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的屍體緩緩的倒在地上,倒在那一灘他自己的血匯聚而成的血泊裡,清脆的一聲,“啪”。
我蜷縮在旋轉椅上,關了手槍保險,插回到槍套裡。坐了一會,下邊傳來了槍聲,爆炸聲,還有吆喝聲,我有些坐不住了,拿出夜視儀戴在腦袋上,從椅子上起來,走到落地窗邊向下望。
衛兵們從四面八方向門口移動,好多人躲在柱子或者牆壁拐角,也有人躲在門後,等着對方衝入大樓的那一刻,用密集的火力網撕碎他們。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個近2m高,巨大的傢伙舉着比他還大一圈的防彈盾牌不慌不忙走到門口,然後把盾牌放在了地上。
衛兵們開火了,數挺重機槍,幾十支步槍和幾支全自動狙擊步槍,還有幾枚手雷紛紛飛向那一面巨大的盾牌,如果是一個普通人舉着一面普通的防彈盾牌,他早已經被這樣的火力撕成了碎片。
但第一輪攻擊過去後,等到子彈擊中地面、牆壁所濺起的煙塵徹底消散後,那個傢伙和那面坑坑窪窪傷痕累累的盾牌還在原地,只是從之前的位置稍稍向門口退了兩步。
KORD發射的12.7大口徑穿甲彈也沒能在近距離擊穿那面沉重的盾牌,等等……仔細一看,那根本不是什麼盾牌,從上邊的“V”字形防浪擋板和邊沿粗糙的切割痕跡可以看出,那分明是一輛“艾布拉姆斯”主戰坦克底盤車體正面的裝甲板。
兩根黑色的管子從那面盾牌上面伸了出來,隨着“嗵”“嗵”“嗵”的聲音,幾枚拖着煙霧尾巴的榴彈飛向了遠處的衛兵們。
那些榴彈和我想象中的爆炸不一樣,沒過多久,煙霧立刻籠罩了大樓一層的大部分地區,並開始向高處擴散,大樓內的紅外火災預警器檢測到了異常的煙霧,立刻開始噴射泡沫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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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者仍然很有耐心的朝裡邊繼續發射榴彈,一口氣射出去幾十發才停,直到整個大廳都被濃重的煙霧所充斥爲止。
催淚瓦斯。
標準的俄語從門口飄了進來:“Сложили_оружие,не_делайте_ненужныхсопротивление,мы_не_будем_намеренно_причинять_тебе_боль,война_не_бессмысленное_кровопролитие_и_жертвы,и_мы_уважаем_ваш_выбор(請放下武器,不要做無謂的抵抗,我們並不會故意傷害你們,這場戰爭並不需要無意義的流血和犧牲,我們尊重你們的選擇)。”
英克雷採用了這種非常規手段,旨在摧毀整個基地的抵抗意志,說明他們想要數量衆多的俘虜作爲人質。基地被攻擊的消息應該早就傳到了莫斯科和其他所有的空軍基地,如果總統狠下心下令,現在攜帶有凝固汽油彈和集束炸彈的Su-24M應該已經在機場待命了。
但只要這個基地內還有數百名聯邦軍人仍然作爲俘虜被扣押,這個消息一經烏赫塔駐紮的地方部隊報告給國防部長,國防部長再轉達給總統,總統在下達命令前就要猶豫了,或許他會選擇終止命令,選擇嘗試同對手談判,以拖延時間調集兵力。
那些大塊頭的英克雷就在煙霧中前進,沒有什麼有效防護的衛兵們早已經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普通的軍人和“阿爾法”在催淚瓦斯面前沒什麼區別,每個人都用力掐自己的喉嚨,避免吸入過多的毒氣,但渴望氧氣的慾望又讓他們狠狠地吸入更多的毒氣,整個肺都灼燒起來,淚流滿面,在地上來回打滾,哀嚎。
所有的一切很快都結束了,英克雷又以我根本想不到的方式快速結束了進攻。
