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數

變數 飛煙 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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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已經第三次摔了東西,服侍的人都嚇得縮手縮腳,恨不得縮成一小點,讓太子看不見。然而這時還有個不怕死的人往殿裡走去。

太子看他一眼,那人呈上數只小盒,太子壓住火氣,親手打開盒子,逐一拿出裡面的紙來看,看到其中一張時,突然停下,擡眼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人。

“安排謝太傅府上的人回來見我。”

夜靜悄悄的,被緊鎖住的屋中一片漆黑,空氣沉悶,嘉止無聊地躺在牀上,看着面前的一片瑩光,幾隻美麗的蝴蝶正在光中跳舞,翅膀在空氣中劃出一絲絲炫麗的痕跡。

突然他聽到輕輕一聲響動,急忙揮手驅散幻影中的蝴蝶,扭頭看時,大吃了一驚。

“阿適!”

殷適笑眯眯地一步跳到牀前,擠上來抱住他,道:“想我想得哭了幾次?”

嘉止急忙在門上施了一個封門咒,這才抱怨殷適:“你怎麼來了?我正要脫身離開。”

殷適道:“我不放心你,來帶你走。”看了看屋中死氣沉沉的樣子,惱道:“當初我就說不要來,哥哥偏要送你進來,害你受苦了。”

嘉止微笑道:“沒事,反正來轉一圈他們就死心了。”又推推他道:“你做什麼這樣冒失,在皇宮裡使用法術很危險的,這裡有護國法師設的許多禁制。”

殷適道:“所以我費了好大力氣才進來,還好最近移形術練得很棒了,師父再也不會說我。”

嘉止氣道:“你這麼傻乎乎地闖進宮來,你師父還不是要罵你!”

殷適摟緊了他道:“我不放心,那天我感覺到你遭遇了危險,險些走火入魔。”

嘉止心中一揪,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怒道:“我就說不讓你施那個感同咒,你偏不聽!這裡的事我一個人完全可以應付,不用你操心!”

殷適道:“咱們倆還分什麼彼此,如果你真有事,我不能趕來救你的話,會難過死的。”

嘉止盯着他看,半晌問道:“你突然過來,還有什麼原因?”

殷適道:“沒有了。”

“真的沒有?”

“沒有啊。”殷適的語氣並不那麼肯定,嘉止一直盯着他,終於殷適撐不住了,小聲道:“我怕你出事。”

“哼!”

“寧德用千里窺鏡給我看你的情況,結果……結果……”

“結果什麼?”

“我看到你跟太子在一起。”殷適說完,又道:“當然我一點都不信,但是怕你吃虧,所以才趕來幫你。”

嘉止道:“你當時是信了吧?”語氣森冷,聽得殷適輕顫一下,忙道:“沒有沒有……呃,那個,當時我確實很生氣,氣得把他的鏡子都砸了,不過……”他解釋道:“不過我馬上就明白過來他騙我,因爲嘉止你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做那樣的事的。”想到當時看到的幻像,心中的氣憤還是不能平息,忍不住緊緊抱住嘉止,這是他的嘉止,只有他可以親近!

嘉止想推開他,卻推不動,殷適把頭埋在他肩頭,像狗兒一般用力嗅他身上的氣息,孩子氣中帶着令人心軟的眷戀。

“哼,還算你有幾分腦子,沒讓人騙到底。”嘉止回手抱住殷適,兩個人親熱了一會兒,一同起身。

嘉止道:“你那個寧德,確實有幾分道行,但心術不正,你要小心他了。”

殷適點點頭,笑道:“其實你那天來提醒我的時候,我就開始跟他保持距離了。”

嘉止奇道:“我什麼時候提醒你?”

殷適道:“就在你入宮的第二天啊,你浮現在我眼前,神情很是憂鬱,我……我當時特別慚愧,馬上就決定再也不跟他做那種事了,那些只能咱們倆做。”他親親密密地攬住嘉止的腰,跟他並肩而立,嘉止卻冷冷地道:“哪種事?”

