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人會認爲,如果局勢出現變化,那麼寧渝根本就沒有機會用到這些事前隱藏起來的沙坑與鐵絲網,也根本不可能利用它們來重創噶爾丹策零這樣的梟雄,而這種可能性纔是極大的,畢竟戰場瞬息萬變,任何情況都有可能會發生。
可是對於寧渝而言,這並不重要,因爲即便是沒有能夠利用這些事先準備的東西,他也可以打敗準格爾軍,只是無法徹底留下噶爾丹策零罷了,最差的結局也只是讓噶爾丹策零逃走,然後跟復漢軍在大漠上再糾纏許久罷了。
當然,如果是那種情況的話,寧渝也根本不會讓禁衛師貿然進攻,他自己也不會有任何危險,到時候結果只會變成復漢軍重創準格爾軍罷了。
對於寧渝而言,他只不過是利用在目前僅有的環境下,能夠創造出來的有利因素罷了,而爲此所獲的收穫也是極爲巨大的——已經確定下來,噶爾丹策零在逃亡過程中已經戰死,而他的屍體也會很快就會被運回來,接受寧渝的核實。
當然,目前雖然已經斬獲噶爾丹策零,可是殘餘的那些準格爾汗國大臺吉們,開始帶着僅剩下的殘軍逃竄戰場,因此戰事還沒有徹底結束。
寧渝臉上也帶着些許振奮之色,高聲向着將士們呼喊道:“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此戰一定要徹底剿滅準格爾殘軍!”
“大楚陛下所向,胡虜灰飛煙滅!”
成隊成對的復漢軍士兵們高聲頌揚着皇帝,他們堅信在皇帝的率領下,大楚將會一舉蕩平天下,徹底統一草原,完成上千年來都未曾完成的豐功偉績。
浩浩蕩蕩的復漢軍開始進行了全方面的合圍,特別是復漢軍剩下的數千名騎兵也開始席捲殘雲一般,絞殺着準格爾僅剩下的殘餘力量,而那些準格爾殘軍或死或降或逃,根本無人站出來阻止潰散的發生,大局再也不會發生任何變化了........
在經過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追逐逃亡後,復漢軍同準格爾軍在孟克脫羅海所進行的這一場關鍵決戰,終於到了收尾階段,而這一戰所造成的影響卻徹底改變了整個漠北草原的格局,因爲這一場決戰比所有人想象中來得更早,也比所有人想象得更加順利。
僅僅只是出兵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復漢軍就在誤打誤碰的情況下,遭遇了準格爾軍,並在極爲高效的追逐下取得了決戰的勝利。
而在這一戰當中,準格爾汗國的損失幾乎是難以想象的,首先新上任不到一年的大汗噶爾丹策零在戰場上戰死,而且準格爾的六萬主力大軍損失接近五萬人,其中超過一萬五千人戰死,被俘者多達三萬餘人,僅剩下大臺吉格策以及其他幾位臺吉率領殘軍一路往東逃竄,一路丟盔棄甲,無比狼狽。
除了消滅了準格爾軍的主力之外,寧渝還收穫到了一個好消息,在此戰中復漢軍光是繳獲的戰馬就超過了八萬匹,而牛羊更是多達上百萬頭,堪稱是一筆極爲巨大的財富,有了這批牧畜繳獲,復漢軍在這一戰當中的所有損失都可以彌補回來了。
“恭賀陛下,獲此大勝,只可惜此戰中還有兩個關鍵人物沒有抓到,要不然咱們的收穫可就更大了!”
董策披着鎧甲,渾身帶着鮮血站在寧渝的面前,他的臉龐雖然因此此戰而變得有些瘦削,可是整個人的氣質卻是更顯硬朗了。
寧渝卻是不以爲意,輕聲道:“大策凌和小策凌遲早也只會成爲我復漢軍的手下敗將,再說眼下的準格爾汗國,光是內部的混亂就夠他們吃一壺了。”
“只是,終究沒能跟他們正面對決,不免有些遺憾罷了。”
說起來,董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董策,他從當年的小小雛鷹一直到如今的邊路元帥,所經歷過的戰事也不少,所經歷過了對手也很多,可是內心對於勝利的期待,卻沒有絲毫褪色,而這也是寧渝一向十分看重他的原因。
寧渝笑了笑,“將來交手的機會還是有的,不過眼下還是要先收拾這裡的殘局,到時候咱們還要繼續唱一出大戲了........”
