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洛克走在最前方,高舉着燃燒的戰斧。紅色的火焰將周圍一切都染上鮮血的顏色,礦井中嶙峋的岩石呈現出怪物一樣的姿態,猙獰的怒視着衆人。
西格爾在他身後,手中的魔杖揮舞着,指揮氣元素在礦洞裡巡視偵查。嗚嗚的風聲在周圍不斷響起,是不是還有礦石和垃圾被吹落到地上發出的響聲。這裡是要被用做通行的隧道,所以怪物越早被引出來越好。大家根本不會小心潛行,並故意不斷踢倒礦坑殘留的各種器具,發出明顯的響聲,意圖打草驚蛇。
他們走上了一條寬廣的階梯,兩道臺階的中間是可以推拉貨車的斜坡。這裡曾鋪設了鐵軌,但早就隨着礦坑的棄用而拆除。他們在地上發現了怪獸行走的痕跡,既有身子拖動的軌跡,旁邊也有深深刺入的足印。
足印最深的部分刺入岩石足有一掌深度,而血蛛是用八隻這樣的足支撐身體,根據洛克的估計,這裡的血蛛得有四米高,若是伸開腿能有十多米的長度。
“這裡曾經發現過血蜘蛛的巢穴,硬須家族和它們大戰了一場,損失慘重。他們燒燬了能找到的所有蜘蛛蛋,但卻總是無法徹底根絕這些怪物,所以後來礦坑裡總是時不時冒出幾隻來。當這裡的祖母綠開採殆盡之後,硬須家族索性拆除了設備,封閉了出口,把蜘蛛關在下面。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會不會有血蜘蛛存在。”
西格爾不斷從氣元素那裡收到回報,但都是毫無發現。他不禁奇怪地問道:“這裡被廢棄上百年了,它們活不了這麼長時間吧?”
洛克搖搖頭:“很難說。血蜘蛛的生命力非常頑強,只要有一丁點吃的就有可能堅持下來。西格爾領主,你以前見過血蜘蛛嗎?”
法師搖搖頭,所以只能聽洛克介紹。血蜘蛛除了八條可以在天花板上倒立行走的長腿之外,還有兩條細小的前肢從身體上伸出來,尖端是爪子一樣的尖螯。在它的背後是一個可以膨脹的囊袋,血蜘蛛會把捕獵的成果,也就是獵物的血肉吸進這個囊袋中,既做儲存,也做消化。這是一種可怕的伏擊動物,除了能與周圍的環境完美結合外,還可以用特殊的發聲器官迷惑獵物。在它們頭頂上,豎着一對音叉似的觸角,周圍長着一圈絨毛。藉助這個器官,它可以分析聲音,慢慢學習聲調和語氣,然後模仿出來。血蜘蛛不會使用語言,但它們會在不斷嘗試中學習,最終找到最適合吸引獵物的聲音現象。
當然,最常用的聲音是前一次他們成功捕獵時,獵物發出的痛苦哀嚎。
“簡直是噩夢中的怪物。”西格爾說道。
洛克點點頭,他想到在千里溝壑和沼澤上發生的一切。“許多生物在身體結構和能力上都優於我們,包括力量、速度、耐力、爆發力。有些動物擅長僞裝,有些衝鋒起來之後勢不可擋。就拿血蜘蛛來說吧,它們身體巨大,但速度比我們矮人還快。身體表面有一層薄薄的氣囊,似乎一戳就破,但其堅韌程度可以防住大部分普通武器。若是初次遭遇這種生物,肯定會被殺個措手不及。只有在付出很大代價之後才能逐漸找到它的弱點。”洛克晃了晃手中的斧子,說道:“不怕砍,不怕砸,但是害怕切。”
“對於魔法呢?”西格爾問。
矮人點點頭:“我們在上次西行的路上,就缺個你這樣的魔法師。符文法術偏重於防守和建造,沒有類似火球、酸箭之類的咒語。其實當時我們最想要的是精靈塑能師,一擡手就是成片的火焰,那該多麼方便!”
西格爾想起了和麥格法師對戰的精靈法師,他舉手投足間對元素的掌控能力令人驚歎。在所有法師中,塑能師的力量最直觀。不論是在野戰戰場上施放冰風暴,或者在城牆上燃起熊熊火焰,塑能法師總是最受矚目的一類人。
精靈當中有許多塑能師,這是有歷史淵源的。最早精靈的魔法就是學於巨龍,並用來對付巨龍,所以非常重視幾大基本元素力量,尤其是巨龍能夠使用的那些塑能類法術。久而久之,塑能法師成了精靈法師中最主流的派系,他們研究出很多外人無法掌握的施法技巧。
人類之中預言系、咒法系和死靈系最多,在某種程度上充分反映了人類最擔憂的幾點:沒有種族神保護的未來、身體毫無優勢必須藉助盟友的保護、以及對短壽的擔憂。
西格爾就在咒法系法術學習中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他的塑能系法術也很強,所以纔會有火焰獵犬、元素符文護衛和能量透鏡。若是一對一面對精靈塑能師,西格爾有相當多的手段來爭取勝利,並不會縮手縮腳。但西格爾指有自己一人,而精靈法師卻並不孤單,若是他們執意進攻海姆領,西格爾根本無法對抗。
只有藉助元素符文大陣才能勉強支持一段時間,留給領地居民一些撤退的時間。
“矮人在歷史上和精靈發生過戰爭嗎?”西格爾問道:“能不能給我講一下?”