他們在正門留了一個班負責開火製造將要發起進攻的假象,主要兵力直接乘坐直升機機降進入基地內部,趁着混亂,分頭攻佔了沒有多少防禦兵力的停車場和軍營,並對主建築發起攻擊。
將裝甲車和步兵戰車全部控制住後,那兩個只能依靠腿來作戰的摩步連的大部分人員又在營房附近便被控制住。剩餘的人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當手中唯一能指望的武器對敵人造不成任何傷害後,爲了求生,他們也放下了武器,選擇投降。
幾個傢伙繞開所有的人朝我的辦公室走來,一個傢伙還專門擡頭看了看我。
那名核動力裝甲走到玻璃門前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門,我走過去推開安東的屍體,把門打開。
“俄國人,作爲我們的俘虜,請你把武器交給我。”純正的俄語,說完,核動力裝甲大大咧咧的衝我伸出手,絲毫不擔心我會抽出手槍給他一槍,因爲那根本沒有用。
我把手槍和衝鋒槍都交給他,用英語回答道:“我要見你們的指揮官。”
那傢伙往前邁一步,給身後的人留出位置。另外一個大塊頭低着頭也鑽進辦公室內,伸手摘了頭盔:“首先,阿卡利亞,幹得漂亮。其次,有什麼要問的,問吧。”說完,哈迪斯從旁邊那名核動力裝甲手裡拿過我的武器又換給了我:“你當然可以保留這些,你跟他們不一樣。”
“卓婭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接過兩把槍。
“你要聽實話?”哈迪斯翻着眼睛看着我,“當然,你已經有資格聽實話了。是的,再創造一個實驗體是查爾斯上將的主意,因爲我們得到了最新的情報,潛伏在聯邦內的間諜——抱歉,我不能告訴你是誰。
間諜向我們報告了這個女孩,卓婭和那個叫做安東軍官的非同一般的關係,以及安東的父親,馬德拉中將,我們已經判斷出安東會成爲反恐怖局的局長。所以將軍決定嘗試着再發展一條內線,但現在看來,這條線失敗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安東中校的屍體。
“不過好在這對大局影響不多,憑藉你的配合,我們輕鬆佔領了這個基地,俄羅斯-莫斯科聯邦顧及那些俘虜,不會貿然發動空襲銷燬證據。
這給了我們時間把那些證據收集起來,這些強而有力、以毀滅全人類爲最終目標的證據將給你們的政府最沉重的一擊,總統和聯邦主席都會下臺,政府也會換屆——
換成我們所支持的政府,或者,按照你們的話,我們扶植起來的傀儡政權。”
“這就是你們的計劃?”爲什麼我聽起來就像兒戲一般。
“當然,表面進行的動作確實不多,如果政府不肯下臺,依然維持高壓統治的話,”哈迪斯轉過身,查看下面的情況,
“首先引導輿論,讓他們公佈這些計劃書的所有細節,一刻不停的攻擊聯邦政府;
其次,在各地鼓動人民進行大規模遊行示威,給他們武器和後勤支持,煽動他們從聯邦衆分裂出來,組建自己的地方軍隊,並協助他們擊退聯邦的鎮壓軍隊,這一步的難度較大;
第三,派人私下和那些說不上話的小黨派、武裝勢力接觸,選取其中合適的進行扶植,使其發展壯大,足以和莫斯科分庭抗禮;
第四,針對莫斯科發動恐怖襲擊,暗殺中央機關的高級官員,以及軍隊的高級將領,在聯邦羣龍無首的情況下協助反政府武裝迅速接管那些主要城市,直逼莫斯科,逼迫杜馬和下議院推翻現任政府,重新進行一場民選。
當然,民選完全是由我們操縱的,只是給人民一個表面上公平合理的選舉感覺而已,最後獲選的都是願意聽從我們命令的人,這樣一來,聯邦就能成爲我們的大後方,給於我們必要的支持,也能夠杜絕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
有英克雷強有力的軍事支持和暗中扶植,顛覆聯邦政權的可能性確實很大,但問題是,這需要時間。過多的時間被浪費掉,很可能會造成整個計劃的功虧一簣,假如莫斯科選擇提前啓動“滅日”計劃,來個魚死網破,整個世界將再次面臨另一次浩劫,這次浩劫可能會抹掉超過9/10的人類。
“你們會花掉多長時間?”海蒂斯聽到我的提問,轉過身面朝我。