殷適小心看他臉色,期期艾艾地道:“嗯,那天你不是去看過了麼?”當日在湖中船上,寧德又欲求歡,並壓在殷適身上引誘他嘗試“合籍雙修”,殷適並不是一點都沒動心,但正在猶豫的時候,突然看到嘉止出現在寧德身後,神情憂鬱,那一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凝望着他,似有萬般情意想要吐露。殷適一驚,頓時省悟,果斷地拒絕了寧德,推開了他,然而再去看嘉止時,卻像輕煙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他以爲剛纔不過是短暫的夢幻。

嘉止道:“我沒去,只怕是有人疑心生暗鬼,因爲做了壞事,所以纔看幻影。”

殷適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眼花,涎着臉笑道:“不管怎麼說反正都過去啦,我再也不會那麼做了,嘉止你原諒我嘛。”

這話倒是實情,從那以後他就只跟寧德在一起練功和鬥鬥法術,再沒有過分親暱的接觸,寧德曾經很生氣,但後來也就不再強求,殷適一直住在寧德府上,因爲他們發現兩個人練功時互相輔助,進步比一個人要快很多,所以兩個人相處得還算愉快。

嘉止板了一會臉,禁不住他軟磨硬泡,只得道:“算了,你這種沒腦子的傢伙,被人賣了還會幫人數錢,我跟你生什麼氣?”

殷適不是滋味地道:“嘉止你別這麼小瞧我嘛,寧德他就是那個樣子,凡是他看到的東西就都當自己的,還見不得自己有的東西被別人也有,小時候他不知搶了我多少玩藝兒,搶了也不好好玩,都丟在井裡,後來我家的下人打水才發現的。現在雖然長大了,脾氣卻沒改,他一定是嫉妒咱倆感情好,才故意騙我。”

嘉止冷笑道:“你倒是他的知己。”

“嘿嘿,也不算啦,只不過知道他沒什麼壞心,也就不跟他計較了。”

“哼,你還真體貼!”

“我比他大啊,當然得讓着他一點兒,娘老這麼教我的。”

嘉止哼了一聲,不再說話,殷夫人要殷適讓着寧德,其實還不是顧忌到他的身份,即便是總角之交,皇子的驕傲也是不容冒犯的。

“不過這一回他太過分了,居然拿你的事來騙我,我再不會原諒他!”殷適堅決地道,又望着嘉止:“今後我再也不會懷疑你,無論別人怎麼騙我,你也要相信我,好不好?”

嘉止淡淡地道:“我希望能信你。”

殷適急道:“當然能!嘉止,如果你不信我,那我寧可現在死了!”

嘉止知他心意,嘆了一聲,道:“算了,反正時機也差不多,咱們還是早點離開爲好,我不喜歡這裡,氣息太污濁。”

殷適道:“沒錯,哪裡有咱們山上好,咱們還是回去,再也不進京來了。”

嘉止笑道:“那也不必,家還是要回的,只是一定要小心,再不跟這裡的人扯上關係了。”

殷適知他說的是於昭和寧德他們,點頭同意,又問:“你方纔說正要離開,想好怎麼辦了麼?”

“當然。”嘉止走到牀邊將被子捲成一個筒兒,念個咒語,那被子就變成了嘉止的模樣平平躺着,只是臉色慘白,沒了呼吸。

“我已經絕食六天了,餓死也是正常的。”嘉止滿意地打量一下牀上的自己,殷適笑嘻嘻地道:“嘉止死了還是那麼好看。”

嘉止冷冷地哼了一聲,他故意保持“嘉止”死後的美貌,就是希望太子能夠心生憐憫,不再爲難殷商以及殷家,其實如果不是顧及到這一點,他連宮都不必入這一趟的。

“走吧。”嘉止拉起殷適的手,殷適道:“先等一下。”

“怎麼?”