........
九月下旬,當復漢軍同準格爾軍在孟克脫羅海的戰事初步落下帷幕之際,一路穿過黑龍江趕往鄆春的大策零敦多布,卻還在跟俄人反覆糾纏。
對於這一次的出使,大策零敦多布的成果十分有限,原因就在於準格爾汗國到現在爲止,依然是俄羅斯人西進的重大敵手,就在十年前爆發那一場亞梅什湖之戰中,大策零敦多布就親自率領一萬多名準格爾騎兵,殲滅了遠征的俄羅斯軍三千餘人。
在這十年當中,準格爾汗國跟俄羅斯帝國的衝突也絕不只是這一起,雙方早就打成了深仇大恨,而作爲主導亞梅什湖之戰的大策零敦多布,自然也受到了俄人的強烈仇恨。
就在大策零敦多布進入鄆春的時候,都險些被一些衝動的俄人軍官所殺掉,對於他們來說,當年死在亞梅什湖之戰中的不少俄人,都是他們的親朋好友,如今見到了仇人,自然也想以血報之。
這就是噶爾丹策零要將大策零敦多布派到遠東來的重要緣故,他需要利用大策零敦多布來向俄人表達自己的誠意——我把你們深仇大恨的對手派了過來,就能說明我的誠意了。
然而問題是,噶爾丹策零把這一切都想得有些簡單,他也忽視了準格爾與俄人之間的恩仇,到底有多麼深遠,也到底有多麼複雜。
可是俄人還是記得的,就在一百多年前,還是明朝萬曆年間的時候,俄人派到遠東的先遣隊哥薩克人,就開始在準噶爾汗國的傳統遊牧地上先後建立託木斯克,庫茨涅茨克、葉尼塞斯克,克拉斯諾雅爾斯克等軍事堡壘,並以此威逼準格爾汗國歸順俄羅斯帝國。
而後當時的準噶爾厄魯特蒙古部(還沒有成爲準格爾汗國),就開始了反對俄人的戰爭,而當時像厄魯特蒙古準格爾部的領袖巴圖爾琿臺吉以及他的兒子僧格,就已經開始進行同俄人的戰爭,而僧格的死也是因爲不滿俄國強行對準噶爾部徵稅,纔出兵攻打俄軍哨所,導致被族人殺害,給了噶爾丹上位的機會。
因此,亞梅什湖之戰完全就是僧格的兒子策妄阿拉布坦,不僅僅是爲父親報仇的一戰,也是反對俄人入侵準格爾部的一次驅離之戰,而遭受了巨大損失的俄人,自然對準格爾汗國抱有深深的敵意。
然而,局勢變化多端,當大清還在同準格爾汗國糾纏的關鍵時候,復漢軍幾乎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摧垮了偌大的大清帝國,以致於準格爾汗國和俄羅斯人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甚至到了今天,他們都不得不開始嘗試着站在一起,來抵擋寧楚的進攻。
在這種氛圍下,大策零敦多布的到來並沒有受到俄人的歡迎,直到他向遠東總督薩拉務拉伯爵的親信贈送了大量的財物,纔得到了一個引薦的機會。
在鄆春城中的遠東總督府內,大策零敦多布站在了薩拉務拉伯爵面前,絞盡腦汁冀圖於說服對方能夠出兵,以便於策應正在漠北作戰的準格爾大軍。
“尊敬的總督閣下,大策零敦多布代大汗向你致以誠摯的問候!”
望着對面一臉風塵僕僕的大策零敦多布,薩拉務拉伯爵輕輕一笑,端起了桌子上的紅茶,漫不經心道:“我還以爲是誰呢,原來是當年亞梅什湖之戰的締造者——今天你敢來這裡,難道就不怕再也走不出去嗎?”
“如果俄羅斯帝國需要我的人頭,我絕不會有半句怨言,甘願束手就死。可是這一次我前來,是爲了拯救在東方的俄羅斯帝國。”
大策零敦多布很顯然做好了充分準備,他並沒有被薩拉務拉伯爵的言辭嚇到,反倒是頗爲自信地侃侃而談。
薩拉務拉伯爵頓時一臉譏諷道:“難道現在要考慮被拯救的人不是你嗎?亦或者是你們的韃靼人的部落,至於在東方的俄羅斯帝國,爲什麼需要你們韃靼人的拯救?難道你以爲在南岸的那些漢人士兵,能夠打到鄆春來?”
