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放早就從他師父開元帝那裡知曉, 連氏一族是上古一族的後裔,全族神鬼不侵,對陰陽詭事有些天生的敏銳。
而族中資質超凡者, 如大曜如今的皇帝陛下連縱, 有很大機會開啓陰陽眼, 從此獲得觀陰陽兩界的能力。
“我先前和皇兄說等我身體練好了, 就去求老祖宗將傳承傳授於我, 並且爲我開啓陰陽眼。”連橫苦笑着用手背遮住眼睛,“皇兄那時候還教訓我,說陰陽眼哪裡是這麼好得的。”
“沒想到, 我現在就擁有這個能力了。”他的聲音裡充滿了苦澀,讓顧放聽着有些心疼。
但是顧放沒有立即發問, 問連橫和莫迪在進入黑雲尋找大軍之時到底遇到了什麼。爲什麼只有他們兩個人?其他人去了哪裡?那兩把劍身上染上的, 又是什麼人的鮮血。
縱使顧放心裡充滿了疑惑, 他也只是拍了拍連橫的肩膀,然後給了他一個紮實的擁抱:“好好休息。”
然後在沁陽王殿下的愣神之中, 顧放放開連橫,轉而又給了莫迪一個擁抱。
雖然月氏國王子的臉上是滿滿的嫌棄,但是他到底沒有拒絕這份溫暖。
莫迪垂下頭,嘆了一口氣。
他有點想那個總是管束着他,用一張什麼表情都沒有的臉對着他的王兄了。
也不知道王兄現在如何了……
莫迪煩躁地撓了撓頭, 然後站起來, 對着昏暗的天空屈指吹哨。
“咻——”
然而莫迪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他的烏鴉白夜的迴應。
對此, 莫迪不甘心地咬牙:“可惡!還是聯繫不上白夜!”
一旁連橫看到顧放略帶疑惑的目光, 向他解釋到:“我和莫迪進入黑雲範圍的時候, 莫迪的烏鴉,白夜也跟着我們一起來了。它本來一直在我們的隊伍上空盤旋, 但是突然地就失去蹤跡了。”
顧放聞言思索了片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他對面露焦慮之色的莫迪和連橫說道:“聯繫不上白夜是有原因的。”
“什麼?”莫迪一聽顧放的口氣就知道顧放怕是知道什麼內情,他忍不住湊到顧放的跟前,死死地盯着他。
顧放自己到沒有覺得被難道,倒是連橫不樂意了。雖然現在是特殊時候,不考慮什麼身份地位,但是顧放到底是他皇嫂。莫迪一個大男孩,怎麼就這麼不懂避嫌呢?
一邊這麼想着,連橫一邊橫、插、到顧放和莫迪中間,道:“皇嫂就別賣關子了。”
顧放點頭,把他們其實陷入了迷陣之事和大蠻智者的事情簡單得對着兩人說明。
“原來是這樣……”連橫在聽完了前因後果之後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那兩把依舊留有血跡的利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所以無論我們怎麼追尋着車轍和馬蹄印走都找不到舅舅他們。”他錯了一把臉,“所以那些士兵會突然攻擊我和莫迪很有可能是受到了迷陣的影響?”
顧放雖然對連和莫迪的遭遇有所猜測,但是當他聽連橫親口說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有些心疼。
他安慰狀地拍了拍連橫的肩頭,道:“智者可以利用怨魂惡鬼佈下這片迷陣,自然也可以利用怨魂控制人心。殿下,不必再介懷。”
“我知道的。”連橫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好了!”莫迪突然出聲打斷了連橫的憂愁傷感,他眼裡充滿了堅定和不甘,“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王兄他們,然後把那個該死的智者處理了,不是嗎?”
“你一個大男人在這裡傷春悲秋的什麼樣子?”他又狠狠地拍了一下連橫的頭,不滿意地數落他,“虧你還比我大上不少!”
被莫迪這般斥責的連橫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又搓了搓臉,虛心地說:“你說的沒錯,是我想岔了。”
顧放在一旁看着兩人的互動,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不過這個笑容稍縱即逝,並沒有什麼人發現。
他轉頭看了看跟着他的暗衛和士兵們的休息情況,然後詢問連橫和莫迪:“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啓程,如何?”
“好!”連橫和莫迪異口同聲。
只不過在騎上暗衛讓出來的戰馬之時,——有四個暗衛分兩人騎一匹馬,連橫詢問顧放:“不知皇……國師是想先找到舅舅他們,還是先去找那個大蠻智者?”
