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未初時刻,顧放都騎着馬跟在連縱的後頭。他也沒有親自動手,而是束手看着連縱精準地用弓箭身寸中一個又一個的獵物。
不過那個一直被皇帝陛下放在心上的“獵物”卻始終都沒有露面。
連縱也不灰心,他回頭對顧放一笑,然後挽起打獵用的大弓瞄準了在不斷向前奔跑的鹿羣。連縱鬆開拉着箭矢的手指,“咻”的一聲,箭矢極速向前飛去。
鹿羣中一頭健碩的公鹿也應聲倒地。它在地上抽搐了幾下,然後被趕過來的禁軍一刀將頭斬下。
畫面是如此的血腥,但是連縱自己跟着他們來的那些禁軍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似乎是對這個場景已經司空見慣。
顧放卻做不到這般的視若無睹。他微微側過頭,只見和他並排的連橫也皺起了眉頭,似乎是不喜歡這種情景。
現在到底是冬日裡,叢林中的地面偶爾會有堆積的雪層。面對這種情況,顧放他們只能下馬前進。
“再往前面走就出了狩獵的範圍了。”一個禁軍的將領提醒正在興頭上的皇帝陛下。
“我們的人都把獵場圍住了?”連縱收起弓,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叢林。
“是的。”那個將領點頭,“每隔三丈就有我們的人把手。”
“很好。”連縱勾起嘴角微微笑起來。他接着策馬來到顧放和連橫邊上,問:“要不要試試?”
還沒有來得及學習身寸箭的顧放冷着臉推開了皇帝陛下遞過來的弓箭,道:“臣只看着就好。”
連縱卻沒有被他的冷臉擊退,反而和顧放考得更近了,他湊到顧放的耳邊輕輕地說道:“朕親自交國師身寸箭可好?”
顧放側過身,他藉着身體的掩護,對着皇帝陛下的腹部狠狠的一個肘擊。也虧的連縱想要和顧放說話的緣故,兩人之間的距離足夠近,這纔沒有讓顧放的“襲擊”失手。
“嘶——”連縱咧了一下嘴角,他吃痛地呼出一聲,然後很是無辜地看着顧放。
顧放冷冷一笑,道:“不勞陛下費心了。”
說着,他策馬和連縱拉開了距離。
最後還是一旁的連橫實在看不過去,他從背後的箭簍中抽出一支箭,然後兩腿夾緊身下馬的腹部,驅使馬兒往前行進。
連橫一邊往前趕,一邊喊到:“我去那裡看看。”
連橫前進的方向明顯不再獵場之中,再往前走只能是一片獵物貧瘠的開闊地。連縱馬上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他眼神一凝,馬上吩咐禁軍跟住沁陽王殿下:“跟上!”
“不用顧及我,去吧。”顧放對看着他有些猶豫的連縱搖搖頭,示意皇帝陛下不必顧及他的速度而放慢了對連橫的追逐,“炎狼就在那個方向吧。”
雖然炎狼移動的速度很快,但是顧放還是在那一瞬間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人影,他也猜出了連橫這麼急着衝出去的原因。
“我不放心。”連縱抿嘴。他擔心連橫,也憂慮他們全部去追連橫了,落在後面的顧放會成爲炎狼襲擊的對象。
“沁陽王殿下要是出了事,陛下就真要擔心了。”顧放淡淡地一笑,說不出地風輕雲淡和灑脫。他即使坐於馬上,還是演繹出了仙人的風骨。
然而這也是連縱卻不喜歡的模樣。他臨走前緊緊地握了一下顧放的手,然後才追隨着連橫的腳步而去。
顧放看了一眼連縱在叢林間快速奔馳的身影,又看看被皇帝陛下留下來保護他的禁軍,他慢悠悠地說道:“我們回去。”
就在禁軍們在回頭的一瞬間,他們這一隊人都被什麼東西給打中,然後一頭栽下馬去。
顧放對此眼皮一跳。他先是下馬查看了一番衆禁軍的情況,在確定他們無事之後,他又擡頭看了一眼蔚藍色的天空和依舊明亮的太陽。
炎狼比他們想象得還要沉不住氣啊。
顧放感嘆一聲,然後縱身躍到旁邊的樹上,成功地躲過了炎狼突如其來的一次襲擊。
一擊未成的炎狼現在先前顧放站得地方笑得邪魅而肆意。他亮出握在手中的匕首,然後笑道:“大曜的國師果然非同凡響。讓我好生敬仰。”
“過獎。”顧放眼皮都不擡一下,“三王子把我大曜的天牢當作客棧一般得過,也讓本國師刮目相看。”
炎狼聽到顧放這麼說也沒有生氣。他那雙淡金色的眼睛在陽光中折射出美麗而又危險的光芒,配着炎狼略帶癲狂的笑意,說不出的詭異。
炎狼慢慢地向着顧放靠近,他道:“大曜的皇帝陛下竟然用國師來引出本王子來。大概是相信了本王子要代表卡塔,代表北漠四部和大曜結盟的心意了吧。”
