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性格問題

越是接近可能達到的目標,西格爾就越緊張,這與他是不是法師無關,與他是否強大無關,只與他的性格有關。

西格爾生命的頭十六年是在海上渡過的。身爲孤兒,最接近親人的就是老船長。其他的人是親密的朋友,是可以託付後背的兄弟,但卻缺少一種家人的感覺。只有在老船長那裡他能夠找到心靈的平靜。

老船長死後,他也離開了大海,來到了新大陸。雖說在他內心深處渴望冒險,但難說那不是爲了逃避失去親人的痛苦而做出的選擇。

他的運氣很好,遇到了比爾爵士。儘管嚴厲,但比爾爵士彌補了他需要親情的部分,讓他在一開始的冒險生活中有了依靠。那只是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時間,但朝夕相處之下,西格爾將原來對老船長的感情移到了比爾爵士身上。

然後他們再次分離,這次是矮人艾琳特帶着無微不至的關心來到西格爾的身邊,讓他的生活不至於支離破碎。

說到底,在新大陸上西格爾並沒有家。他的家在海上,在索斯號的船艙與海天之間。即使他想找回那種感覺,索斯號也早已不在——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破壞了船的龍骨,索斯號也在海中沉沒。

與其他人不同,他不斷向神靈祈禱,但從未有過迴應,所以在信仰方面他也是一個孤兒。即便是包容性最強的大地之母,也對西格爾哪怕最小的請求視而不見。不論他向誰傾訴,心裡都不會得到任何寬慰。很多時候他都只能伴着自己孤寂的心靈一同入睡,自己是自己唯一的陪伴。

喜歡珍妮特和被珍妮特喜歡使讓他重新有了支撐,一個屬於自己的領地也讓他再次有了家的感覺。他想盡辦法保護這種感覺,幾乎不惜一切代價。

他還記得自己最得意的時候,那個時侯他相信精靈可以成爲自己對抗諾克斯的同盟,他以爲堅毅的矮人會是自己永遠的朋友和同盟,他還苦口婆心勸說珍妮特去精靈森林治療血脈病症,他還相信依靠自己的魔法力量能夠解決一切問題。

但他連自己的妻子的下落都不知道。

終究,自己還是不能掌握命運。即使他頭腦中的理性部分非常清醒,知道自己因爲珍妮特產生的焦躁、衝動對解決問題毫無幫助,並且這些都是性格中的缺點。但是明白不等於能夠改正,理解不等於可以克服。

他不能總是依靠亡靈形態來壓制靈魂與情緒上的波動。

“我就是西格爾·烏賊,”所以他說道:“這張臉孔是依靠化妝與魔法材料製造的。”

“領……領主大人?”姚恩臉上的驚訝並不作僞:“我們猜測你僞造了相貌,但沒想過您會是西格爾伯爵大人。不過你的法術水平……怪不得能讓娜里亞緊張和擔心。您爲什麼現在揭露身份?”

“因爲我現在不能完全冷靜的思考,需要你的幫助。”西格爾說道:“我知道不完整的情報會在佈局的時候造成很大影響,甚至危及到整個計劃的執行。這次的任務對我非常重要,我決心避免出現任何不穩定的因素,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姚恩,如果你沒有在路上表現出優秀的領導能力,我是不會告訴你這個秘密的。我的任務就是找到謀殺之神的據點,在裡面營救一個人。但我不確定這個人在不在這裡,又是什麼樣子的。我之前所有的信息都來自於精靈,而此次行動也是海姆領和精靈達成和平協議的一部分。我本來以爲自己不會丟失狀態,已經能夠永遠保持冷靜,但我發現自己做不到。”

西格爾指着自己的胸口:“魔法的力量如同海浪般澎湃起伏,這些我可以控制,但畢竟還有比魔法更加強大的力量存在。我可以直面魔鬼的威脅或誘惑,但不代表我永遠不會恐懼。我現在狀態並不是最佳,所以需要你爲我分擔。我知道這不是你們小隊任務的一部分,但我請求你幫幫我。”

姚恩的小眼睛在鏡片後面一直專注地看着西格爾的雙眼。侏儒知道那雙金色的眼睛是化妝造成的——海姆領伯爵黑髮黑眼的特徵全大陸都知道——但在眼睛深處還是能看到他真實的情感流露。侏儒微微笑了,伸出小手到西格爾的面前:“我相信你。你是個難得的好領主,我們願意幫你。”

“謝謝。”西格爾說道:“但還是請你暫時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所有人。”

“這沒有問題。”姚恩說道:“不過你也知道愛蒙的性格,額外的工作需要額外的報酬。而且你肯定不會要另外那一千五百金幣了吧?自己給自己發錢沒啥意義不是嗎?”

“一言爲定。”

“很好,我需要好好想想。”姚恩拽着下巴上的鬍鬚,在西格爾面前踱來踱去。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擡起頭來說道:“我可以認爲你的魔法水平很高嗎?有多高?”

