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我們先出去再說，‘公羊－2’纔是我所擔心的，我怕我們影響他們，把任務搞砸了。”已經搞砸了，現在整個城鎮全熱鬧起來，有成羣結隊的人打着手電舉着槍到處跑，或許是打算捍衛他們的家園，趕跑入侵者，我們還是先顧着自己吧，起碼在現在，我們這些大塊頭就是入侵者。
小隊繼續向西前進，但比起之前要困難許多，街上到處都是人，打着手電或者舉着火把，還攜帶着武器，我們被困在了某戶人家的後院，無法動彈。如果這時候有空襲或者空中支援就好了，我們可以趁着這些傢伙回家，進入地下室躲避時衝出去，一口氣跑出幾公里，回到代表起降中心的那塊麥田。
“‘獵犬’呼‘公羊－1’，聽到請回話，聽到請回話，Su－24M需要確認你們的位置，即將發動空襲，重複，即將發動空襲，請報告位置。”
我拿起話筒：“‘公羊－1’收到，座標已經通過GLONASS上傳，讓他們多折騰會，我們就快要出去了。”
“獵犬”沒有回覆，過了會換了個傢伙。
“‘食人蟻’呼‘公羊－1’，座標收到，原地別動，空襲將於30秒後開始，倒計時，30，29，28，27……”
太棒了，我看了看周圍的隊員：“呆在原地別動，空襲馬上就到，一會我們就能趁亂衝出去。”
戰鬥機的呼嘯聲隱隱傳來，這次並不是一架，而是一片，空中亮起了一條一條的光束，在夜視儀的世界中分外清楚，那些Su－24M掛了不少火箭發射巢，正在朝地面傾瀉火箭彈。
面前的街道也被火箭彈所轟擊，那些威力巨大的，由Su－24M攜帶的YB－32－57火箭發射巢在超低空所發射的57mm口徑C－5火箭彈以十分密集的形式轟炸了附近的所有街道，到處都是爆炸，連深處攻擊範圍外的我們也不自覺低頭縮成一團，祈禱不要被擊中。
“‘食人蟻’呼‘公羊－1’，轟炸將向東方延伸，1分鐘準備，倒計時，59，58……”
“你們都聽到了，這是個機會，現在不要管什麼暴露不暴露了，殺出去！”見鬼，火箭彈轟炸過的街道全是殘缺不全的屍體和亂七八糟的碎塊，但這顯然觸怒了當地的民衆，那些不怕死的傢伙，轟炸剛剛結束就又從建築裡鑽出來，端着輕武器朝天上射擊。
要從這種地方“潛入”？我覺得還不如直接衝，遇到攔路的、打招呼的就殺掉。
小隊繼續前進，進入街道，那些平民缺乏統一的組織，有人忙着搶救傷員，有人趴在屍體上痛哭，有人端着武器沖天上射擊，有人失控的大喊大叫，甚至有人忙着把商店櫥窗砸了，抱着電視機什麼的往家跑。
整個場面徹底陷入混亂，我們在人羣中穿梭，那些傢伙雖然看着我們奇怪，但根本沒人理我們，平民和軍人的區別就是，在關鍵時刻不會注意到除了跟自己性命有關的任何事，不知道那些事反而會更快的要了自己的命。
終於有叛軍發現我們了，走在最前邊的尖兵突然撲倒在地，其他人立刻散開躲在建築物下，尖兵片刻後又爬了起來，一個打滾跑到一棟大樓的門洞裡。
“狙擊手，對面大樓三層，他換地方了，那混蛋用的大口徑，沒想到，這身衣服救了我，呼……”
“機槍改裝的，這幫人很會動腦子，纔會特別難纏。”有了剛剛的車載火箭發射巢，我相信把DShk或者NSV改裝成半自動或者非自動的狙擊步槍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我來引開他的注意，你們誰幹掉他，準備好——走！”尖兵第一個衝了出去，跑出去不到兩步又捱了一槍，倒在地上，這個傢伙打得可真準。
我接過一枚迫擊炮彈，裝進60mm迫擊炮內，大概瞄準後看着炮彈飛出去，對面建築物三層出現一團爆炸，我立刻又塞進一枚，打了過去，縮回到建築物旁。
尖兵從地上爬起來，在原地站了會，衝我們揮揮手，繼續前進。
一個賊眉鼠眼的傢伙突然攔着一名隊員，嘴中嘰嘰咕咕說着車臣語，那名隊員擡手就是一槍，射倒了那傢伙，旁邊另一個傢伙看到後又衝我們大喊大叫，我拔槍射倒那傢伙，隊員們立刻跑起來，我們暴露了。
身後響起一陣吆喝聲，我們繼續前進，吆喝聲立刻變成了槍聲，那些傢伙衝我們開火了，好在一般的步槍子彈對我們沒多大傷害，但每個人都揹着火箭筒和大箱大箱的子彈，我可不想誰發射的穿甲燃燒彈引起彈藥殉爆。