洛克想了想,然後搖搖頭:“只在非常久遠的時候兩族發生過戰鬥,其中的慘烈我就不說了。後來發現我們兩族需要的東西完全不同,岩石和森林、熔岩和月光,完全可以各取所需。在那之後,便再也沒有戰鬥過了。”
西格爾點點頭,贊同道:“當精靈進攻的時候,只需要關閉大門就可以了。長耳朵的傢伙是不會去地下的,不是嗎?”
“我理解你的心情,”矮人洛克一點都沒有生氣。“我們這些西進的矮人比你更能感同身受。只要地下仍有寶藏,矮人就不關心地面上的事情。關閉大門向下挖,就像是在逃避這個世界一樣。或許有一天,矮人挖得太深,卻發現再也找不到寶藏,只有地心深處火焰帶來的終結末日,然後悄無聲息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也不會出現了。”
“所以你要告訴矮人,這個世界很大,應該更主動地加入進去,向外擴張?”西格爾皺緊了眉頭。
“我們不是好戰分子,西格爾。”洛克說道:“我們來到城牆山脈,本可以控制整片地區,但仍舊把山腳下的土地全都給了人類。我們也從未侵略過別人的田野,或者圍攻別人的城堡。我們這些人只是想用西面的寶藏將矮人從大山深處吸引出來,更多的和這個世界交流而已。”
西格爾以微笑面對,但內心卻不太相信這樣的說法。精靈能夠以突襲的方式佔領原本屬於人類的領土,一改過去優雅、穩重、愛好和平的印象,那麼同樣具有悠久歷史的矮人呢,會不會也有隱藏起來的面目?他開始逐漸明白,事情總不會是看上去這樣簡單。
若是矮人要關閉自己的大門,他們爲什麼不允許任何人從城牆山脈之上翻越?這個問題已經在西格爾心中醞釀了一段時間,但他很謹慎的沒有提出來。西進矮人現在和他親密的合作,這條通道就是維繫雙方的紐帶。西格爾要靠着通道來盤活目前的局面,矮人則需要西格爾防守住通道的東側入口。有些事情還是留些曖昧空間作爲緩衝比較好。
戰斧燃燒的紅色亮光和西格爾魔杖的乳白色光芒,共同照亮了深邃而悠長的礦井通道,但兩者的顏色依舊涇渭分明。人類和矮人共同漫步在這礦洞中,一直戒備着隨時可能出現的血蜘蛛。
很快,風元素便有回報,它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殘骸。衆人拐上一個岔路,再離主通道不遠的地方找到了許多破碎的蛋殼。這裡早已沒有了生命,蛋殼的碎片中滿是灰塵,其中還掩埋着一坨乾枯的屍骸。這些血蛛還沒有出生,就被殺死,蛋中的營養全都被吸收,只留下永遠沒有機會長成的死胎。
隨後,他們陸陸續續發現了類似的地點,每一處都有三五個蟲卵,但全都被敲碎、吸收乾淨。是誰做出這樣的事情,又是爲什麼?西格爾心中隱隱有一個想法,他收集了一些血蜘蛛的殘骸,然後開始佈置定位術法陣。
他曾經用這個法術尋找過食人妖,並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西格爾熟悉食人妖的習性和特徵,但並不瞭解血蛛。只有在找到血蛛殘骸之後,他才能以此作爲施法材料進行有效的定位。
“佈置這個魔法陣需要半個多小時,但相信我,這將會大大節省咱們的時間。”西格爾說服了矮人,讓他們幫忙戒備。以他目前的施法水平,定位術算不上非常難的魔法陣,幾乎不可能在繪製的時候出錯。他只需要找一片平整的空地,用魔杖勾勒線條、用松香粉佈置法陣節點,然後將血蜘蛛的軀殼放在法陣中心。
西格爾輕揮魔杖,開啓法陣,利用它連同自己的感官,並不斷輻射出去。他現在可以嗅到每一顆塵埃的味道,甚至能分辨出塵埃是來自於祖母綠礦石或者僅是普通的岩層。這種感覺令他難以承受,好在法陣很快就將偵測目標集中到血蜘蛛殘骸上,開始定位相類似的東西。
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了一幅地圖,錯綜複雜的礦井通道中有許許多多血蜘蛛的氣息,幾乎在每個通道中都會隱藏些。他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所有這些氣息並沒有一個在移動。
這說明西格爾發現的很可能全都只是殘破蛋殼中的殘骸,並沒有任何活體。這是個好消息,但仍舊不能掉以輕心。西格爾加大搜索的範圍,但凡有類似氣息的東西都要找出來。這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負擔,導致對法術的控制能力下降。定位法陣起了變化,開始變得忽明忽暗,魔法的波動也有些紊亂。
法師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能着急、不能勉強、只需要保持精神集中就能達到目的。魔法的能量涌進他的身體,逐漸接管了他的感官,提升他對魔法的親和程度,這樣的事情對西格爾來說大有益處。經過十多分鐘的偵查,西格爾可以確定一點,所有和血蜘蛛有關的物品,沒有一個具備移動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