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城區附近,里士滿-聖拉菲爾海灣大橋,加州當地時間2:27。
我和另一名核動力裝甲,3人工兵組,1輛反坦克導彈無人車沿着大橋往對岸,也就是東南方向的里士滿。
工兵組今天來對昨天規劃的爆破段進行實地觀察,確定大概需要動用多少炸藥,才能炸斷一截橋體,足夠阻止對方的裝甲編隊通過,包括架橋坦克架構臨時橋的可能性。
他們選擇了2個地段,打算在對方的裝甲主力編隊通過大橋時引爆,到時候我們負責消滅先頭部隊,主力部隊則留給無人機處理。
“我們到了,兩位,警戒放哨的任務就靠你們了。”那3名工兵說完,就從車上取下各種設備,2人把那東西往地上一架,啓動,我感到地面一陣震動,那玩意莫非在往下打洞?
一名工兵用鋼纜固定自己,讓同伴反覆檢查後,順着橋邊跳了下去,應該是去檢查橋面結構了,我看着那個像個倒扣在地上的吸盤一樣的機器,這小傢伙居然能撐住他,夠結實的。結構也很簡單,類似於最古老的水井把手,通過某些按鈕控制只能單向轉動,釋放或者收回鋼纜,而且要靠人按下電鈕控制。
我閒着無聊,打量四周,橋下的海水泛着墨綠色,看着滲人,而且不時有氣泡冒出,這證明水中有某些生物,而且不會是什麼善類——在可以殺人的、根本就不能喝的劇毒水裡洗澡,這會是什麼好傢伙嗎?
天空倒是一片晴朗,有大片的雲朵,完全找不到工業污染過的痕跡,人類的痕跡就這麼被抹得乾乾淨淨,呵、呵呵。
“‘培根’-3-4,嘿,來玩個遊戲?”
無線電裡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我條件反射看向另一名士兵,他抱着槍,警惕的望着四周,一副很鎮定的樣子,我轉過頭,繼續看着眼前:“行啊,玩什麼?”
“模擬遊戲,這是我的一個朋友改寫的小小程序,很容易的,我通過戰術互聯網傳給你,你接收一下。”那名士兵聽起來很興奮,我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了,“我朋友叫山姆·邁爾斯,很厲害吧,嘿嘿,運用A級戰鬥模塊強大的模擬能力,重現那些古老的戰場。”
我看着戰術屏幕上的警告提示,輕輕說了聲“是”,連接建立,一共7GB的文件,通過戰術互聯網迅速向我這邊傳送,通過衛星支持,實時速度峰值達到400MB/S。
而一般的戰術互聯網脫離衛星後,傳輸速度只有大概5~15MB/S,而且考慮到加密問題,有效傳輸速度大概在2~8MB/S。限制速度的根本原因在於中間的中轉系統和解/加密系統,後者的反應速度還無法做到很快,目前的算法過於複雜,繁瑣,但很有必要。
一會接收完畢,戰術面板提示我接受完畢,我啓動了程序,自動開始安裝。
“你進到遊戲裡了嗎?”進度條剛剛走完一半,那傢伙就急不可耐的問我,“把系統切換成自動監控,進到遊戲裡,選擇‘BattletacticsLAN’,我選了張好地圖,當年我們的前輩可是在這個地方和敵人磕得頭破血流,拼了個你死我活!”
我按照他說的,將系統調整到自動監控,進入遊戲,看到空蕩蕩的遊戲大廳裡,一個叫做“HelloKitty”的可愛貓咪正衝我招手,我就走上前,握着她的毛茸茸的爪子,進入了戰鬥畫面。
他媽的…這是哪?雙刀交叉的紀念碑(勝利拱門,薩達姆政權爲紀念兩伊戰爭而建立,後於2008年拆除),伊斯坦清真寺……沙漠迷彩的悍馬,雙手緊緊握着的M2HB,伊拉克?
戰術面板左下角三行小字——“2005年4月17日,巴格達市中心某處,當地時間9:17”
“第4機械化步兵師‘常春藤師’第8步兵團2營下士哈姆·費因”
“遇襲前10秒”
等等……遇襲前10秒?!