“跑吧，跑吧，別停下！”所有人都拼命跑起來，不管是我們這些在前邊逃命的，還是在後邊窮追不捨的，我前邊的那名隊員剛轉過身端起步槍，手中的步槍就被人打中，變成了廢鐵；另一名隊員則趕緊扔了被擊中的彈藥箱，現在彈藥箱正像煙花不斷蹦子彈，一個洞接着一個洞，他再不扔，我們幾個就成了蜂窩了。
按理說，我們身穿能量裝甲，依靠強勁有力而不知疲倦的外骨骼，比那些平民跑起來要快多了，但顯然不是這樣，真實的情況是，我們在前邊跑，對方在後邊追，竟然還有人突然從路兩邊閃出來對我們開火——
我們每個人都揹着跟自己體重差不多的裝備，而那些平民只拿着步槍和彈匣，更何況，我們慌不擇路，他們則對這裡熟悉得很。
“長官，在這麼下去我們會很慘！我的突擊步槍被他們打壞了！”一名隊員衝我大叫，同時丟掉手中的武器，從腰間抽出一把手槍，“還好我帶着我的絕對堅固的寶貝，這傢伙可不會被子彈輕易打壞。”
那是一把Glock手槍，可能是歷史上最可靠的手槍。
我很不想在這些混蛋身上浪費時間，但顯然他們不長記性，總喜歡欺軟怕硬，剛剛的空襲威脅，到了現在早已經被他們拋之腦後了。
“全體停下，站成圈，交叉射界，自由開火，我重複，準備自由開火。”
我們幾個突然停下並背靠背，端起手中的武器，敵人就在幾十米之外，無需過多瞄準。
“早該這麼做了。”
那些平民看到我們停下，居然以爲我們放棄了，喪失了鬥志，就那麼逼近，把我們包圍起來，根本沒有軍人的本能——先找到能夠擋子彈的掩體，保全自己，再考慮開槍，殺傷敵人。
“開火！”幾支武器在同一時刻噴出火舌，那些沒有任何防護的平民脆弱的身軀被大口徑機槍單、高爆破片榴彈，以及專爲穿透高等級防護目標而設計的子彈所撕裂，像是被鐮刀收割的麥田一般，齊刷刷倒下去一大片，伴隨着慘叫和哀嚎。
漫天噴濺的血水就像是突然擰開的淋浴噴頭一般肆無忌憚，地上轉眼間匯聚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的血泊，那些漸漸冷卻的屍體就泡在血泊裡，保持着死前的怪異姿勢和殘缺不全，在密集槍擊中僥倖生還的平民看到屍體和血水不自覺感到噁心，腿軟，跪在地上拼命嘔吐。
“這些混蛋剛剛的氣勢呢，嗯？”那名手持Glock手槍的隊員用手槍幹掉了幾名忘記逃跑的平民，其他人如夢初醒，這才四散逃命，“我真想把他們殺乾淨。”
“收手吧，這下車臣政府軍徹底落下惡名了，也可能他們會反咬叛軍一口，”四周的情況和之前不大一樣了，那些剛剛還吆喝着要幹掉我們的平民一下散的乾乾淨淨，只剩下我們還立在路口，顯得非常突兀，非常礙眼，“繼續前進，別給狙擊手和火箭射手留下攻擊的機會。”
火箭射手會選擇在寬敞的街道發射火箭彈，而不是狹窄的過道，因爲發射時，火箭筒噴射出的尾氣可以殺人，包括射手自己——真的可以殺人，我親眼見過一羣調皮的混蛋把上校的狗綁在RPG後邊，然後發射火箭彈，那條狗直接被尾焰噴起來，在地上抽出了一下，死了。
“‘公羊－1－2’，火箭彈來襲！”
又是火箭彈？！今天真是倒了大黴，趴在地上的時候我是這麼認爲的，老是被火箭彈襲擊。
但這次的火箭彈爆炸直接把我炸的飛了起來，在空中飛了會重重的落在地上，好在沒斷骨頭，只是腦袋暈暈乎乎的，根本搞不清東南西北。
“長官，還好麼？‘公羊－1－2’陣亡了，他被火箭彈炸成了碎片。”
搞清楚自己處在陰影中未暴露，我先鬆了口氣，看了看遠處的幾棟大樓，一棟大樓的某扇窗戶正在冒煙，顯然那裡剛剛發射過什麼，而且，這幫業餘的傢伙根本不注意把武器的身管隱藏在窗戶後，以免暴露。
“什麼火箭彈有這麼大的威力？”幾個淺淺的人影，那些傢伙又把炮管露出窗口，還挺粗……等等，那不像是炮管，頭部居然是錐形的。
“300mm的，BM30型發射車‘龍捲風’的。長官，他們把火箭彈固定在支架上，連接上電極和電池，用遙控器遙控發射，‘公羊－1－2’來不及躲，直接被炸成了粉末。”
“該死的……”又一枚直徑300mm的火箭彈從大樓內發射過來，射中了我對面的那棟大樓，爆炸過後，濃濃的煙霧從巨大的窟窿中不斷冒出，之後，那棟三層大樓居然慢慢塌了。