“全力以赴的話,我可以在一個小時內將凱布鎮的城堡拆成廢墟;我可以召喚上百個元素生物撲向敵人;我可以用連環的閃電在面前幾十米的範圍形成一張毀滅性的大網;我也可以一個念頭回到秘爾城。對了,賈格一有機會就會向團結會出賣你,這已經埋藏在他的頭腦深處了,剛纔施法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

姚恩倒抽一口冷氣,又開始拽着鬍子、皺着眉頭來回踱步。“好吧,這些已經超過我的理解,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最合理地應用你的力量,我唯一能相信的便是你會在這次任務中盡力而爲,是不是。”

“你說的沒錯。”

“那咱們現在就去沙克莊園看一下吧。”姚恩說道:“而且不能讓鎮子裡的人發現咱們離開了。”

“這可以做到。”

當法師做好相應的咒語準備時,可以比戰士更精通戰鬥、也可以比刺客更精於匿行。西格爾與姚恩如同兩陣清風離開了鎮子,穿過蘋果樹茂密枝葉間的縫隙,避開了最敏銳看門狗的鼻子和耳朵,甚至躲開了隱藏於天地間的魔法偵測結界,他們在距離沙克莊園一百米距離的一處灌木叢後重組了身體。西格爾激活了一塊矮人符文石,讓兩個人和大地融爲一體。除了岩石敏感的矮人之外,其他人難以察覺。

他更是從空間袋裡拿出精密的望遠鏡,比姚恩所有的鏡片加起來都要昂貴。“我這裡還有一塊真視寶石,你可以隨意使用。”

“有錢的領主。”姚恩搖了搖頭:“難得找到大金主,看來我怎麼也要完成這個任務了。”

“謝謝。”西格爾知道侏儒其實並不是那種貪財的人,只不過故意這樣說來緩解情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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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藏身的灌木叢是沙克莊園外圍最後一圈植物,再往前便只有不到三寸高的草坪。別說供人隱匿了,就連一隻大點的老鼠都沒處容身。莊園用磚頭和鐵欄杆製作的圍牆隔開,總是有人一邊清理草坪,一邊巡邏守衛。

好在這裡只是一處莊園而不是城堡,否則就會有箭塔、瞭望哨和全副武裝的衛兵了。一棟高高的白色房子就在圍牆圈定範圍的正中央,孤零零的獨立着。除了它之外,這裡沒有馬廄、沒有倉庫、沒有花園,方圓兩百米內沒有任何可供隱藏的地方。

“雖然我不是法師,但我仍能感受到周圍有魔法波動的感覺。”姚恩用望遠鏡看了一會兒,說道:“所有的窗戶都拉着簾子,看不到裡面的情況。傑,你能夠不觸動魔法進入莊園嗎?”

“也許可以,也許不行,只有試過才知道。”西格爾解釋說:“我現在接觸不到防禦法陣的核心,只是最外圍的一層,所以不能保證破解的方法就不會觸動更深層的陷阱機制。”

“好吧,穩妥起見先不要碰觸。”姚恩說道:“這處莊園可以確定是有問題了,但到底是不是謀殺之神的據點卻需要進一步確定。”

“你說的很對,咱們再看看。”

兩個人在灌木叢後躲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又悄悄圍着莊園的周圍偵查。莊園建在臨海的一座緩坡上,由於地震的關係西南側的山體成了斷崖,草坪也在這裡戛然而止。原本莊園向南開了一扇門,在草坪上依稀可見有一條石板道路通往山崖,在過去這可能是爲了前往港口規劃的道路。從斷崖向下看去,大堆的山體殘骸散佈在整個彎月形的海灣,突出的礁石將海浪割破,形成連綿的白色泡沫。依照一個海員的眼光,這裡想要建成港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西格爾還在思考如何破解魔法偵測防禦陣,姚恩卻拽了拽他的胳膊。“想辦法,咱們去山崖下面看看。”

除了石頭,那裡有什麼好看的?西格爾有些不理解,但他還是按照侏儒的建議行動。斷崖已經非常靠近防禦法陣,所以西格爾不敢使用魔法。好在姚恩的體型較小,西格爾的身體素質也稱得上是精銳戰士,於是他就揹着侏儒,慢慢爬下山崖。

據說地震發生在幾十年前,所以自然的力量早已征服了山石,在陡峭、粗糙的懸崖上爬滿了植物,令攀登變得困難重重。只有非常小心才能找到穩定和平衡的落腳點,若是踢下一塊石頭去,海濤聲不一定能夠將它撞擊岩石的響聲掩蓋。

但總比攀登摩拉之巔要簡單一些——西格爾在到達崖底的時候心裡想着。他看着姚恩,侏儒症站在一塊因爲風和海浪侵蝕而變得奇形怪狀的石灰岩上,盯着斷崖,並不斷更換鏡片。

“他們隱藏的很好,但我的猜想沒錯。”姚恩指着山壁說道:“這裡有一個通風口,或許可以進入隱藏在山體內的地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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