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殊不知, 那個他們口中可愛的少年,早已於多年前長大,只是情竇未開。這一夜, 分明是個契機。
事情總算交代清楚, 南宮月離小心的盯着大哥, 早知如此, 他們就應想辦法儘快回來, 而不是等到那人準備放了他們之時。那人困住他們,分明就是要大哥誤會嫂子。
南宮蒼罹卻是已然起身,踱步向外走去。南宮月離緊跟着站起身, 只一時間不知是不是應該跟上去。不想,剛剛頓住的步子卻聽得那墨色背影傳來清新微涼的話語。
“月離, 你這一身玄衣紅裳……很不錯!”說罷, 哪裡還瞧得見南宮蒼罹的蹤影。
南宮月離望向屋內的兩人, 步輕塵和葉闌亦是不約而同地凝向他。只是,眸光深邃, 一時間竟也是讓他摸不着頭腦。
南宮月離癱坐回椅子上,倒是葉闌迅速地回過神來安慰道:“離,你也別想太多,如此也好,他們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糾纏的越久對彼此傷害越大。這樣……長痛不如短痛吧!”
“呃?”南宮月離詫異的望向葉闌, 心內自是不解。
他一直認爲大哥是喜歡霽月嫂子的, 儘管他並不很喜歡那個女人, 但是……那個誓言, 還有那種氣魄,多少讓他有些動容。霽月是不同於洛連城那樣的女人, 她像是個女王一樣高貴明媚卻又冷眼薄情的存在,要人生生晃疼了眼,忽視不得。儘管不喜歡,他卻是承認了她的身份。
相愛的人,不是在一起才最幸福嗎?
南宮月離低聲喃喃自語,甚是不解。再擡眸之時,連同葉闌也不見了蹤影。凝向步輕塵之時,只見他無辜的擺擺手,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終是擱淺。只是步輕塵眼眸促狹閃爍,未曾被南宮月離發覺。一指一指掰過,仔細數數。
一,二,三,四……
這是幾個人糾纏在一起啊?
南宮蒼罹不覺間已然穿過後花園,行至一座僻靜的院落。是當初霽月所居那座沉院。時日已久,未曾有人重新入住,如今看來,竟是愈發的荒蕪寂寥了。
他獨自一人站在院中不知多久,就連身後有人步步靠近都未曾察覺。他何時這樣喜愛發呆了?
“王爺!”溫軟柔和的聲音縹緲傳來。南宮蒼罹心頭一顫,轉過身扯起嘴角溫和地笑笑,將那雍容大方的女子擁入懷中,淺聲斥責道:“怎麼不在屋裡睡會,你正是虛弱的時候?”
“麟兒睡了,我聽下人說你在這裡,便過來看看。”
南宮蒼罹聞言,微微點頭,並未作聲。
“王爺!”洛連城輕輕掙開南宮蒼罹的懷抱,星眸閃爍,透着真摯的光影。“王爺爲何不將霽月妹妹接回來呢?霽月妹妹容顏舉世無雙,又可助王爺一臂之力,妾身自是不會介意的。”如今坊間流言,大抵是漢霄太子殿下垂涎錦王妃美色,便趁夜將錦王妃擄走。她雖是身在王府,又怎可能半點不知曉?
數月前的傾國禍水,眨眼間又要掀起另一浪頭。就連她,偶爾都會替那女子覺得可惜。她不明白霽月到底是何寓意,卻是看得清她對王爺的深情不悔。
“傻丫頭!”南宮蒼罹重新擁住懷中女子,愈發寵溺道:“本王有你就夠了,哪裡還看得見旁人?”
“可是……”
“好了城兒!”南宮蒼罹迅速地打斷她,微微放低了身子,用了合適的力道雙手握住她的肩膀,鄭重道:“本王這一生,有你就夠了。她只是能夠助本王完成大業,我們不要再提她了好不好?”
“嗯。”洛連城安順的點點頭,不再作聲。
“我們回去吧!”南宮蒼罹擁着她的肩膀,溫和寵溺道:“這裡淒寒,你身子虛,受不得寒氣。”說罷,他便擁着洛連城一步步離去,頭也不曾回。
這裡淒寒……
虧他還知道這院落淒寒,南宮蒼罹步步重如千斤,唯他自己知曉,卻又拼命隱藏。既然終究無法在一起,那就彼此相距遠一些吧!
