩動手臂,翻轉長劍向後刺去。長劍比匕首的觸及更遠,能夠更早命中敵人,也就解了圍。但黑衣聖者根本不理睬刺入他心臟的長劍,手臂沒有絲毫抖動,執着地將匕首刺入西格爾的右肩。
至少六層魔法防禦咒語依次閃動光芒,包括應該能將西格爾傳送出去的任意門。但黑衣聖者用自己的能力壓制了咒語的作用,甚至動用了一部分神聖力量。光芒閃過,匕首直沒至柄。
“封:元素施法。”黑衣聖者唸了一句,然後黑曜石匕首放出光芒,將西格爾籠罩進去。元素與法師的連接被完全切斷,他就像被困在了反魔法力場中一樣。火焰形成的翅膀、燃燒着的長劍全都熄滅。眼中的真知術和黑暗視覺也看不到周圍環境,重新變得朦朧不清。西格爾只剩下最基本的劍術和身法能夠調動。
他集中意念,試圖溝通精靈聖者的傳送法陣,好將自己帶出這個窘境。但元素毫無反應,傳送術也被隔離開。他正要調動電漿骨骼上的能量施展傳送法術,就被黑衣人一掌打中了後腦,昏死過去。
“不要將匕首拔出來,否則你們制不住他。”黑衣聖者慢慢拔出插在心臟中的長劍。劍身上居然帶了幾絲鮮血,這令多恩等人惶恐不安,連忙跪下來請罪。
“你們的實力不濟,需要繼續提高,才能爲神靈繼續服務。”黑衣聖者說道:“可惜沒有像這樣的戰士。”
“以前沒有,很快就會有了。”多恩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以他爲模板,定能製造出更強大的膠人戰士。”
“這樣我主的神力也就不至於浪費了。”黑衣聖者說道:“將他的手和腳都用鐐銬鎖住,身上的東西全都取下來,你們萬不可掉以輕心。”
“是!”
“讓里斯過來看看,這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居然能用普通武器傷到我。”黑衣聖者說道:“恐怕他的血脈有些怪異。”
“這……”多恩的眼神裡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恐懼,但仍舊點頭答應下來。
西格爾的骨頭比常人堅硬得多,震盪頭骨讓人昏迷的方法對他影響要小,所以在刺客們搜走物品併爲他帶上腳鐐的時候他就醒了過來。
背上的匕首帶來的疼痛令人難以忍受,但更討厭的莫過於它一直壓抑着元素能量。反魔法力場是一種令人討厭的效果,被法師們認爲是一種逃避現實的懦弱咒語。儘管在道德上鄙夷這個法術,但不可否認在實戰中這個法術還是有很強大的效果。尤其是那些不喜歡魔法的神的牧師,經常給自己籠罩上反魔法力場,然後抄起釘頭錘試圖與法師近戰。
不過法師有的是面對魔像的戰鬥經驗,對付反魔場戰士其實大同小異。不過眼前的情況是手銬腳鐐加身,全身又是赤裸的,連武器都沒有,更不要說身邊時刻還有兩名黑衣刺客和四名膠質戰士,多恩也走在最前面,不時念誦對謀殺之神的讚美詞。必須先想辦法拔出後背的匕首,才能考慮下一步行動,西格爾心想。
他被拖着走進了一條山洞中的通道,周圍的石壁不斷冒着寒氣,就像是冰塊一樣。他們似乎更加深入地底,傾斜而扭曲的通道就像是通向墳墓一樣,而他就是那個要被拋棄的屍體。
然後他們來到一處地底裂谷,一座拱形的石橋橫跨二十米的距離,正好架在裂谷之上。也許這裡過去有過洶涌的地下河水,也許這裡是海水潮汐形成的暗穴,但現在此處早已沒有水的存在,只有無數蠕動的膠泥怪在裂谷內聚集。
它們擁有不同的顏色和形態,塞滿了整個裂谷。西格爾眯起眼睛,試圖仔細分辨膠泥怪的種類。按理說裹着沙子和泥漿樣子的是灰泥怪,半透明帶着綠色酸液的是膠泥怪,深黃色相比比較稀的應該是赭凍怪,而純黑色更像圓形的粘團應該是黑布丁怪。
可是在裂谷之中,大量的顏色混合在一起,如同瘋狂畫師胡亂攪動的調色板。泥怪們以緩慢的速度互相融合、互相消化,尖叫的聲音不斷響起,聲調好像燒開的水壺。
這裡同樣也是寒氣的來源,裂谷兩側的山壁滴水成冰,潮溼的空氣經過這裡都會降下雪和霜,在膠質怪身上覆蓋了厚厚一層。雖說寒冷並不會給膠質怪帶來額外的傷害,但是這種凝膠體形態的怪物從不喜歡低溫環境。
“將他從這裡拋下去不就一了百了了?”一個刺客說道:“讓他在膠質怪的肚子中慢慢被消化,豈不是難得的美景?”
