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早朝因爲皇帝陛下的缺席兒無疾而終。但是衆多的文臣們並沒有因此而放棄勸說連縱的想法。
他們有些人甚至覺得, 這是陛下太任性的表現,是陛下專斷□□的“苗頭”。
在這種想法的驅使下,這些人忽然升起了一股使命感, 自認爲自己所做的的一切都是爲了讓朝政走上正軌。
然而他們的“雄心壯志”註定要落空, 因爲在接下來的幾日, 連縱都沒有出現在金鑾殿之上, 甚至見乾元殿的大門也對所有的文武大臣們關閉了。
一日, 兩日,大臣們還可以認爲這是皇帝陛下再“使小性子”。可是從連縱罷朝至今,已有足足五天了。
中書令大人面色愁苦地對張浦說:“勞煩張大總管和陛下說說, 這,這陛下始終不來上朝, 讓我們這些臣子如何是好啊?”
張浦現在乾元殿的大門之前。他睨了一眼等候着他的許諾的大臣們, 神色中帶了一點嘲諷。
他道:“諸位大人要和陛下說的自然是大事, 我只是一個跟在陛下身邊的閹人,哪有什麼能力和陛下說這些。”
說罷, 張大總管還甩了甩袖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態度可以說是很不客氣了。
在張浦這裡碰了軟釘子的衆位大臣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們先前只是想要陛下遠離國師,卻沒有想到因爲他們的進言陛下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若是因爲他們的緣故,陛下開始不理朝政, 那麼整個王朝豈不是要走向末路?
這完全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大曜王朝不復存在, 那他們這些臣子也不需要存在了。
許多意識到這點的大臣們心裡開始暗暗地後悔自己和連縱“較勁”的行爲, 一個勁兒地祈禱陛下快點回來主持大局。
“這……這……”中書令也被張浦的話給噎到了。但是他實在不甘心, 又對着張浦好言好語:“張總管跟在陛下身邊多年, 您的話陛下自然是會聽一二的。”
“得,得, 得。”張浦雙手籠在自己的袖管之中,他臉上做出害怕的神情,“奴才可不敢讓中書令大人稱呼上一聲“您”,您這不是折煞奴才了?”
“張大總管,這……”中書令握緊拳頭,抑制住自己心裡強烈的不情願,對着一個宮人再三請求。
張浦跟着連縱風裡來雨裡去的,這眼睛兇得狠,他怎麼會看不到中書令緊緊捏在一起的拳頭和眼裡的不甘?
不過對此,張大總管只是嗤笑一聲,然後慢慢悠悠地,吊足了乾元殿外所有大臣們的胃口之後纔開口:“奴才沒有本事讓陛下改變主意,不過有一個人可以……”
他話還沒有說完,中書令身後一個模樣看上去很年輕的學士急急地詢問:“可是沁陽王殿下?殿下如今不在京中啊!”
張浦認得這個人,他是中書令大人的侄子。今年不過二十五,卻已經在國子監重擔任要職,是京城中有名氣的才子。
另外,張浦還知道,這個人在背地裡可沒有少說顧放的壞話,說他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取代他國師的位置。
平時皇帝陛下沒功夫機會這種人,顧放也不把他放在心上。既然兩位主子都不在意,張浦自然也不顧多說什麼。
但是現在可不同了。他們陛下這次可是被這些人戳了肺管子,對這類的事情非常之在意和介意。
是以,簡在帝心的張大總管對着打斷自己說話的“才子”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他冷冷一笑,然後說:“看來張大人對陛下的瞭解還是不夠啊。您平時要是多想想陛下平日裡的“教誨”,少去那些茶樓酒館發表意見就能離聖心更近了。”
他這話可說得一點都不含蓄,就差沒有指着鼻子罵這位張大學士是個只評價別人,卻不會做實事,瞭解皇帝陛下心思的臣子了。
張默怎麼能夠忍受一個宮人對自己這般態度,他當即就想要和張浦理論。不過還沒等他捋起袖子發表什麼意見,就被自己的叔叔死死地攬在身後。
“張總管說笑了,默兒向來一心只讀聖賢書,怎麼會是喜歡嚼舌根的人?”中書令臉上堆起笑容,“張總管快說那人是誰吧,何必讓我們這些人在自己猜呢?”
