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船上之後,我會負責保護你,防止法術類的攻擊。”西格爾對埃文說道:“我的建議是,你儘快見過亞倫之後,就儘快離開。我會帶你去傳送陣,這樣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新大陸,到你的擁護者中去。不過最安全的地方依舊是秘爾城,你也考慮一下。”
“我會考慮的。”埃文眼看着矮人的不沉石舟在視線中越來越大,也收起了玩樂之心。他和亞倫一起長大,雖然因爲私生子的身份從來沒敢真正做過哥哥,但這並不妨礙兩人的兄弟之情。據說病倒了之後的亞倫因爲酗酒,幾乎變成了另外的人,不過既然西格爾說他已經戒掉了這個惡習,說不定這次能見到自己印象中熟悉的弟弟。
兩個人踏上了不沉石舟,立刻有矮人圍了上來:“西格爾大法師閣下,請問這位是誰?只有受邀者才能參加矮人王的會議。”
“我個人爲他擔保。”
“好的,大法師閣下。”矮人只是想獲得這個承諾,他們得到了,於是便離開了。
埃文舒了一口氣:“比我想的簡單多了,我以爲必須登記我的姓名和身份呢。如果矮人王一看,一艘船上居然有兩個繁星國王,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只有一個。”埃文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在甲板上站定。他閉上雙眼,側耳聆聽了一會兒大海的濤聲,然後採用平緩的語氣對西格爾說:“帶我去找亞倫吧。”
“行,這邊走。”西格爾拿出魔杖,先爲埃文釋放了幾個防護性的咒語,然後在他前面引路。
不遠處的皇家艦隊開始向不沉石舟集結,船艙裡的士兵正在穿戴海戰盔甲,所有的武器都做好了準備。在底層的籠子中,被海浪晃得暈頭轉向的獅鷲也被放了出來,健壯的在舒展翅膀,稍弱一些的用力乾嘔。馴養員打開武器櫃,裡面滿滿當當堆放着獅鷲的專用盔甲。
這一切兩個人都不知情,他們在不沉石舟的通道里行走,徑直朝向亞倫的房間。西格爾嗅着空氣中的元素氣息,稍有不對就會被他察覺。四脈神箭能夠壓制幾乎所有元素的波動,甚至改變元素的屬性,所以持續性的法術和法術結界在他面前脆弱的像一張紙。列爾見狀,也收回了預言感知,畢竟他看得再明白,可咒語打不中又有什麼用處?他整理整理衣袍,拿起大法師之杖,安靜地站在自己房間中央,閉目養神靜待事情的進一步發展。
國王守衛都認識埃文,當看到他和一位大法師一同前來的時候都非常緊張,立刻將手中的長劍抽了出來。魔法盔甲上裝飾着大大小小的繁星,現在也亮了起來。在幾個守衛周圍,反魔場張開,元素的活動都被壓制,唯獨他們身上攜帶的魔法裝備和手中的寶劍不受影響。
看着西格爾驚訝的表情,埃文有了一絲開心的心情:“看了嗎,國王守衛的裝備壓制所有法術,但依舊保持自己擁有魔法支持。每套裝備都價值連城,以繁星王國之力這麼多年也不過造出來十件。”
“是很有意思,對一般法師來說這是不可戰爭的組合,但對於大法師只能算是棘手的麻煩而已。”西格爾搖搖頭,對守衛們說道:“像上次一樣,我又來了,你們找人通傳一下。我可不想再費一遍口舌。”
話音未落,臥室的大門就開了,侍衛長親手拉開,他的武器都還在劍鞘裡。“把長劍收起來,好好站崗。”他說道。
亞倫顫顫巍巍地站着,他的雙腳吃不住力,全靠腋下兩根柺杖支撐。“好久不見了,埃文。”他喘着粗氣說道:“我聽說你上船了,可我實在來不及換衣服了,這裡沒有僕人,卡國軍(侍衛隊長)又粗手大腳的,而我更加笨拙,所以只能穿着睡衣。再見到你很高興。”
埃文的目光變得柔和下來。小時候他的弟弟經常被他利用劍術打翻在地,卻總能哭着爬起來,然後笑着繼續挑戰,爲此他沒少受罰。到了後來,他知道在練習的時候要照顧王子的威嚴,所以只能打成平手。雖然亞倫沒有再哭過,但也再沒有那種挑戰者的笑容。現在這種笑容又出現在他的臉上,可不知道他挑戰的是誰,是殘破的軀殼,還是健康強壯的自己?
