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未央見趙湛停下,心裡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滋味,垂下了目光,嘆道:“世子,越地的事情,不是謀反這麼簡單;而越王叔的死,也不是簡單的殉國。這件事情若是此時了了,那便是過去了,但是世子若是要繼續追查下去,那麼父皇絕對不會放過心大的封疆大吏的。”
趙湛回頭看向聶未央,卻見她臉上已經失卻了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嚴肅。
趙湛一怔:“公主,此言何意?”
聶未央看向趙湛,眼中是一片冰冷:“世子認爲,當一個北邊的封疆大吏有這個能力查探南邊的事情的時候,身爲大正朝的天子,還能夠饒過有這麼大勢力的臣子嗎?”
趙湛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聶未央只當趙湛不願意相信自己,眼中頓時流露出了失望,嘆了一口氣,道:“世子爲了趙國公府好,也爲了自己好,這件事情,還是不要深究了。”
“但是……”
“殊不知,這世上,知道得越多,死得便越快!”聶未央臉色一沉,冷冷摔下這句話。
十天時間過得不算快,也不算慢。在這一段時間內,着實出了不少讓人不省心的事情。
聶未央回宮的事情作爲唯一一件能夠讓聶臨心情好轉的事情,也被提上了日程。
雖然聶未央一開始是自己偷偷跑到了相國寺的,但是後來聶臨卻是幫她正了名的,是以這回聶未央回宮,聶臨還是讓聶承暉負責去接她。
聶承暉正在爲天禁軍的事情煩心,卻又遇上了這起子糟心事,不由嘆了一口氣,眉頭卻是皺得更緊了。
“大哥,出了什麼事情了?”聶承曜擡頭便見到聶承暉一副傷神的樣子,不由開口道,“大哥,你身體不好,最近還是注意着些,不要總是想一些有的沒有的事情了。”
聶承暉知道這是聶承曜在安慰自己,也便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開口道:“未央,她此時回宮,只怕會有一些波折啊。”
聶承曜微微挑了挑眉,笑道:“波折?”
“可不是波折嗎?”聶承暉嘆了一口氣,道,“前幾天雲裳不是還鬧着要嫁給趙演嗎?那趙演又是父皇已經給未央定下來了的,雖然未央可能不怎麼喜歡他,但是畢竟也算是她的東西了,豈有這麼簡簡單單便讓出去的道理?只怕這二人一分辨起來,連父皇都要頭疼了。”
聶承曜聽得聶承暉的分析,卻是冷哼了一聲,開口道:“要我說這也是父皇自己的問題。他既然將未央嬌寵到了連你這個太子都不得不避其鋒芒的地步,卻又在未央的婚事上任由母后做主。哼,既是定了遠嫁,心裡卻又不捨得,拖到現在,又讓雲裳瞄上了趙演。真是一團亂帳。”
聶承暉見聶承曜言語之間不乏對聶臨的埋怨,不由勸道:“未央是後宮女眷,婚事之類的,自然也該有母后管理,這是上面便傳下來的。哪裡能夠因爲未央一個人開了先例?只是雲裳這件事情做得太不地道,也不知道她心裡頭是怎麼想的,那趙演竟是成了什麼靈丹妙藥不成?竟是誰都要來插一腳?”
聶承曜聽到這
裡,不由想起了已經過世的惠守大師,不由嗤笑道:“靈丹妙藥倒是未必,不過是雲裳這丫頭嫉妒作祟罷了。聶未央也着實厲害,自己不願意遠嫁,竟是想出了這般陰損的法子。不過,誰讓咱們的妹子自己要鑽套兒呢?也怨不得旁人。”
聶承暉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此時聽得聶承曜這般說,頓時便來了興趣:“怎麼,這其中還有什麼緣由不成?”
聶承曜笑道:“也不是什麼值得你一聽的事,無非是未央以眼還眼,陰了母后一把罷了。”
聶承暉聽到這裡,也明白這必然是張皇后先出的手,而聶未央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頓時便有些無奈了:“母后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自從當上皇后之後,過往的賢惠竟是都不見了,連面子上的情分都不願意維持了。甚至還攛掇着讓未央搬到了苑瓊閣那個鬧過鬼的地方,更荒唐的是,父皇居然還答應了……也難怪自那之後未央臉上難見笑影了。”
聶承曜聽到這裡,卻是冷笑道:“若是這件事情,只母后一個人說話難道頂用?自從那個仇貴妃忽然出現之後,父皇對她可是百依百順的,就差着沒有做個牌位將人供奉起來了。不過是仇貴妃先提了這件事情,讓父皇心裡有了一些想法,母后才作勢將這個想法引出來了罷了。”
聶承暉這可是第一次聽聞當年聶未央移居的緣由,心裡不由一驚:“我平素看着,未央和仇貴妃似乎相處得不錯,仇貴妃又豈會做下這樣的事情?”
“誰知道呢!”聶承曜卻是滿不在乎,“這後宮裡頭醃臢事情多着呢,誰知道是爲了什麼?不過未央也不是吃素的,仇貴妃也好,母后也好,誰能夠在她身上吃到好處,還未曾可知呢!”
