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竹林,一座小亭,一張木桌,一壺清茶。伴隨着微微襲來卷着泥土香味的微風,這裡顯的一切是那樣的淡雅恬靜。
兩個身影,席地而坐,一個魁梧,一個纖瘦。不過兩人眼中透出的淡淡精光,彷彿都在預示着二人的不同尋常。
“來,軍師,喝茶。”潘鳳笑着給田豐倒了一杯茶水。潘鳳作爲一個主公,能給臣下倒茶,這也算是對臣子極大的禮遇了。那怕上古時期,以禮賢下士著稱的周公恐怕也就不過如此。
田豐也是匆匆忙忙的接過茶,連連道謝。匆匆忙忙也是因爲他心不在焉,因爲平時潘鳳嬉笑怒罵每個正興,不過他一旦認真起來肯定就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跟自己談。
從今日進門起,田豐就在觀察潘鳳,雖然潘鳳的臉上一直掛着淡淡的笑意,不過神色間並沒有往日的荒誕,他打那一刻起就知道,今日主公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推心置腹的談。這也是他喜歡欣賞主公的地方,這也是他一直能忠心耿耿,費盡心機給主公出謀劃策的原因。只有一個信任自己的主公,才能造就一個千古無雙的謀士。
“主公,我……”田豐想要說些什麼。潘鳳揮手給打斷了,他笑着道:“軍師不覺得這茶是好茶嗎?我雖然對茶道懂的不多,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想品出茶中韻味,非要平心靜氣不可。”
借物喻人,聰明人間的談話,往往一兩句就道明瞭話中所隱藏的含義。田豐凝視了一下手中的茶杯,隨即慢慢的喝了一口,讚道:“好茶,確實是好茶。”
近些年來就跟着龐統,田豐等聰明絕頂的人打交道,潘鳳也學會了很多東西。在現代社會的時候,大學期間他學的營銷,學的是怎麼跟人打交道。而在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潘鳳爲人處世,駕馭臣下的手段已經變的爐火純青。
他的成長之快,不禁讓田豐和龐統瞠目結舌。不過兩人也是有喜有憂,他們看出來主公是在不斷蛻變,有一個略顯稚嫩的武將,正在成長爲一個真正的梟雄。
不過“伴君如伴虎”,帝王心術裡講究其心詭詐,喜怒無常。永遠讓臣下摸不透你的心思,《韓非子》兩人也都看過,現在他們的心裡很矛盾,一邊想讓主公蛻變成真正的梟雄,這樣才能稱霸一方,或許有機會榮登九五。他們才能留名青史,威名遠揚。不過他們又不想讓主公真的變成《韓非子》中所著那種陰險詭詐,對任何人都懷有戒心之人。讓他們喪失到賴以生存的信任。
“我記得曾經就跟軍師打過賭,要是在半年期間內取得立足之地,則軍師忠誠追隨我。否者,你去留自便,呵呵。直到如今,我這纔算正事的擁有了一塊立足之地,想一想倒是我失言了。不過我也總算沒辜負軍師的期待,現在你我都是執掌一方的大人物了。”潘鳳抿了一口茶,含笑的說道。
田豐聽的雲裡霧裡,並不明白這話裡到底是包含着什麼意思。不過他同時彷彿又懂了一些東西,真正的帝王之術就是講究高深莫測,臣下摸不透你的心思。喜怒無常,讓臣下誠惶誠恐。想到這裡,田豐的心頓時一冷,在心中暗道:“難道是主公嫌我攬權太多,威脅到他的地位了?”想到自己忠心耿耿,在被懷疑,田豐的心不由的一酸,看向潘鳳的眼神中也不由的多了些什麼東西。
“主公,我現在實在太忙碌,身體也夠累的。軍師這個重要的職位我已經不堪重負,還請主公另選賢能。”
潘鳳一聽,心裡倒是微微的有些驚訝,前面的一些話只是在做鋪墊。只是想提醒田豐太過於攬權了,手下沒有了勇武之地,在則是累壞了身體。讓他學會放權,學會人盡所用,物盡其能。但是他實在沒料到田豐竟然如此敏感。
潘鳳苦笑了一下,有些無奈的道:“裝深沉真不適合我,品他妹的茶,弄的舌頭都澀了。我還是跟軍師開誠佈公的談一談。軍師認爲,你一個人的能力有多強?”