顧放冷冷地看着炎狼走近,說:“只是沒有把三王子放在心上罷了。畢竟和我大曜的親王比起來,北漠四部確實不算什麼。”
顧放這話說得不客氣。在他口中連橫一人的輕重可以和大曜的外交,可以和整個北漠四部相提並論。
面對如此不客氣的話,炎狼並沒有放在心上,事實上,他對連橫的在意已經多到令他自己也吃驚的地步了。
這次來大曜,他本可光明正大地和大曜皇帝討論結盟之事,但是這樣他必定會被限制行動範圍,無法同連橫相見。所以他選擇了一個最最冒險和瘋狂的方式,也付出了自己一個僕從和自由的代價。
炎狼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是他是不後悔的,尤其當他看到連橫的頸間掛着他送的那個狼牙之後,他可以說是欣喜若狂。
“也不知,國師在大曜皇帝的心中是個什麼地位。”炎狼和顧放越來越近,要看就要來到顧放棲身的那棵大樹了。
只見顧放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然後炎狼就被一個黑色的糰子給襲擊了。
炎狼自己和其他倒地的禁軍將士自然是看不到那個黑糰子的。所以就算倒在了地上,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壓得起不來身,炎狼還是處於驚訝的狀態。
“快誇我,快誇我。”
從顧放的眼中可以看到,黑糰子在炎狼的身上上竄下跳,攪得這位卡塔的三王子苦不堪言。
顧放不由得對炎狼產生憐憫之心。要知道黑糰子在他手中雖然輕飄飄的,但是這是黑糰子特意收斂了自身體重的緣故。像它們這種有房屋孕育出的精怪,體重自然是和房屋本身的重量靠近的。所以只要黑糰子稍稍恢復一下他本來的重量,炎狼就不好過了。
“做得不錯。”顧放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讓黑糰子成爲自己情報機構的一員,自然要對自己的手下多加讚揚了。
不過面對炎狼,顧放就沒有這麼真誠了。他學着連縱忽悠人時慣有的笑容,然後對炎狼說道:“看起來三王子和我大曜的地氣不服,不然也不會天降不測了。”
這話聽到炎狼耳中要多刺耳有多刺耳,但是他偏偏還不能反駁什麼,因爲他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最後還是突然出現的皇帝陛下打破了“僵局”。連縱一出現就落到顧放的邊上,然後摟住心上人的腰,對着狼狽不堪的炎狼說道:“國師說的不錯。”
炎狼勉強地擡起頭,他嘴邊露出充滿血腥的笑容,道:“我也覺得國師大人說的不錯。但是我更想聽聽沁陽王殿下的說法。”
皇帝陛下沒有理會炎狼這充滿挑釁的語言,他先是讓黑糰子從炎狼身上離開,然後親自“帶着”三王子回了他們駐紮的地方。
像炎狼這種不按常理出牌,又身手了得,能力超羣的人,連縱自然不會再輕易地把他關押在一個地方,讓他有可趁之機逃跑。而這個時候黑糰子就成了看押炎狼的最佳人選。
草原之上,連縱對着被關押起來的炎狼淡淡地說道:“朕可以考慮和北漠四部的結盟,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在踏進大曜一步。”
炎狼擡起他雖然有些狼狽,但是展露出英俊的臉龐,道:“陛下這是怕了。”
“大曜和北漠四部結盟沒有好處。就算你們可以和大曜聯合對付大蠻,但是就目前而言,大蠻針對的是北漠四部,和沒有大曜沒有關係,大曜完全可以獨善其身。”連縱說道,“不過爲了朕唯一的弟弟,這筆買賣,朕還是做得起的。”
這一次,炎狼沒有回話。
照理說他這次來大曜的目的已經達成,他應該高興纔對,但是連縱的要求,讓炎狼第一次知道遲疑是什麼滋味。
另一邊,顧放在連橫的帳篷中照看神色低落的連橫。
連橫用雙手枕着頭,看着帳篷的頂部發呆:“皇嫂你和皇兄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和你皇兄都覺得,用一個教訓來換取你的成長,是有必要的。”顧放也不否認。
連橫苦笑一聲。
是啊,這是個教訓。明明炎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利用他引來大部隊,意圖對大曜的國師不利,他還是傻乎乎地中招了。
“我是不是很傻?”連橫忍不住問顧放。
顧放卻難得溫柔地揉了揉連橫的腦袋,道:“傻一點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