而另一邊,霽月已於那晚隨着鳳莫邪啓程前往漢霄。這一路來倒是平靜安寧,未有多餘的事發生。
是夜。
霽月倚在鳳莫邪新換的較爲寬敞的馬車裡,靜靜發呆。他倒真是用心了,知道她身子虛弱,這馬車裡竟也生了暖爐,四周都是防寒極好的狐裘,溫熱的氣息彷彿是春日的暖陽一般舒適。
她掀了簾幔向外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小丘上,鳳莫邪似與人商議着什麼。霽月無謂的抿脣,倒也覺得與她毫不相干。想着,便又縮回頭。
這裡多少算是荒郊野外了,連一個可以歇腳的客店都沒有。亦或,是鳳莫邪故意挑選偏僻的地方行走,畢竟,他這漢霄太子的身份遲遲逗留在離錦皇朝,總是張揚不得之事。
一雙素手忽的掀開簾幔,霽月凝眸望去,只見仍是那位平日裡看着她的領頭宮女,此時不過是幹練簡潔的平常衣衫,腰間一根青色腰帶愈發襯得冷漠沉靜來。
這一路來,她們素來沒有多少交集,偶爾相見不過是她來送些衣物給她。多餘的不過是藉由鳳莫邪的口,知曉她喚作夢玲。此時相見,不知是有何事?
夢玲睨一眼窩在軟榻上的女子,依是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色,冷漠伸手道:“給你的!”
霽月聞言望向夢玲手中之物,不過一張摺疊好的紙條,到底是接過,而後方纔問道:“是誰……”
不想,她接過那紙條之時,夢玲已然退身出去,根本不給她詢問的機會。將那紙條展開來看之時,卻是熟悉的字體。
一切安好,勿念。
鳳舞?霽月大驚,仔細辨認的的確確是鳳舞的筆跡後,方纔迅速地將那紙條丟進火盆中。然而來不及太多思慮,鳳莫邪已然一隻腳踏進馬車內,霽月慌忙軟下身子,仍是那副迷離不安地狀態。
轉眼間已是愈發靠近漢霄之地,思及離錦已是到了中秋光影,越發靠近漢霄,雖然望不見各處白雪皚皚,卻也是寒風襲人,霽月日夜縮在軟榻之上,不曾動彈分毫,依是覺得寒氣入骨,身子虛乏的厲害。
她知自己時日不多,卻也不同鳳莫邪多言。只是一日日捱過,心中死灰沉寂,也不想再去多想。
“霽兒,還好嗎?”鳳莫邪凝着一直倚着馬車的女子,心頭痛惜,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她彷彿不需要他的懷抱,只是瑟縮着倚在一角。
霽月依是微闔雙眼,聽聞他的問話,只是淡淡回道:“嗯,還好,只是……膝蓋有些痠痛。”
“怎麼回事?”鳳莫邪慌忙傾身上前,急急問道:“很痛嗎?用把那老頭叫來嗎?”
“不必了!”霽月懶懶的擺擺手,這些年來雖然總難以忍耐,卻還是熬得過去。“只是從前受了些寒,不礙事的。”
“受寒?”鳳莫邪驚詫的凝向她,身爲霽月山莊的莊主哪怕不是養尊處優,亦不該受寒至此,以致於多年後都會痠痛難忍。他雖不甚瞭解她,卻也知道她倔強執拗的性子,若非痛極,又怎會輕易地露於人前呢?
說話間一陣冷風掀起簾幔掠進馬車內,膝上一陣愈發難耐的痠痛傳來,霽月再沒有多餘的力氣回答他的問話,只顧自拼力隱忍。
卻不知怎般,雙腿忽的被人攬過,置於高處,霽月艱難地睜開雙眼,方纔驚覺,竟是鳳莫邪抱了她的雙膝置於他腿上,然後徑自脫下保暖的外衣緊緊地將她的小腿連至膝蓋裹住。那般真愛疼惜的模樣,竟是不忍她有一絲的難過。
“殿下……”霽月欲言又止,仰頭對上鳳莫邪炙熱的視線,所有話只得悉數吞進肚中。只聽他小心問道:“有好一點嗎?”
霽月點點頭,她這雙腿當年沒有瘸掉已是萬幸,如今自是受不得一絲的寒氣。只不知,翩躚如今身在漢霄,可曾好過一點?青陽哥哥曾說,已將一切安置妥當。翩躚會是他方纔漢霄的一枚棋子。可是,她當時過於沉醉於又見青陽哥哥的歡喜中,竟是忘了,翩躚的腿同她一般受不得寒氣溼冷。
不知不覺間,時光流逝不知幾何。厚重的簾幔外隱隱似有光線溜進馬車,霽月恍然間回過神來,方纔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安靜乖巧的窩在鳳莫邪懷中不知已經多久。
霽月仰起頭對上他稍顯睏倦的神情,心下一緊,他竟是一夜未眠麼?
鳳莫邪注意到她的視線,當下無謂的抿脣淺笑道:“你別介意,我擔心你身子冷,這才擁了你,這樣……也算是互相取暖不是?”
霽月聞言心口一滯,竟是酸澀難言的意味。他將他的外衣緊緊裹着她的雙膝,此時,他不過着了一件中衣,這漫漫長夜,定也是受了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