我正發愣,悍馬車拐過轉彎,無線電裡傳來駕駛員的驚呼和其他成員的怒罵,整個車身猛地一歪,我來不及反應不由自主跟着擺動身體,感覺頭盔差點帶着我的腦袋甩出去,一枚火箭彈呼嘯着命中了路面。
悍馬車逃過一劫,我正了正頭盔,習慣性拉動M2HB,兩個大拇指並用按下射擊壓板,衝着站在樓頂露出半個身子的游擊隊開火……
“怎麼樣?再來一局?”那名士兵忍住笑問我。
“我看算了,得,再來一局。”剛剛的伏擊,塔利班遊擊隊打得漂亮,一支4輛悍馬,3輛斯特瑞克組成的車隊被RPG-7和輕機槍全給廢掉了,我沒來得及跳下悍馬,一枚RPG呼嘯着就把悍馬連同我一同化成了一堆廢棄混合物。
遊戲重新啓動,這回場景換了。
一小隊美國軍人正在公路上警戒兩側,路上是被炸彈襲擊炸翻的一輛悍馬,2名傷員在附近呻吟,不遠處是個城鎮,這隊美軍士兵的目標。
沙漠迷彩加上屎黃色MTV防彈衣,這是一羣美國海軍陸戰隊員。
戰術面板下依然是三行小字——
“2005年11月9日,伊拉克哈迪塞鎮附近,當地時間5:32”
“第1師3團3營Kilo排二等兵詹姆斯·喬納森”
“哈迪賽事件開始前20秒”
該死,又來了,我真不喜歡這個情景帶入的遊戲,莫名其妙就把你塞到一個人身上,去體會發生過的事情。
M16的槍聲,我順着槍聲望去,看到5名伊拉克籍男子,躺在地上,一名海軍陸戰隊員正衝着他們掃射。
“喬納森,我們從左側突入,你們,看住另一邊,跟上我,上!”領頭的一名上士用榴彈轟開了大門,海軍陸戰隊員們立刻井然有序、配合嚴密的衝了進去,空中瀰漫着緊張的氣氛,那些該死的豬和雞在院子角落叫個不停,這會把整個鎮子的人都弄醒的——當然比起那枚破門榴彈的響動這算不了什麼。
“破門槌,上!”上士後退半步讓出位置,另一名士兵從隊友背上取下破門用的破門槌(可以兩人一同擡着使用的重型破門器械),和同伴擡着對準門鎖,狠狠用力,“咚”一聲,看似很牢固的門鎖被破門槌撞斷,另一名隊員上前就是一腳,踹開門衝了進去。
“讓我看到你的手!你的手!”
幾聲紛亂的槍聲,還有女人的尖叫,我心頭一驚,沒有AK-47的槍聲,少尉已經陰沉着臉衝了進去。
我跟着上士進入,負責掩護他的另一側。
“安全!”我放低M16A2的槍口,吃驚的看着滿地的狼籍,一名伊拉克籍男子胸口中了3槍,血水正順着白襯衫擴散,旁邊是他的妻子,懷抱着2歲的女兒,驚恐的看着一臉殺氣的陸戰隊員。
“
(真主在上)!”那名伊拉克籍翻譯一進入房間就用伊拉克語嘟囔了句,蹲下檢查那名男子,之後搖了搖頭。
“問她,爲什麼要用IED襲擊我們的車隊?”上士說着掏出M9手槍,打開保險,上膛。
這種問題問了等於沒問,政治家會扯淡到這是構建一個穩定型社會所必須付出的代價;統計學家會告訴你這是很正常的突發事故,在戰區,這就是戰爭的損耗;社會學家會告訴你這是不可柔和的民族仇恨,即使時間也難以消除。
而士兵,他們從來不問,他們只是用敵人的血來洗刷自己心中的憤怒。
那名翻譯面帶恐懼,他恐怕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翻譯深吸了一口氣,用阿拉伯語把話轉達給那名女子。
那名婦女快速地說着什麼,反反覆覆只有一句話,不斷的說。翻譯攤開雙手,迴應着她,但明顯不管用,她恐怕已經崩潰了。
翻譯只得看着上士:“她請你們放了她的女兒,她是無辜的。”
“我讓你問她,爲什麼他們要用IED襲擊我們的車隊?”就像暴風雨前的平靜,室內的氣氛一時之間變得緊張起來,我不自覺用食指撫摸扳機護圈,感到食指因爲過於緊張變得有些僵硬了。
“她請你們放了她的女兒,她是無辜的,”翻譯擦了擦額頭的汗,“你們已經殺了他們家唯一的男人,已經夠了,長官。”
那名婦女還在反反覆覆的說,而且帶着哭腔,翻譯表示無可奈何,上士讓翻譯繼續問,不自覺漸漸提高了音量,最後把手槍抵在了翻譯腦門上,吼道:“**的快問她!聽到沒有!**的!”
