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他沒有時間去擔心。這是考察戰場的時刻,瞭解他的部隊情況的時候了。他把兩隻爪子向後拉,然後向上拉,遠離那塊洞察水晶球,他的視線就縮回去了,彷彿他就像一隻巨大的蝙蝠在戰場上盤旋。在他下面,他可以看到燃燒的建築物——詛咒的那些無能的傻瓜!——還有野蠻的鬥爭的跡象。
到處都是成羣結隊的戰士在戰鬥。武器與武器相撞。鼠人之劍擊中矮人鍛造的斧頭,火花四濺。血從新傷口中挖出來。無頭的屍體在塵土中翻騰,他們最後的生命之血仍在狂暴能量的痙攣中消耗着。火星被晚風吹向天空。
在城堡的牆壁上,一羣汗流浹背的矮人正費力地把一把多管風琴炮推到合適的位置。
很明顯,這是一個危機時刻。一切都懸而未決。對這位先知來說,同樣顯而易見的是,他的鼠人部隊將會獲勝。他們從兩邊擊垮了矮人,他們龐大的人數壓倒了裝備落後的對手。當他的兩個死敵逃跑時,他的沮喪開始被即將到來的勝利的溫暖光芒所取代。
白恩感覺他快要死了。他疲憊不堪地躲開了一把短彎刀的攻擊。他疼痛的肌肉使他的手臂轉動起來,並向他的敵人發出了一記弧線的反擊。這個巨大的黑毛怪物向後一跳,輕鬆地避開了這一擊。它的尾巴甩了出來,纏住了白恩的腿,想把他從地上拽起來,把他絆倒。勝利的火花在白恩筋疲力盡的腦海裡微弱地閃爍着。他以前見過這種把戲,知道如何立即做出反應。他揮舞着劍,把尾巴從根部附近砍斷,但他只是及時地把劍恢復到保護位置,擋住了生鏽的彎刀向下的一掃。
撞擊的衝擊幾乎使他的手麻木了,他反射性地更緊地抓住劍柄,防止它從他被汗水浸溼的手中滑出。老鼠人驚恐地尖叫着,甩動着殘尾。它錯誤的犯了一個向下看檢查流血位置的錯誤。當它的眼睛離開他的時候,白恩趁它分神的時候把他的魔法劍刺進了它的肚子。
溫暖的內臟在他手上翻滾。他往後退了一步,竭力抑制住一種厭惡的感覺。它用兩隻爪子抓着肚子,臉上帶着一種近乎人類的不相信的表情,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白恩用劍刃從它的後頸刺穿了它的脊椎骨,只是爲了確認它已經死了。他曾見過許多勇士被他們自以爲已殺的敵人拖至死地,他下定決心決不讓自己犯這樣的錯誤。
疲累感已經讓白恩麻木,他不確定自己戰鬥了多久,殺了多少人。期間他釋放過兩次法術,取得了不小的戰果,但是並沒有改變任何東西。現在他的魔力不足,更重要的是,精神也開始異常疲憊,這種情況下施法失敗和反噬的概率要比正常情況下高得多。
剎那間,一切都平靜下來了。他環顧四周,看見了格雷羅根、斯諾瑞和一羣傷痕累累、精疲力竭、面目猙獰的矮人。他們看起來都很疲憊,連兩個棄誓者也不例外。他們彷彿已經殺戮了好幾個小時,但每有一個倒下的敵人,就有另外兩個大步走上前去接替他的位置。
老鼠人就像是無窮無盡的洶涌波濤,一波接一波地拍打在他們身上。在遠處,白恩可以聽到武器碰撞發出的喧鬧聲,所以他知道在什麼地方還有人在戰鬥,但就在他們聽着的時候,一種不祥的寂靜降臨了,接着是一聲吼聲,似乎同時從一百個野獸般的喉嚨裡發出來。
矮人們交換了一下眼色,告訴白恩他們的想法都和他一樣。也許他們是留在城堡外的最後幾個矮人。
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白恩環顧四周,發現他們周圍都是兇猛的老鼠人。數以百計的紅色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燃燒的建築物發出的光反射在同樣數量的閃亮甲片上。
老鼠人暫時後退了幾步,重新調整集結,因爲他們知道這將是他們最後的衝刺。他們以一種奇怪的精確度移動着,彷彿是由某種迅速、邪惡、看不見的智慧組織起來的。就在那一刻,白恩知道他肯定會死在這裡。
他趁這短暫的間歇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的呼吸急促地從肺裡呼出來。他像快淹死的人一樣貪婪地大口吞嚥着空氣。他全身肌肉感覺都像是着火了。他的劍刃似乎重達一噸或更多。他確信他不能再把它舉起來了,甚至不能挽救他的生命,但他很慶幸自己有足夠的經驗知道這種感覺是多麼錯誤。當時機成熟時,總是會有更多的力量能夠去戰鬥。現在,望着外面一排排像老鼠一樣的沉默的面孔,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在那裡集合。”他好像聽見身後有人在說話。“準備好擊退這次攻擊。讓那些害蟲渣滓嚐嚐真正的矮人鋼鐵的滋味吧!”
白恩對矮人純粹的頑強和勇氣感到驚訝。說話的隊長一定知道這是完全沒有希望的做法,但他卻還是鼓勵他的部隊以高昂的代價犧牲自己的生命。白恩也準備這麼做,但只是因爲他在這件事上別無選擇。如果他能找到一條離開這裡的路,活下去,選擇另一天繼續戰鬥,他就一定會選擇離開的。
白恩深深地嘆了口氣,自己或許還可以再一次施法,那個法術或許可以帶走眼前這些老鼠人,給矮人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但如果那個法術失敗或者反噬,這裡可能不會與任何人活下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這樣做。
就在白恩猶豫的時候,在遠處的某個地方,他好像聽到了什麼巨大昆蟲的嗡嗡聲——或者是引擎的聲音。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這就是那些老鼠人向他們的敵人發射的某種新的邪惡裝置嗎?
奇怪的是,這聲音似乎是從城堡那邊傳來的。白恩心中涌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也許矮人們有一個驚喜在等着他們的攻擊者。雖然在這些老鼠人把他們壓制到目前的處境之前,他們似乎無能爲力,但也許他們會爲這裡的人報仇。
那些老鼠人的首領似乎在向他們衆多的部下咕噥着發號施令。慢慢地,幾乎是不情願地,好像他們害怕第一個在他們冷酷敵人建立起來的人牆上結束他們的生命,老鼠人開始前進。當他們步履蹣跚地邁出第一步時,他們似乎重拾了信心,前進的速度和動力以驚人的速度加快了。
但那奇怪的砰砰聲越來越響。好像是從頭頂上傳來的。白恩想擡起頭來,但他的眼睛無法從那羣猛衝過來的老鼠人身上移開。
耀眼的光線從機器上射下來,落在了迎面而來的老鼠人的中間。直到他們開始在老鼠人中間爆炸時,白恩才意識到自己看到的一定是矮人炸彈的導火線。
當炸彈把他們的目標炸得支離破碎時,老鼠人衝鋒的速度慢了下來。他們狂怒的首領試圖瘋狂地重新召集他們,但就在他們這麼做的時候,一架旋翼機下降到幾乎與頭部齊平的高度,向他們中間噴射出一股滾燙、過熱的蒸汽。一大羣老鼠人嚇得叫了起來,轉身就跑。恐慌是會傳染的。不一會兒,老鼠人的衝鋒變成了潰敗。白恩周圍的矮人們幾乎麻木地不敢相信地看着,而且他們太疲倦了,連追趕逃跑的敵人都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