“不會超過一個月。”
最後的結果證明,聯邦政府的倒臺甚至沒能撐過兩個星期。
3月12日莫斯科時間6:45開始,一份名爲“俄羅斯-莫斯科聯邦中央政府滅絕人類計劃書”的東西幾乎在同一時刻出現在網絡,新聞,各書壇、報攤和市面上,並開始大量發售、瘋傳。
大概半小時後,一個平時根本名不見經傳的“統一俄羅斯”極右勢力黨派的一名主席突然跳了出來,並在新聞節目中公開接受採訪,譴責政府的這一計劃書,並稱其爲“極爲殘忍而沒有絲毫人道,令人震驚和不安的恐怖滅絕計劃”,呼籲人民起來抵制這一計劃,呼籲下議院和杜馬聯合對維塔裡克政府進行調查,確認這份計劃書的真實性和來源。
10多分鐘後,就像是約好了似的,聯邦境內的多家新聞頻道都轉播了該黨派主席對於政府的譴責,包括莫斯科、弗拉基米爾、喀山、烏赫塔甚至海參崴的民衆都看到了這一節目的實況轉播。
又過去不到5分鐘,已經有人在莫斯科的街道內組成了超過百人的遊行隊伍,在主要交通幹道和克里姆林宮、盧比揚卡聯邦安全局大樓前聚集,而且人越聚集越多,有千人之餘,口號也漸漸地從剛開始的“政府下臺,還給人民生存的權利”發展成了“推翻現任政府,爭奪自己的生存權利”。
等到總統接到了報告時,聚集在克里姆林宮外的人羣已經超過了數千人,隨着個別人的煽動帶領,羣衆對中央行政區的政府大樓羣發起了衝擊。
莫斯科中央行政區的內衛部隊和緊急趕來增援的警察部隊阻止了遊行民衆對於克里姆林宮和聯邦安全局大樓的衝擊,並設立了警戒線和崗哨,用高壓水槍和各種非致命輕武器,催淚瓦斯暫時擊退了憤怒的羣衆。
但對方並沒有就此散開,而是又開始聚集,準備武器以便進行第二次的衝擊。
相比莫斯科的情況,弗拉基米爾、梅季希、喀山、烏赫塔等等有軍事基地的地區軍出現了大規模的民衆示威遊行,也都遭到了羣衆的衝擊。
但面對荷槍實彈、不斷鳴槍示威的軍人和進入軍事禁地就將遭到射殺的命令,衝擊軍事基地的羣衆顯得很冷靜,聚集在軍事基地外阻止了軍隊的調動,既不發起衝擊,也不散開,就這麼和基地的守衛們僵持着。
在聯邦政府內,下議院和杜馬質問維塔裡克政權“滅絕計劃書”的由來和泄露原因,當知道了一切始末後,下議院和杜馬均對政府投出了反對票,要求政府換屆,由杜馬暫時接任政府權力。
下議院還要求總統,副總統,還有六個部門的部長,包括國防部長在內立刻下臺,在爆發的大規模騷亂結束後立刻重新進行選舉。
杜馬迅速聯絡到了駐守在莫斯科城區附近的內衛部隊,要求他們開進莫斯科鎮壓羣衆的暴動,並要求聯邦安全局協助各地方部隊鎮壓各地的示威和可能的叛亂,允許使用所有武器,對趁機作亂的反政府勢力和武裝予以剿滅。同時儘快控制所有的媒體和新聞中心,阻止更多的消息被透露出去。
但令國家杜馬沒有想到的是,聯邦安全局在接到了命令後,拒絕執行聯邦政府,包括杜馬和下議院的命令,而是要求立刻進行政府改選。
與此同時,弗拉基米爾的內衛部隊總指揮處,各地的軍事基地也紛紛傳來了迴應,都是一樣的答覆,大致的內容是:拒絕執行杜馬下達的鎮壓命令,同時要求政府立刻改選。
這下失去了一切外援,只能依靠手頭數量不多的內衛部隊和武裝警察的國家權力機關徹底炸了鍋。
下議院建議先將現任政府下臺的消息公佈出去,同時通過輿論撇清下議院和杜馬同那份計劃書之間的任何關係,聽從各地建議,立刻進行政府改選,由杜馬和下議院聯合進行選舉,人民進行公投,選舉出新的政府,先安撫軍隊,再指揮軍隊鎮壓各地的遊行和叛亂;
而杜馬則認爲當務之急是先指揮手頭的警察部隊和內衛部隊鎮壓莫斯科爆發的遊行,再電令各地地方武裝鎮壓當地遊行、叛亂,同時進行政府換屆選舉,由人民進行公投選舉新的政府。
就在雙方爭吵不休之際,同日莫斯科時間13:27,伏爾加格勒地方政府向中央政府宣佈,13:20整起,伏爾加格勒地方政府成立“伏爾加人民過渡自治委員會”,宣佈脫離莫斯科中央政府的管轄。
仍然爭吵的杜馬和下議院立刻靜了下來,達成了一致:無論接下來做什麼,首先聯繫距離伏爾加格勒最近的薩拉托夫州軍區,對其進行鎮壓。一旦讓其保持暫時獨立超過半小時,恐怕整個聯邦境內的城鎮都會紛紛宣佈獨立,而莫斯科將成爲一個徒有其表的空架子。