所謂的南岸,便是指那條由南向北流經圖們、琿春等地的江水,其中北岸便是由俄人掌控的鄆春城,南岸是指位於圖們江南邊的慶源城,而就在此時的慶源城中,正駐紮了復漢軍的一個團。
“薩拉務拉總督,眼下的局勢我想您應該很明白,寧楚對於北方的野心絕不僅僅止步於漠北和準格爾,等到他們徹底拿下了漠北之後,到時候遠東就成爲了一片孤懸之地,到時候總督大人莫不是還以爲自己能獨善其身?”
大策零敦多布是一個文武雙全的人物,因此即便是作爲使者也十分出色,他很快就點出了俄人的意圖,“我想,即便俄羅斯帝國希望準格爾汗國能夠跟寧楚互相制衡,可是也絕不會坐視準格爾汗國的覆滅,你們之前在清廷身上犯的錯,想來也不會再重演。”
薩拉務拉伯爵手裡端着一倍滾燙的紅茶,一邊傾聽着翻譯將大策零敦多布的話表述出來,一邊用手裡的勺子正在不斷攪着手中的紅茶。
很顯然,他雖然沒有開口說話,可是心裡卻已經真正開始慌了。
原因很簡單,大策零敦多布所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點到了他的弱點上去,薩拉務拉伯爵根本無力去反駁什麼,因爲那隻會成爲無意義的狡辯罷了。
就好比俄羅斯帝國同大清達成的外交勝利,如今轉過頭來看其實是一個錯誤,因爲他們實在過高預計了大清的實力,也小看了寧楚的強大,以致於在寧楚接管東北之後,對俄羅斯人在遠東的佈置造成了莫大的威脅,且一天比一天的威脅更大。
儘管這次外交勝利是當時薩拉務拉伯爵自己親自推動的,可是他如今卻真正有些後悔了,因此現在面臨準格爾汗國的危機時,他確實已經開始思考如何挽救了。
“將軍閣下,準格爾大汗派你前來的想法,我已經知道了,原則上我是希望能夠跟大汗攜手共擊復漢軍,只是這其中的具體方略,還需要仔細思考一下。”
薩拉務拉伯爵停止了轉動手中的勺子,一臉微笑地望着大策零敦多布,“還希望將軍閣下能夠暫時先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等到我們的決定出來後,便會通知將軍閣下。”
“好吧,只是還希望薩拉務拉總督能夠早日擬定方略,戰況實在是不等人啊!”
大策零敦多布有些無奈,他知道想要俄人出兵並不是簡單的事情,目前能夠說動薩拉務拉伯爵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眼下要催促他們趕快出兵也不現實。
好在根據大策零敦多布的瞭解,大汗所率領的準格爾大軍好歹也有六萬之衆,即便是在圍攻復漢軍時偶有小挫折,當下也不至於過於被動,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撤兵到了尼布楚纔對——由於距離的影響緣故,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接到準格爾局的戰果。
然而,就在薩拉務拉伯爵正在跟城中的幾名俄人軍官商量出兵的當口,復漢軍同準格爾軍在孟克脫羅海的戰事的結果,卻是已經跟着潰軍傳到了俄人探子耳中,他們帶着情報和一些潰兵回到了鄆春,並且向俄羅斯總督府彙報了這個消息。
“你說什麼?噶爾丹策零戰死?六萬大軍已經全軍覆沒?”
就在俄人要出兵的關口時,這條消息幾乎如同晴空霹靂一般,砸到了薩拉務拉伯爵的頭上,他頓時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整個人的腦袋都在不住地暈眩。
收到消息的俄羅斯情報軍官謝爾蓋只得嘆口氣道:“總督閣下,最初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也不相信,可是眼下事實的確如此,噶爾丹策零中了復漢軍的圈套,他們在一個錯誤的地方,同錯誤的敵人打了一場錯誤的戰爭。”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噶爾丹策零是個真正的蠢貨!”
薩拉務拉伯爵臉上泛起一絲苦笑,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噶爾丹策零似乎都不應該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被消滅,可是眼下的結果卻告訴他,準格爾真的已經靠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