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口氣,再緩緩呼出,我終於明白自己對於珍妮的感情是怎麼回事了,那是一種愧疚感,一種不知不覺的,該死的愧疚感。
有些人完全不會有,但我不行,我的外表就像是一塊鋼鐵,但內心卻可以被慢慢軟化,這是我的軟肋,同情心,還有對他人的愧疚感。
比如那次痛苦的任務,那個被打成碎片的嬰兒。或許讓我殺了他們,會讓他們更好受些,在充滿希望的瞬間被摧毀,太過於殘忍。
我對於珍妮的感情是愛情嗎?哦,是她先愛上了我,而不是我愛上了她,我看了那本日記才知道,我的愧疚感,該死。
這並不是愛。
這只是一種混合了大男子主義和所謂的責任心的某些難以言說的成分,所分泌而成的一種無形的枷鎖,它在不知不覺中把我們套在一起,形成自認爲可以接受一切挑戰和考驗的戀人,但現實,真的是這樣嗎?
很顯然不是。
我寧可選擇殺死珍妮,而不肯原諒她,或者是,原諒我自己。我想當然的替她作出了判斷,這真的合理嗎,可以被接受嗎?可惜她已經和我陰陽相隔,這個問題我沒辦法親口問問她,但我想答案很明顯。
我終於可以釋然了,或者,是我以爲我終於可以釋然了。無論如何,我現在可以鬆口氣了。
我永遠的失去了一個我曾經愛過的人,雖然那不是真正的愛;而我現在又失去了另一個我愛上的人,可那也不是真正的愛。
真正的愛實在太難尋覓,它需要太多的巧合和恰當的時間,地點,人物,性格,等等等等。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耐心去追尋它,總是急匆匆的接受一個又一個,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急切的期盼——
下一個,下一個一定會更好。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我們渴望下一次,但卻無法確信,下一次就是最後一次。即使得到了真愛,真正意義上的愛情,而不是其他的責任,良心,執着,感動,慾望,等等所鑄造的,那種真愛,我們還是會選擇放棄。
爲什麼?
因爲真愛太過於彌足珍貴了,我們不敢承認,不肯承認,我們終於得到了它,我們認爲那是一個陷阱,那只是一次平平常常的失敗的嘗試。
這真是一個無比矛盾的現實,讓人無從下手,抓耳撓腮,卻找不到其中的奧秘或者訣竅。無數對戀人在這道門前走過,卻放棄了進入其中窺探一番的念頭,漸漸的這扇門荒蕪了,大着膽子走進來的人又會被失望所帶走,永遠,沒人能夠真正擁有它。
可是世間的一切又有哪一個不是這樣的?
所以我們被人告誡,前人們,長輩們,好好珍惜現在。
太他媽正確了。
所以我們學會了自欺欺人,自我欺騙,學會了集體催眠,最終,學會把這種騙術發展成爲一門藝術。
這門藝術維繫着人類文明的存在和繁榮,並且催促着人類爲之撲湯蹈火,永遠不感到滿足,這門藝術是如此偉大,如此令人讚歎,以至於只有少數人才能玩弄——
政治。
以及它所引發出的一切人類的社會行爲。
我想得有些太遠了,現在,我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在當前的事情上纔對。
“上尉,你能幫我擋一下嗎,我看看地圖,”少尉說着從背後取下雨衣,打算把自己遮起來擋住紅外手電筒的光源,“我們現在大概是在比特阿麗斯是吧。”
我拍了拍她,搖了搖頭:“不用看了,我的戰術面板上清楚得很,還有16.6公里,徒步需要5小時左右就能回到基地。”
“是啊,上尉,”卓婭少尉的聲音顯得怪怪的,“你好像不大高興。”
“走吧,怕摔倒就跟着我。”我可能高興嗎?一想到那些FSB帶着陰險的笑在遙遠的莫斯科等着我,我就沒法高興,更別說我對於自己是會被當成小白鼠,還是直接被拆成片還一直擔憂不已。
下一站,洪堡灣。
“那些殭屍真的會放行嗎?”少尉有些不敢肯定。
我倒不怎麼擔心,那些瘦弱的胳膊和腿我一把能捏斷好幾個。
還是一扇大門,殭屍們還是老樣子,在門上架設着機槍,探照燈,不過門前多了2道交錯的鐵絲網,看來他們變得精明瞭,應該在路兩側埋設了地雷,防止有人像我那樣衝擊哨卡。
我帶着少尉走近,巨大的探照燈立刻轉向,照的我睜不開眼,只能把頭偏到一邊。
“誰?”一個字,簡單明瞭,其實這種時候也容不得說廢話。
我從懷裡把當時上校交給我的一枚硬幣掏出來:“我有你們指揮官給我的東西!”