顧放聞言拉着繮繩的手一頓,他抿了抿嘴,有些歉意地看向莫迪和連橫:“迷陣變化多端,若是能把智者一舉擊敗,那找到大軍,會容易很多。”
連橫和莫迪都是一陣沉默。按照他們的心理,自然是長孫桓,長孫馳,弗蘭克這些和他們息息相關的人比較重要。
但是就事實來說,他們現在身陷迷陣,根本沒辦法找到那些他們牽動他們心絃的人的所在,而另一方面,只有解決了那個在背後的智者,事情不就簡單多了。
“一切按照國師說的辦吧。”連橫率先表態。說罷,他還玩笑般得對着顧放眨了眨眼睛。
在一旁的莫迪表示他真是沒眼看這些了。並且他也深深地爲自己王兄的未來擔憂。
喜歡上這樣一個人真的靠譜嗎?真是發人深思。
此時,顧放的臉上不是慣有的冷淡,他少有地在除連縱之外的人面前讓笑意在自己的臉上停留。
“那就請殿下先幫個忙吧。”顧放對連橫說。
“好!”沁陽王年下問都沒有問就一口應下。
原來顧放在帶領衆人跟隨着“旋臂”的方向走時,必須全神貫注。但是這樣一來,他很有可能忽略了在這片黑色漩渦中的其他變化。
現在連橫因爲在黑雲中的種種刺激,自然覺醒了陰陽眼,他就可以安心地這件事交給連橫來做了。
“包在我身上吧。”連橫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咚咚”作響。
而情況也正如顧放擔憂的那樣,在他們距離黑雲的中心越來越近之時,意外發生了。
“後面!”連橫瞳孔驟然縮起,對着前頭的顧放大聲喊到。
顧放聞言回頭。
只見他們的隊伍後面不知道什麼起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數不勝數的怨魂。他們一個個用充滿了仇視和怨恨的目光看向顧放他們,那種氣勢,就好像要把顧放他們生吞活剝一般,讓人心驚膽顫。
“邊上那些是什麼?”
就在這時,顧放又聽到莫迪的驚呼,他順着莫迪的視線往那裡一看,就見有一大羣東西從他們的兩邊聚集而來。
他再仔細一看,那些四足着地的向前奔跑的“東西”竟然是一個個蓬頭垢面的大蠻人!
這種情況饒是性子淡定如顧放,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與此同時,在京城之中,仍舊和大臣們進行拉鋸戰的連縱心有所感地望向了邊關的方向。
他語氣飄忽地看着顧放的牀榻,自言自語:“我真是有些後悔了。”
“我不應該讓放兒一人前去的。”
“不該……”
憂傷擔心的皇帝陛下躺在牀上,滿心滿眼都是顧放曾經在他面前展露的笑顏。
“再等等……馬上就成功了……”
不過,若是比起憂傷的程度,連縱或許比不上那些已經急得嘴上長熱泡的大臣們了。
皇帝陛下一連好幾日不上朝,就算他們跪在乾元殿之外也沒有人理會,甚至還得到了張浦的好幾個白眼。這讓心高氣傲的諸位大臣們怎麼能接受。
而最最讓他們焦心的是,民間竟然也開始提及此事,話裡話外都是他們這些大臣不體恤,不關心在邊關的將士和國師,把皇帝陛下給氣到了。
那些武將們更是在民間鼓吹這種說法,一點制止的想法都沒有。
有些大臣不樂意地上門和武將們理論,然而還沒等他們說出第二句話,就被平日裡“不善言辭”地武將們給奚落了一頓,然後被轟出門去。
出了這麼大的醜,大臣們怎麼會還樂意找武將們理論?
有些大臣們實在忍受不了每日被百姓冷嘲熱諷。他們來到張浦的跟前,低三下四地對張大總管說:“大總管,請您和陛下說說吧。我們這些人是被豬油蒙了心,不敢再說國師大人的不好。若是陛下願意回來上朝,我們什麼都願意做的。”
終於等到這句話的張浦心裡樂開了花,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擡了擡眼皮,道:“就你們幾個大人,我怕陛下不信大人們的誠意啊。”
瞬間領會張浦話中深意的這些大臣們都恍然大悟。他們一邊嘴裡說着:“是是是,大總管說得對!”,一邊往宮外趕去。
“嘖。”張浦撣了撣袖子,然後去給他主子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