“然後你負責將匕首從下面撿回來,然後去狂人里斯那裡去做模板。”伴隨着一聲冷哼,牧師的話讓刺客乖乖閉上嘴巴,低頭跟在隊伍後面。
西格爾沒想到在這個地方能夠見到里斯醫師,他早以爲這個人死在了城牆山脈。如果說血魔法師是造成珍妮特血脈覺醒的罪魁禍首,那麼里斯也是推手之一。
他依舊還是過去的模樣,只是花白的頭髮明顯少了很多,身體也不再彎腰駝背。站直了之後,里斯足有一米八九的樣子,在洞穴中顯得非常侷促。他擁有一件實驗室,這裡雜亂的很,到處都是各種藥劑瓶和試驗材料。三張解刨牀上各躺着三具屍體,雖然臭氣熏天,但不知怎的仍然有鮮血從牀上滴落,呻吟不斷。西格爾有幸不必和三個牀客共享鋪位,而是被吊在了一個鐵架子上,鎖鏈拉開他的四肢讓他動彈不得。
里斯的小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用評判貨物的眼光打量西格爾。“強壯的試驗品,這次聖者大人有什麼要求?”
“搞清他是什麼品種,然後用作模板。”多恩舔了舔嘴脣,恭恭敬敬地說道:“聖者大人囑咐,不要拔下他身後的匕首,以免壓制不住他。”
“哈哈,居然動用了四殺劍之一,看來是你們這羣笨蛋水平太差,讓聖者大人親自出手了吧?這次封鎖了什麼能力?”他走到西格爾身後,瞪大眼睛觀察匕首的握柄,然後自問自答道:“哦,元素施法的能力。這到底是個劍客還是個法師,爲什麼要封印這個?”
“這正是聖者大人的問題之一。”多恩說完之後,就準備告退。
“別忙着走,多恩,這是給你妻子的藥水。”里斯從架子上拿來一瓶黑色的藥劑,放到多恩的手裡。“雖然說了很多次了,但我還是忍不住回想你妻子當時的叫聲,真是令人懷念。你什麼時候將莉莉帶過來?我可是提了好久了。”
“很快的。”多恩將藥瓶收好,不住的唸叨着:“很快的,很快了……”
“嗯,記得就好。”里斯揮揮手,像趕走一羣蒼蠅一樣讓他們離開。當房間裡只剩下他和西格爾的時候,里斯突然轉過頭來,微笑着說道:“既然已經醒過來了,就不要裝睡了。”
西格爾擡起頭來,鏈條隨着身體的移動而發出嘩嘩的響聲。他先是試着拽了拽,僅憑力量是沒法掙脫的,而且他現在也不想掙脫。“許久不見了,里斯醫師。”
“哦,你見過我,我怎麼沒有印象?”他興奮地搓搓手,好像遇到了好玩的事情:“別告訴我,讓我來猜猜你是誰?”
“叫我醫師的人肯定是在我爲繁星王室服務的時候見到的。”他用拳頭輕輕砸着桌子,然後說道:“你一定是某個王室護衛。”
“錯。”西格爾搖搖頭。
里斯突然變得惱怒,拿起一柄小刀走過來,往西格爾的大腿上紮了一刀:“哦,不,我猜錯了,”他的聲音都因爲焦躁而顫抖:“我怎麼會錯呢,一定要懲罰自己。”
“那往自己身上扎啊,你這個瘋子!”西格爾低頭看自己大腿上的傷口。小刀拔出之後,居然沒有出多少血,只是疼痛難忍。看來他避開了血管和要害,用扎不死人的辦法折磨囚犯,自己不知道是第幾個遭受這種虐待的倒黴鬼了。
“瘋子,也就是說你不知道我以前是個瘋子,那麼你一定是見過我給人治病。難道是某個貴族病號的家人?這次我猜的沒錯吧?”
“再來一刀吧,你這蠢材,又猜錯了。”西格爾趁他靠近,啐他一臉口水。
里斯連刺兩刀,都是不見血的疼痛之刀。“又猜錯了,好緊張啊!”他說完便哈哈大笑,用小刀鋒利的邊緣劃過西格爾的臉頰。“你的表情真的很有趣,但也暴露了一個事實,這張臉是假的。這麼逼真的化妝真的很少見,就是在謀殺之神的殿堂內也不常出現。讓我看看下面到底是誰的臉吧。”
“你會嚇一跳的,里斯。”西格爾說道:“你會看到復仇者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