我感到自己的腦袋有些亂,那個小女孩在她母親懷裡哭起來,聲音尖銳而刺耳,她母親還在苦苦哀求,而上士已經怒不可遏,M9手槍的槍口在翻譯和那名婦女間來回轉動,我不敢說他會不會失去理智開槍。
“長官,長官,”一名士兵跑了出去,又迅速跑了回來,按住上士的肩頭,“情況不大妙,人們已經醒了,他們正在努力搞清發生了什麼事,我見到好幾支AK,周圍有很多潛在威脅,此地不宜久留,長官。”
上士彷彿剛剛從噩夢中驚醒一般,渾身是汗,大汗淋漓,喘着粗氣看着自己的下屬,努力眨了眨眼讓自己保持清醒。
“殺了他們。”上士把手槍插回到槍套,站在門口。
“長官,這……”那名士兵看了眼身邊的同伴,突然發覺不認識他們了,每個人眼中都帶着殺意,濃烈的殺意。
上士什麼都沒說,突然轉過身伸出左手猛地揪住那名婦女的額頭,不顧她的哀求把她拖到一間臥室內。
我們幾個立在原地,誰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沒人阻止,我們都在猶豫。
槍聲響起,次數之多讓人心中不斷揪緊。
“把翻譯帶出去。”上士擺了擺手,一名士兵不顧翻譯的掙扎和抗議按住他的胳膊,把他押了出去。
“接下來是我們的事,真正的海軍陸戰隊員的事,我不強求你們,不願意的,現在就出去。”上士坐在椅子上,擺弄着手裡沾着血的手槍。
沒有人動,空氣突然變得沉重,緩慢,陰冷。
“很好,記住,這是戰爭,你們不是惡魔,只是受害者而已,”上士伸出胳膊環抱起那個小女孩,看着她,面色冷峻,“非常憤怒的受害者。”上士把槍抵在小女孩的額頭,就像對待她的母親一樣,衝着那天真無邪的眼睛,慢慢轉過頭,扣下了扳機,1槍,2槍,3槍。血水噴濺了上士一臉,他慢慢睜開眼,丟掉懷中的那具逐漸冷卻的、小小的屍體。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簡直就是噩夢。
在上士的帶領下,我們又強行踹開了9戶人家,除了1戶人家沒人外,其它的8戶,所有的平民都被我們毫不留情的殺掉了,無論男女、老幼。原來殺害手無寸鐵的人只是扣扳機而已,心中不帶絲毫的憐憫和感情,只有憤怒,空虛的憤怒,告訴你需要用鮮血來平息它,而不在乎這鮮血是不是讓良心和道德被永遠玷污。
心已經麻木了,動作機械而熟練地踹開門,端起手中的步槍,向一切看得到的會動的軀體射擊,不去理會那些驚恐的眼神和長大的嘴,以及無力揮動的四肢,甚至來不及仔細端詳死者的面容,匆匆一瞟點射留下的3個冒血的彈孔,我們就急匆匆奔向下一個受害者。
這就是戰爭?
這明明是屠殺,我想笑,但卻笑不出來,跨過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死亡前一刻,那些驚愕的表情和眼神永遠定格,特別是那個小男孩,被打爛了半個腦袋,剩下的一隻眼睛,讓人無法正視。
原來這就是戰爭。
所謂的“任務”執行完畢,我們狠狠教訓了這些伊拉克“暴民”,雖然他們在我們槍殺他們的過程中根本就沒抵抗,而是靜靜的等待死亡來臨——阿拉伯民族是個堅忍的民族,即使面對死亡,作爲一個敵人,一個體會者,我至上我的敬意,完全同意。
我們在上士的授意下對現場作了簡要的處理,從那些被擊斃的暴民房間裡把他們用於自衛的AK-47(很可能是共和國衛隊的遺留武器)和各色老式步槍、手槍,匕首什麼的都搜走,並用這些武器隨意開了幾槍,拍照,以便日後真的有必要時,在法**對峙作爲證據。
回去的路上,坐在悍馬車裡,我一直回想着那個小男孩的一隻眼睛,僅僅過去了40分鐘左右,但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