“那個混蛋這樣欺負咱們,哪能這麼便宜他,咱們去嚇他一跳再走。”

“不行,太危險了。”

“咱們就去一下他的書房,我剛纔來的時候去看過了,只有他一個人,太監宮女都離得很遠,不會被發現的。”

嘉止被他鼓動了一會兒,也躍躍欲試,兩人一起念動咒語,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太子書房的內室,這裡是太子偶爾休息的地方,佈置得相當舒適。兩人側耳傾聽,外面太子正同一個人說話,聲音低微。殷適和嘉止對視一眼,都是既緊張又興奮,在別人眼皮底下做壞事,有一種禁忌的快樂。

殷適伸手在雕花錦榻上抹了一下,現在這矮榻表面上看不出異樣,只要有人往上睡倒,立時便會坍塌,他又施法搬了好些辣椒粉鋪在牀下,到時辣粉飛揚,更要讓太子吃足苦頭。

嘉止瞧他興致勃勃地做這些陷阱,笑嘻嘻地也不阻止,伸手在旁邊兩把椅上點了點,也讓那木頭變酥,若太子坐在上面,肯定摔個屁股墩兒。

兩人畢竟不敢久留,剛要離開,突然聽外面有人提起殷適父親的名字,兩人大奇,忙用心傾聽。

“你是說他早知道嘉止的身份麼?”

“是,謝太傅問殷大人的時候他承認了,謝太傅埋怨他不小心,殷大人說他也沒想到會出這種變故,本來他是安排嘉止公子遠在深山,終生不進京城的,不過他已經教給嘉止公子脫身的辦法,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後來他們商量了好一會兒,說要等那個叫嘉止的孩子裝病離開東宮,送他遠去南方。”

“哼!”太子的聲音裡充滿怒氣,嘉止和殷適對望一眼,有些驚奇謝太傅跟殷老爺商量的事,嘉止的身世又有什麼秘密呢?

太子若有所思地道:“沒想到嘉止是葉家的遺孤。”

“是,不過他本人似乎不知道,我聽謝太傅說要一直瞞着他,還說這是爲了他好。”

殷適疑惑地看看嘉止,嘉止也有些迷茫。外面兩人卻不再說話,靜了片刻,太子道:“你下去吧。”那人告退,屋中只剩了太子一人,殷適和嘉止聽見他走來走去,似在踱步,很久才停下來,自語道:“原來是這樣,父皇那裡卻不好辦了……不過也好,看這回你還敢不敢跟我硬扛。”他語氣裡有些囂張的意味,嘉止臉色凝重,看了殷適一眼,殷適也正看他,嘉止握住他的手,念動咒語,光華一閃,兩人頓時消失了蹤影。

殷適睜開眼來,發現又回到了嘉止被關的屋子,忙問:“怎麼又回來了?咱們還是快走吧。”

嘉止搖頭道:“這件事有變化,先不忙走,我得聽聽太子究竟有什麼可以要挾伯父和謝太傅的把柄。”

殷適道:“管它呢,反正你也‘死’了,咱們也走了,爹到時候把你的屍體領回去假裝埋了不就行了?”

“不行,如果太子看我死了,遷怒殷伯父和謝太傅,那就不好了。”見殷適還欲勸說,又道:“我對自己的身世也很迷惑,藉此機會可以弄清楚啊。”殷適這才住了嘴,不甘心地抱住他,默默生氣,好不容易纔佈置妥當,眼看就可以天高任鳥飛,怎麼偏又出了這種變故!要按他的意思,不管嘉止是什麼人家的遺孤,對他都沒有有任何意義,因爲嘉止就是嘉止,是他最喜歡的人。

嘉止輕輕拍他背心,低聲安慰:“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腳底抹油的功夫我跟你學了不少,要脫身還不容易。”

殷適忍不住笑了一下,知道嘉止現在的本事不在自己之下,也就放下心來,道:“那你一定小心,危險時只管逃走,爹不會怪你的。”

嘉止微笑點頭,催他使動移形術離開,眼看着殷適消失,他的眉頭才緩緩皺起,笑容消失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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