一看自家主公恢復了真性情,田豐倒是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在自家主公面前,田豐倒是也不虛僞,“我自認爲有安邦定國之才。”
“這個我贊同,但是我想問問軍師。如果你一旦離開,那誰能接任你的位置?”潘鳳認真的問道,看着神色間沒有絲毫玩笑的成分。
田豐心中一驚,難道主公還真有撤了自己的打算?也罷,也罷,自己也算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也不枉這世上走一遭。以後找個深山老林,暗度殘生算了。
“副軍師龐統,才思敏捷,允文允武。是接替臣的不二人選,不過龐統性格太過偏激,擅長奇謀但不夠沉穩。因此主公應在派一老成持重的臣子輔助他。”
“那我在問問軍師,那如果龐統也離去了,誰又能接替他呢?”潘鳳笑道。
“這……”田豐緊皺着眉頭,顯然是被爲難住了,仔細回想下潘鳳帳下的人,好像除了他倆,在沒什麼人能總覽大局了。廖化,魏延雖然有才,但是都是將才,統領軍隊,四處征戰倒是拿手好戲。但如果論到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顯然還差點遠。可是貌似除了此二人,就沒有什麼太過於出色的人才了。
對於田豐被這個問題難住,潘鳳倒是沒有絲毫的意外,他只是一直笑眯眯的看着田豐,彷彿是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田豐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我沒有什麼在好一些的人選了。到時候也只能讓主公慧眼識英才了。”
“軍師推薦龐統,是因爲他跟你一樣有着治國安邦之才。但是你要知道,當今世上能有幾人有你二人的才華?”說道這裡,潘鳳不由的想起前些日子隨着魏延歸來投奔的賈詡和張繡。在潘鳳印象裡,賈詡也是一流謀士,不過也不知道爲什麼應該去宛南自立的張繡卻隨着賈詡投奔了自己。在謀取漢中城的時候,賈詡曾經也獻策過,讓潘鳳用瘟疫戰術。
就是殺一些老百姓,等他們屍體腐爛,用拋石機扔進城池去。這樣過不了兩個月,整座漢中城就會失去抵抗能力。這樣也就避免了偷渡子午谷這種冒險的計策。
不過潘鳳覺得此計太過於惡毒,因此也就沒有采用。在加上後來取下漢中各種事情忙碌,也就冷落了這位“毒士”,看來是應該抽時間見見這位導致天下大亂的謀士了。
這一番話,田豐彷彿明白了什麼東西,但是又不明確。
從其略顯疑惑的眼神中,潘鳳彷彿讀懂了他心中的想法,於是潘鳳繼續說道:“作爲主公,我並不攬權。而是讓自己的部下物盡所用,人盡其能。我自己單單有能力並不算什麼。因爲我自己在厲害也不可能靠着個人的力量匡扶天下,我是希望我所有的臣下都是人傑。”
“主公,你既然不攬權,但是你不怕臣下攬權。在漢中的地面上,在出現一批好像十常侍那樣的權臣。把這剛剛經營起的漢中在搞的烏煙瘴氣?”田豐的語氣中透着絲絲的不可置信,他實在不能理解,作爲一個統治者,竟然會有如此的想法。
其實這也不能怪田豐不能理解,在這個時代,統治者都想着怎麼往自己手裡攬權。當初秦始皇一掃八荒六合的時候,按照丞相李斯的建議,廢除了分封制,建立了郡縣制,明確了後續中國兩千多年以皇帝爲首的封建中央集權制度。畢竟潘鳳是來自兩千多年之後的社會,深知這種制度的利弊。田豐雖然智商很高,但是就算他智商在高,一下子跳躍了兩千多年的思想跨度他還是接受不了的,現在他顯然還沒有轉過那個彎來。
潘鳳輕輕的吹了吹茶水上不斷飄出的熱氣,同時又輕輕抿了一小口,然後緩緩放下茶杯,望着田豐,臉上掛着淡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是恆靈兩帝,我有這個自信。”
此時田豐的望向潘鳳的目光深邃了起來,他原本認爲潘鳳是一方霸主,稱雄一地。或許時運的逼迫,可能榮登九五之位。但是如今沒想到,自己還是小看了主公,就單單從那一番話,就能看出,自家主公心懷天下,才智過人。原本田豐心中的第一雄主袁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退出了他心中的舞臺了……
“先下漢中,再圖西川,後謀荊州。待天下有變之時,我一路大軍走秦嶺,出祁山。令一路走荊州,下樊城。只要有一路成功,到時候天下唾手可得。”想到心中的藍圖,潘鳳心中就一片光明,拿下了漢中,是對他最大的鼓勵,從這一刻起,他也正式的從一個慌慌而逃的武將,成長爲一個真正的雄主。此時,他已經不用再顧慮自身的安危,而是心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