15:05,在焦急不安中等待了兩個半多小時的中央政府接到了薩拉托夫軍隊的報告,他們的鎮壓遭到當地民兵武裝的頑強反抗,損失慘重,不得不撤退,伏爾加格勒依然保持獨立狀態,而且已經保持了1小時45分鐘。
在這段時間內,又有烏法,彼爾姆兩大城市相繼宣佈脫離聯邦管理,雖然在中央政府的電令下,當地軍區的鎮壓部隊已經出動,但杜馬和下議院對此並不再抱有太大希望。
等到第二天,3月13日,莫斯科時間9:52爲止,伏爾加格勒,烏法,彼爾姆,託波爾斯克,新西伯利亞州境內的古比雪夫、卡拉蘇克、科雷萬、新西伯利亞等全部宣佈脫離聯邦管轄,這些城市和州的當地地方政府大多選擇組成“人民過渡委員會”等組織,來暫時管理城鎮。
讓人感到驚奇的是,仍然在聯邦內管轄的城鎮和這些已經獨立的城鎮並沒有進入所謂的敵對狀態,貿易往來和一切業務照樣正常,道路和航班等均正常開發,彷彿它們的差別只是是否宣佈了針對中央政府的“獨立宣言”而已。
這讓莫斯科的中央政府感到了極大的侮辱,它的支持者幾乎沒有了,大部分的城鎮處於看熱鬧的狀態,少部分則與之劃清界限,而安全局和軍隊都在逼迫它,急切盼着新的政府誕生,好對其宣佈效忠。
迫於無奈,杜馬於當日莫斯科時間11:33宣佈現任政府由於下議院和杜馬的反對票而下臺,進行新一輪的政府換屆大選,所有城鎮均需派出代表進行總統選舉,候選人從各黨派推舉的主席和議員內經過初選確定。
讓人不安和無法保證絕對公正的選舉剛剛敲定,就因爲被報道計算機舞弊而被人民再次推翻,一連三次都是這樣,莫斯科內又爆發了大規模的示威遊行,遊行者徹底包圍了克里姆林宮建築羣,甚至連原本負責護衛杜馬和下議院的內衛部隊也參加了遊行。
一直到3月24日,第四次公選結束,新的總統才被杜馬宣佈爲合法選舉結果,公正此次選舉有效。
3月26日,新任總統向下議院遞交了政府內閣組建草擬名單。
經過兩天的磋商後,新的聯邦主席(總理),國防部長以及六大部門的部長,聯邦安全局局長被合法任命。
新政府於3月27日莫斯科時間8:20正式宣佈成立,總統在下議院議會廳宣佈接管聯邦境內聯邦安全局,海、陸、空軍隊,警察和內衛部隊,各地方政府的一切指揮權,行使現任莫斯科-俄羅斯聯邦中央政府憲法權利。
至於上一任政府的維塔裡克總統,利希張斯基總理,則被以反人類罪交由莫斯科最高法院審判,分別判處了137年和109年的有期徒刑,轉入列福爾托夫軍事監獄關押,以防止其越獄。
而謝爾蓋中將則被信任政府宣佈無罪釋放,並重新任聯邦安全局“特種行動局”局長,負責指揮“阿爾法”和“信號旗”這兩支特種部隊。
還沒等新一屆聯邦中央政府下令軍隊對各地進行鎮壓,消滅叛軍,那些原本宣佈獨立的城市和州又紛紛宣佈解散“過渡委員會”,重新宣佈接受莫斯科聯邦中央政府管轄。
而原本在各大城市頻頻爆發的動亂和大規模示威遊行也在一瞬間不見了,就好像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人民還沒鬧夠,但他們也是人,也知道累了,渴了,餓了,等到當初的激情和憤怒消退以後,理智又重新涌回大腦,既然大勢已定,再鬧下去,只會被政府逮捕,罰款再丟進監獄,自然沒有任何必要。
等到這一切都迅速消退後,沒人注意到聯邦到底產生了什麼變化。人們還沒從前一段的混亂浪潮中恢復過來,還沉浸在從下而上推翻政府的喜悅中,而沒有注意到周圍事物的悄悄變化。
比如,在莫斯科和其他幾個大城市,突然出現了一些生面孔,一些模樣跟歐洲人差不多的“外國人”。
暫時沒人把這次成功的政變和這些外國人聯繫起來,恐怕,也不會有人能夠把他們聯繫起來,因爲從表面上看,這件事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英克雷打了個漂亮的全勝,開始從內部,一點一點的蠶食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