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納蘇-賽夫躺在沙丘上,甚至感受不到沙子的溫度,因爲艾爾厄拜人的毒液正在他的血管裡燃燒。這些穿着黑色長袍的奴隸戰士像一羣飢餓的鬣狗一樣圍着他轉圈,一旦發現他們的獵物缺乏反擊的力量,他們就會迫不及待地進行捕殺。
突然,一個黑影出現在這羣圍繞着公爵的艾爾厄拜人中間,左右揮舞着一把可怕的巨劍。兇殘的奴隸戰士的身體被影子般的刀鋒劈得四分五裂,他們就像是屠宰場裡的豬一樣被屠殺。奴隸戰士發出的尖叫聲與他們的恐懼產生了共鳴,這是一種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的恐怖感。他們甚至沒有考慮站在自己的地盤上抵抗黑暗的入侵者,而是立刻轉身逃離了沙丘。
但那個黑衣陌生人不允許他們如此奢侈地逃走。他以驚人的速度向他們猛撲過去,一個接一個地抓住了每個人。這些艾爾厄拜的奴隸戰士們被這位孤獨戰士的巨劍鋒利的刀刃割斷了,他們的鮮血像閃亮的巨大弧線一樣在沙地上飛濺。
躺在沙丘上看着這一切的阿基坦公爵苦笑了一下。他也許會死,但至少他仇已經報了。沒有一個艾爾厄拜人能夠溜回他的帳篷,吹噓自己殺死了偉大的恩納蘇-賽夫。沒有一個奴隸戰士能割下自己的耳朵和頭顱,帶回他自己的部落作爲紀念品。
他閉上眼睛,低聲懇求那位夫人,希望她能保護海瑟薇公爵夫人的安全,並在他走後照看她。當死亡漸漸把恩納蘇-賽夫拉進他的懷抱時,他的內心開始有了一種平靜的感覺。
突然,公爵的眼睛又睜開了,由於害怕而圓睜着,他的皮膚因一種蠕動的恐懼而感到刺痛。他注意到站在他身邊,低頭盯着他看的正是那個陌生的黑衣人。
艾爾厄拜人的血正在從那個陌生黑衣人手中華麗的、鑲着脂肪的劍上滴落下來,在黃沙上形成了一條條小溪。那人穿着一套全身板甲,鋼板上塗了一層顏料,把它塗得黑得令人難以置信,彷彿從天上撕下一塊午夜的碎片,然後被錘成了盔甲。
這套盔甲的胸甲和護腿上刻滿了布爾坦尼亞人眼中所不熟悉的鍍金的符號和字母,就像矮人有着鋒利比劃的符文一樣,而不像艾爾厄拜人手寫體的漩渦狀文字。只有兩樣東西阿基坦公爵認了出來——烏鴉和骷髏頭。那頂敞開式的頭盔既華麗又古樸;如果它是用皮革而不是鋼鐵打造的,那麼阿基坦公爵可能會認爲它是從上古馬王的古墳堆裡搶來的。
這個黑衣陌生人望着躺在沙地上垂死的騎士,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那人的五官和他的盔甲一樣具有異國情調,精緻而分明,但卻帶有一種傲慢和驕傲的印記。那人的肌膚幾乎是毫無血色的,這使公爵想起了爲守喪而準備的屍體。然而,他的眼睛還遠遠沒有死。它們就像巨大而黑暗的水潭,深不可測,陰森可怖,他們以一種掠奪性的強度鑽進到公爵的眼眸,深入到這個垂死之人的靈魂深處。
“你是布爾坦尼亞人?”陌生人問道,他的聲音像一種低沉地咆哮,他的口音帶着一種奇怪的鼻音。公爵太虛弱了,回答不出話來,但他的詢問者似乎還是猜出了答案。“自從我上次訪問那些海岸以來,已經有許多、許多年了。”他說着,他的臉變得若有所思。“那時正是這樣的時刻。總有一天,我應該去看看你的土地。我想德拉貢早就死了,我對他的諾言也得到了滿足。”
恩納蘇-賽夫只是模模糊糊地聽到了陌生人的話,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戰士腳下的地面上。儘管陽光燦爛,這個人卻沒有在沙灘上投下任何影子。
吸血鬼注意到了公爵的觀察視線。他微微一笑,這微笑中包含着他多少世紀以來的全部怨恨和驕傲。“是的,”他說道。“自從離開我消失的祖國以來,我已經克服了自身條件的許多弱點,但仍有一些弱點存在。”吸血鬼眼裡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也許,假以時日,你將會克服這些弱點的。”
這句話使公爵感到一陣恐怖的震顫涌上全身。他掙扎着要爬開,想要逃離這隻降臨到他身上的可怕的烏鴉,它向他許諾了比可恥的死亡更悲慘的命運。在吸血鬼冰冷的聲音中,恩納蘇-賽夫聽到了永恆詛咒的威脅。
吸血鬼看着他的獵物在沙子裡蠕動。當他厭倦了這項運動之後,他把他的鋼靴放在公爵的肩膀上,讓他保持不動。“你和艾爾厄拜人的戰鬥非常精彩,”這個怪物大聲宣佈道。“我在沙丘上看着你。也許你會說,我是一個戰爭鑑賞家。多少個世紀以來,我賦予了我人生的目標,我追求卓越的武器。布爾坦尼亞人一直是個兇悍的民族。你應該爲你的祖先感到驕傲。”吸血鬼帶着遺憾的表情撇了撇嘴。“讓這樣的技藝在懦夫的刀刃上終結,真是可惜。”
在恩納蘇-賽夫驚恐的眼神中,吸血鬼脫下了他華麗的護手,露出了他蒼白的手。那怪物低下頭,用尖牙咬進露在外面的手掌。黑色的血從傷口涌出。吸血鬼俯身伏在垂死的公爵身上,把他流血的手掌壓在騎士的嘴上,一直到他的血滴從公爵的嘴脣流出來。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活下來,”吸血鬼說着從發抖的騎士身邊站了起來。“也許艾爾厄拜人的毒藥已經發揮了它的作用,你會死去。也許太陽的力量會反對我賜給你的禮物,你就會枯萎滅亡。”
吸血鬼的笑容更盛了,他的聲音變成了帶有惡意的噓聲。“我想你不會死的,”他說。“你內心的戰士精神會爲生存而戰,即使你的內心渴望死亡。甚至對於一個從第三紀元和亞瑟-潘-德拉貢時代就一直生活在世上的人來說,我也很少看到一個對劍有如此強烈的親和力的戰士。你註定要從凡人肉體的脆弱中昇華,成爲更偉大的東西。”
“成爲奈塔爾的追隨者。”
在他身後,阿基坦公爵被他留在原地,任由命運和騎士的反抗精神決定生死他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