“卡國軍,把我的輪椅推來,我快站不住了。”亞倫搖搖晃晃,勉強坐到了椅子中。他丟掉柺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快進來吧。我還要等幾個人,一會兒就可以了。”
“你還請了誰,我以爲這是咱們兩個人的碰面。”
“晨曦神殿的奧若拉大祭司、學城的列爾大師。宮廷掌印索爾克化妝成了隨行醫師,一直跟着斯梅德利醫師,就這些人了。”
“人不少。”埃文一邊說,一邊解下了自己的長劍,並把腰帶上的短劍、匕首,靴筒裡的飛刀都拿了出來,交給侍衛的手中。“害怕掉在水裡淹死,所以沒帶多少武器,就這些了。”
亞倫用力擠出一個笑容,對埃文說道:“坐吧,你想喝點什麼?先說好,我這裡沒有任何酒水。雖然我現在戒了酒,但如果聞到的話還是會很難受。不過這裡的果汁不錯,是我唯一能夠品出味道的東西了。”
“不了,現在不怎麼口渴,不過還是謝謝你。”埃文邁步進去,西格爾緊隨其後。侍衛長攔住了他:“伯爵大人,你的武器和魔杖。”
“我覺得我還是拿着魔杖比較好,長劍可以交給你。”西格爾解下星之塵,遞到卡國軍手中。卡國軍接過長劍,但雙眼還是盯着西格爾的魔杖。
“讓他過來吧,卡國軍。你就是拿走了大法師的魔杖,依然不會影響他施法。”亞倫開口道:“我既然召集大家來,除了一些形式上的東西之外,就沒必要過分爲難大家。先吃點東西吧,不過你們得理解,我這裡的東西味道都很重,很可能不合你們的口味。”
這個時候誰會有心思吃東西?晨曦神殿的祭司和預言大師列爾就住在近旁,他們聽到傳喚後便很快趕到。沒過一分鐘,其他人也陸續到達。
奧若拉大祭司是一個留着整齊短鬚的中年男子,濃黑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神不怒自威,常被形容成“刺破黑暗的奪目晨光”。他穿着裝飾有太陽徽記的硬皮甲,一手拿着祈禱書,一手拿着金黃色尖刺的釘頭錘(Morningstar)他從不解下自己的釘頭錘,所以很自覺的站在門口,就像是另一個國王守衛一般。
掌印官索爾克身形瘦小,卻化裝成一個胖乎乎的隨行醫師。他解開寬大的衣袍,從裡面拿出暗藏的包裹。那是用某種動物的皮囊製成的,天生具有很強的魔法抗性,所以偵測魔法無法看透。他雙手捧着包裹,站到亞倫身側。
大預言師列爾將大法師之杖放在門外,雙手抄在一起走了進來。他的雙眼一直看着西格爾,西格爾也看着他。元素感受到了兩者目光中蘊含的力量,紛紛開始躲避。
國王守衛將房門關閉,然後齊齊向內一步。他們身上的盔甲力量聯合起來,形成一個魔法壓制空間。在這裡,元素不得進出,咒語難以構建。不過他們壓制不住西格爾與列爾之間的元素交鋒。
想要在反魔法力場中施法並不是不能做到,但那需要極爲精確的控制能力和強大的法力支持。如果將反魔法力場形容成烈日籠罩下的沙漠,那麼元素就是一顆孤零零的水珠,只要一暴露到高溫下,水珠就會立刻被蒸發。而法師想要施法,就如同用這些水珠在沙漠地面上做出冰雕。
由於附近沒有水,所以法師只能從身體中擠出汗水。擠出的越多,可用的材料也越多,但距離死亡就越近。即便有了足夠的水,有沒有足夠的技巧進行控制是下一個障礙。這不是空想就能完成的事情,需要日積月累地對元素和魔法進行操縱才行。
在這一方面,列爾顯然具有很大的優勢。就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他施展了精神鏈接咒語,希望能夠直接讀取在場所有人的思維。咒語的觸手如同蛛絲一樣細微,慢慢爬向每個人的耳孔。西格爾搖了搖頭,他嘗試了多次,都沒法構建穩定的咒語結構,所以只能用單純的元素力量加以抗衡。
利用四種元素的穩定聚合體進行保護,西格爾一次可以傳遞出一小段咒文片段。觸手伸向哪裡,這些咒文片段就飛向哪裡。元素聚合體具有強大的滲透能力,突破咒文的外層結構之後,就會釋放西格爾的咒文片段。這些片段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破壞咒語的穩定性。只要在整體上打開一個小窟窿,反魔法沙漠的熱風就能吹乾所有水滴,讓咒語完全歸零。
列爾愣了一下,然後發出會心的微笑。他收回觸手,接着鋪開了一張大網。他將咒語結構捆束起來,利用蛛網的結構使它們互相連接。即時破了些小洞,只要還有一根蛛絲連接着,那麼信息就能傳遞回來。
從這張網絡中,西格爾一眼就辨識出其中屬於諾克斯共同會法術的特點。許多咒語結構也同樣應用在安寧法陣上,用以將無數狂笑術徽記的力量結合起來,從而完成量變達到質變的過程。他熟悉這種結構,所以直接伸出手去,指尖上暗藏元素力量,凌空抓住了這張大網。
預言師瞪大了眼睛,灰白色的瞳孔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他看着西格爾的手抖了抖,然後整張思維之網就像同時被火點燃一樣,在空中快速解體燃燒。當然,這一切都是無形無質,只發生在思維交戰的層面。不過心靈魔法被破解,列爾的身體也如遭重擊。他的頭腦像是被重型釘頭錘敲打,雙耳嗡嗡作響,從鼻腔向口腔流淌出血液。從外表看,他只是抿了抿嘴脣,但西格爾能感受到他的氣勢弱了下去,完全收回了魔法的力量。
晨曦神殿的大祭司對這有所察覺,不過他發現這只是兩個法師的交鋒,並沒有影響到國王陛下,所以不會直接插手。他輕輕咳嗽一聲,右手從祈禱書的封面輕輕拂過,然後放在釘頭錘的握柄旁邊。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兩個法師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