上邊沒人答話,過了會大門上的一個小門被人打開了,3個人跨過門,都提着槍,朝我們走了過來。
“是這個東西?”那名士兵接過那個硬幣看了看,“沒錯,人民幣。”
原來那東西居然是以前中國的流通貨幣,這個上校還真有意思,被人家打敗了整天拿着人家的東西念念不忘。
“把他們帶進來!”一個聲音從小門後飄了進來,3名士兵示意我們跟上他們,進入窄門。
一跨進去我就後悔了,情況好像不大對勁,M1A1的120mm滑膛炮正對着我們,還有周圍的2挺大口徑機槍,1挺榴彈機槍。
“你就是阿卡利亞吧,”一個傢伙站在坦克上,用擴音喇叭衝我喊話,不知道是喇叭壞了還是他的聲音太難聽,感覺就像什麼東西破了似的刺耳,“這破玩意……操,格里芬,你早該修好它的。”
我用手擋着臉,從胳膊縫隙裡打量周圍,數盞高瓦數探照燈打到我和少尉身上,那種溫度讓人渾身不舒服,我感覺再多站一會,我就要被烤熟了。
“你,阿卡利亞,還有你,小姐,跟我們去見我們的指揮官,不準多問,別想逃跑,懂嗎?”似乎是爲了印證他的話,直升機的引擎聲呼嘯而過,讓人頭皮發麻。
“我們絕對會乖乖的,非常乖。”我真的不打算反抗,起碼面對已經對準我的120mm滑膛炮時,我想沒多少人願意反抗,不然那個實心的貧油穿甲彈會把炮口前的任何東西打上一個洞,不管是半米厚的水泥還是幾十公分的裝甲板。
上校一如既往帶着貝雷帽,在那個小小的地下指揮室內等着我和少尉,不過他所講的事情是我沒料到的。
“阿卡利亞,我長話短說,”上校拉開椅子坐在我對面,用手指戳桌面示意我安靜——其實我什麼也沒說,等着他開口,看上去上校有點憤怒。
“俄軍基地和我們簽訂了一個協議,我們提供螃蟹肉和其他的物資,他們給我們提供必不可少的軍事物資,原本是個雙方互利的行動,”上校把手握成拳,輕輕叩擊桌面,“每次物資交換我們雙方的最高指揮官都會到場,代表一種誠意和互相間的信任,但上一次,我沒有見到費麗達婭上校,並且——”
我接了一句:“你們被伏擊了?”
“沒錯,那些無恥的俄國人設下了一個包圍圈,打算把我們吃掉,如果我們沒有直升機在空中解圍的話,”上校停下了動作,往前傾了傾身子,語氣不善,“按理說,你們倆在接進哨卡前就被我的人打死了,但我的人還在那些俄國人手裡,所以我留着你們。”
我明白了:“你打算把我們倆扣作人質,來一次交換?”
上校伸手指着我旁邊:“把她,你回去捎個話,如果不肯,我們就殺了她,之後進攻你們的基地,攻下來,殺光所有人。”
“等等等等,我得搞清楚一件事,”我趕緊擺手示意上校息怒,他說到做到,真的幹得出來,“可能俄國本土發生了一些事,影響到了這個遠在美洲加州的俄軍基地。上校,這件事在我搞清楚之前,請您先別發動進攻。”
“你比他們強很多,阿卡利亞,”上校打了個響指,旁邊兩名士兵立刻架起少尉把她給帶了出去,關上門。
“那就看你的了,上尉,看你能不能把我的人給要回來,不然就等着爲他們陪葬吧,我是絕不會手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