聶承暉聽到這裡,也知道聶未央不是那麼好拿捏的,心裡不由鬆了一口氣,開口道:“我只知道這後宮危險,卻不知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她們竟是已經過過幾次招了。總歸未央是我們的妹妹,你既有這般勢力,平日裡還是多多襄助她一些吧。”
聶承曜聞言,搖了搖頭,道:“未央她哪裡需要我襄助?光看人家雖然遷居苑瓊閣這樣一個晦氣地方照樣能夠讓父皇寵她寵得沒了邊,可見她厲害了。我若是這時候出手,指不定還幫了人家的倒忙呢!”
聶承暉見聶承曜這般說,也便將自己的想法揭過不提,轉而談及最近因爲戰事而時常出入東宮的顏鑫身上:“這個顏鑫,隨時顏狄的兒子,但是總歸還是一個好的。滿心滿眼的忠君報國,據說連他父親也因爲這件事情暗暗責罵了他許多次,讓他知道變通。”
聶承曜聽聶承暉提及顏鑫,忽然想起前些時候傳的流言來,不由開口道:“聽說母后和顏丞相以前是有過一段的,不過因爲母后看不上顏丞相的家世,最後還是入了巢王府。現在聽風聲,母后原本是屬意顏鑫成爲雲裳的駙馬的。”
聶承暉聞言臉色一變,立時呵斥道:“你胡說些什麼,這些話是能夠隨便說的嗎?若是傳了出去,你可要母后,雲裳怎麼辦?”
聶承曜知道聶承暉心裡的想法,不由開口道:“大哥你就放寬心,在書房邊上伺
候的都是我的人,哪裡會有人泄露出去的?”
聶承暉聽得聶承曜這般說,不由想起了小張氏的死,開口道:“還是防着些好,你也不看看,就是在重重保護之下,小張氏還死了呢。”
聶承曜聽得聶承暉提及小張氏,心裡頓時有些不樂意,但是礙着聶承暉也沒有表現出來,只能開口道:“我知道了,這些話也就在大哥這邊講講,一出了這裡,便是人家上了刑具,我還是半個字都不會吐露的。”
聶承暉這才鬆了一口氣。還沒有說話,便聽得外頭有人道:“太子殿下,顏小將軍來了。”
話音才落,便聽得外頭那人笑道:“叫將軍便是,又何必加個‘小’字?”那人話語之間爽朗,顯然是出自軍旅,讓人不由得便生出了幾分好感。
聶承暉和聶承曜互看了一眼,方纔開口道:“請顏小將軍進來吧。”
顏鑫進得門來,向二人行了禮,倒是中規中矩的。聶承曜方纔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戰場上的不敗將軍。卻見他穿着一身儒士的衣衫,身形修長,倒是更顯出幾分挺拔來。不過或是出身軍旅的緣故,他身上帶着果斷的殺伐之氣,配上儒士衣衫,倒是現出了幾分格格不入。
聶承曜素來是不拘的,見了這副情狀立時笑出了聲來:“往常見慣了儒士穿儒衫,將軍穿盔甲,卻沒有想到今日能夠看見將軍穿儒衫!真是,真是……”他一連說了兩個“真是”,後面的話卻是沒有說出來。
素來知曉聶承曜的秉性,聶承暉此時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顏鑫道:“這是二皇子,素來便是無法無天的性子,這宮裡頭的人,便是父皇也被這個促狹鬼嘲笑過許多次,還請顏小將軍莫要見怪。”
聶承暉臉上帶笑,忽然問道:“最近並無戰事,顏小將軍爲何入宮?”
顏鑫聽聶承暉這般問,臉上頓時現出了羞澀的神色,倒是讓一邊看好戲的聶承曜大呼驚奇:“是這樣的,父親說皇后娘娘有意爲昌平公主指婚。臣便來問問,是哪家的公子這般有福氣。”
聶承暉頓時一怔。
聶承曜顯然也看出了什麼,不由問道:“顏小將軍,你莫不是喜歡上了昌平那個丫頭?”
顏鑫聞言,臉上現出了扭捏,但是還是開口道:“昌平公主天人之姿,溫婉賢慧,誰又不喜歡呢?只是臣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昌平公主,是以只是來問問,並沒有什麼非分之想……”
聽了這些話,不止是聶承曜,便是連一邊沉穩的聶承暉也不由變了臉色:“天人之姿?溫婉賢慧?顏鑫,你說的,還是昌平公主嗎?”
顏鑫咳了一聲,道:“自然,自然是昌平公主……”
聶承曜微微挑眉,顯然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的理解範圍:“你見過昌平?何時何地?”
顏鑫卻是有些忸怩起來,道:“是在十餘年前,先帝壽宴之後,在宮門口。當時臣也迷了路,逛到了那裡,偶爾見了昌平公主生氣時的樣子,明豔動人。臣,臣自那時便存了心思,只是不知道她是哪個。直到幾日前,在相國寺見到了昌平公主,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