張浦這時候也知道自己不好在吊人胃口了,不然這乾元殿外等着他回話的臣子們怕是要用怨恨把他生吞活剝了。
想到這裡,他沉着冷靜地說出了讓所有人都感到被噎住的話:“現在能說服陛下的只有國師大人了。”
說到這裡,張浦有裝模作樣地皺了皺眉頭:“哎呀,奴才該死,忘記了國師大人此刻也不在京城之中。”
他這話一說完,中書令和規規矩矩地現在中書令身後的大臣們臉色都像吞了蒼蠅一般的難看。
不過張浦纔不管他們心裡的所思所想。他藉着這個機會把心裡的惡氣出了,也完成了連縱交給他的任務,自然可以走了。
所以,張大總管一點猶豫都沒有地轉身進了乾元殿,把中書令等人留在了外頭。
進入乾元殿的張浦卻沒有停下腳步。他從後殿離開,然後往國師塔的方向去了。
沒錯,這不上朝的五日,連縱都在國師塔中沒有出來。
“話都和他們說了?”皇帝陛下枕着顧放的枕頭,一邊翻閱着手邊顧放常看的書籍,一邊風輕雲淡地問張浦。
“都說了。”張浦垂着頭,認認真真地回話。
“那他們都是什麼反應?”連縱繼續翻閱着手上的書籍,頭都沒有擡一下。
“……”
張浦爲難地皺起眉毛,心想,這怎麼形容給陛下聽,不是誠心讓陛下心裡不痛快。
好在連縱也不是真心想要聽張浦形容那些大臣們的神態。他問過之後,也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對張浦說起了另一件事。
“如果有人再問你,你就說,什麼時候他們想明白了,朕就什麼時候上朝。”連縱吩咐。
“奴才明白。”張浦把連縱的話記在了心裡。他隨機又問陛下有什麼需要。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他就躡手躡腳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地離開了。
等張浦走後,一直在門外偷聽動靜的開元帝滿臉不樂意地飄進來。
“簡直胡鬧!”開元帝指着皇帝陛下的頭罵。
連縱確實一點都不着急。他頗爲珍惜地合上手中的書籍,然後眼裡帶着一點思念,對開元帝說:“左不過現在朝中也沒有什麼大事,是時候讓那些大臣們知道,朕可和先帝不一樣。”
連縱登基一年不到,那些大臣們似乎已經忘記了他是怎麼奪得帝王之位了,竟然把他當做先帝,對着朝政指手畫腳。要是別的事情也罷了,可是這次涉及到顧放,連縱怎麼能忍得下來。
“邊關之事就不是事了?你也不怕……”開元帝不滿意地瞪視連縱。
“我相信放兒可以處理好的。”連縱出聲打斷了開元帝的話。
在顧放的身上,他不接受任何的失敗和。
開元帝一時竟然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反駁連縱。他嘆了一口氣,良久之後才說:“你這次來這麼一遭,不光是爲了讓那些大臣長記性吧。”
面對老祖宗的問題,連縱勾起嘴角笑了。
他眼睛裡突然迸發出奪目的光彩,語氣也萬分地輕柔:“等放兒瞭解邊關之事回來,勞苦功高,我自然要爲他準備一份禮物。一份配的上他的功勞的禮物。”
另一邊,被皇帝陛下如此深情厚誼對待的顧放卻因爲食物的匱乏而陷入了危機。
四日前,顧放帶着一小隊的人馬進入了黑雲的範圍,並且在兩天之後順利地找到了連橫和莫迪。
彼時,連橫和莫迪看上去雖然有些狼狽,但是精神還是很好的。
顧放見到他們兩個的第一時間就吩咐暗衛把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的,毫無形象可言的兩人拉起來,並且他親自送上了水和食物。
“皇嫂……”連橫的笑容顯得有些沒心沒肺,卻讓顧放由衷地心疼。
“別說話了。”顧放蹲下身,拍了拍連橫的肩頭。
他也沒有問,那些和連橫一起進入黑雲範圍尋找大軍的人都去了那裡。這只是因爲,他看到了掉落在連橫和莫迪不遠處的血跡斑斑的兩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