這種超大口徑的火箭彈無論命中哪裡都是一個巨大的彈坑，而彈着點方圓內兩百米將不會有什麼完好的東西。
他們居然敢在不到300m的距離使用這種恐怖的武器，火箭炮的安全距離是至少1000m，這些叛軍瘋了，真的瘋了。
“‘公羊－1－4,’，呼叫‘食人蟻’，幹掉他們！”過了幾秒，又一枚火箭彈命中同一棟大樓廢墟，炸飛的碎片和土塊甚至掉到遠在200m外的我們身上。
我總算知道他們爲什麼選在這裡發射火箭彈了，除了那棟發射火箭彈的大樓和旁邊的一棟大樓，其它的地方基本沒什麼建築，全是廢墟，射界十分開闊，不用擔心威力過剩傷到自己。
這些廢墟可能是被剛剛的空襲轟炸造成的，也可能是那場幾百年過去但影響會永遠持續下去的核戰。
該死，我們必須要經過這裡，硬闖的話，只能被轟成碎片。
“‘食人蟻’呼‘公羊－1’，遇到了點小麻煩，幾輛‘石勒喀’，已經被摧毀，請指示目標，30秒倒計時，30，29……”
謝天謝地，那些該死的瘋子終於要下地獄去了。
“‘公羊－1－3’報告，激光定位器在交火中損壞了，我們得換個方式。”
“發煙榴彈？上帝！”一名隊員直接在無線電裡叫了起來，“對方會確認我們的位置，他們只要把誤差保持在200m內，就會把我們轟成灰燼！”
“還有其他辦法嗎？”沒有，完全沒有，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和火箭彈把周圍的每一棟大樓都轟成廢墟，還有我們。
又一枚火箭彈命中了斜對面的建築，那棟矮樓直接從內部爆開，就像裝滿水的氣球一樣，碎片到處飛濺，這些瘋子到底在打什麼？他們的火箭彈已經可以讓我們掛掉十次了。
“‘獵犬’呼‘公羊－1’，車臣政府軍進攻受阻，傷亡慘重，需要你們引導戰鬥機消滅那個火力點，就在你們0點鐘處320m外。”
“‘公羊－1’報告，我們的激光定位器壞了，無法完成任務。”
對方沉默了片刻：“‘獵犬’確認，‘牧羊人’直接命令，授權使用雲爆彈攻擊大樓，‘公羊－1’，你有一分鐘時間後撤到安全地帶，我重複，一分鐘儘量後撤至安全地帶。”
瘋了，所有人都瘋了。
“長官——”
“跑吧！現在我們的小命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尖兵已經掛了，我們還剩下五個人。
“‘食人蟻’確認目標，安全距離，400m，安全距離確認，倒計時，10，9，8……”
這就像是一場燒烤盛宴，我們在一旁等待食物被烤熟，但一不留神，過於急躁，一腳踩進火堆，自己也差點成了食物。
被超高溫爆炸雲團所吞噬的地區在缺氧和高溫的環境中維持了近半分鐘，在這種條件下，一切在爆炸中僥倖存活的生物也會因爲缺氧而衰竭，被高溫燒成碳化物。
我們僥倖逃出了足有100m的絕對致死區，纔沒有和建築、車輛一樣化爲表面凝結黑色的可怕模樣。
“‘彩虹’呼‘公羊－1’，請發射棕色信號彈，即將降落。”
“快發射信號彈。”我衝身後一名隊員下命令，他拿出一枚棕色信號榴彈，裝進GP－30裡，照着前邊的空地打了出去，榴彈落在大概50m外，短短几秒化爲一大團不斷擴散的棕色煙霧。
幾架直升機出現在空中，穿過那些冒煙的建築和濃濃的煙霧，懸停在棕色煙霧上方，那些像鱷魚一樣面貌猙獰，身體瘦長的是Mi－24武裝直升機，挺着大大的肚子、兩翼顯得愈發短小的Mi－26正在降落，我們趕緊跑了過去，運輸直升機的後艙門開啓，把我們吞進龐大的機腹中。
尾部的裝填手數清楚了我們的人數，按下機身上的通話鍵：“‘彩虹－1’詢問，還有嗎？”
我看着其他四人都坐在兩側的位置上，衝他使勁揮了揮手。裝填手衝我伸出大拇指，把臉扭到機頭那側：“人到齊了，我們可以走了！”
看着後艙門縫隙中越來越窄，越來越遠的地面，我突然搞不清，我們到底來這裡，幹什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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