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寧兮交給組委會的第一套設計稿入圍。由嚴修主持,世紀星風尚設計大獎賽的新聞發佈會上介紹了此次服裝設計版塊的新星,除了同時入圍的幾個人外,最耀眼的,就是風采畢業的賀寧兮小姐。
陳珂作爲賀寧兮的導師,一審打分並不參與。但在新聞發佈會現場,他作爲該次新人獎的主要負責人,還是將賀寧兮推到了衆人面前。
參加發佈會的各路媒體,事先經過嚴格篩選,而且,如今已經是傳媒界大腕的韓甯,在賀天的特別囑咐下,控制着輿論,只討論新人的設計,絕不挖掘新人的家底。
因此,站在新人中間的賀寧兮,用她那獨有的嬌羞溫婉俘獲了許多人的心。許多人看了賀寧兮設計的作品以及她本人後,對這樣一個年輕美麗求上進又絕不驕縱的女孩都極爲喜歡。
私下已經和沈安琪恢復交往的宋詩筠,對這樣一個既定的事實表達了極大的不滿。同樣入圍並且被提名爲“最有前途新人”的她,拒絕了組委會新聞發佈會上展示新人風采的邀請,在新聞發佈會順利召開後的當天晚上,約了沈安琪,在探戈酒吧狂飲。
始終憑着自己的實力一路走來的她,在探戈酒吧輾轉不停的射燈燈光下恣意向沈安琪大聲抱怨:“你知道嗎,這世界不公平,真的太不公平。隨便畫幾幅玩意兒,什麼構圖、什麼線條、什麼創意,統統都談不上,拿去給新人組的主評審改幾筆,就成了本次比賽最值得期待的東西。”
“你相信嗎?那個丫頭,本來只是個破敗的地方出來的不入流的人,她幼兒園都沒上過,小學、初中更是胡亂混混便算完了。要說她的命,倒還真是好,老爸轉了一圈成了國際大老闆,媽媽也從植物人狀態甦醒過來,攀着老公的高枝兒,成了時尚先鋒、金牌主編。哥哥也是個厲害人物,從小便是學習的尖兵,22歲就讀完了文錫皇家學院博士生的課程,然後到了這兒,成了本土大學最年輕的教授。但是那丫頭本身呢?高中和我是同學,連一篇像樣的文章都寫不出來,代數,不會,幾何,不會,物理、化學如同天書般學不會。英語更是破落,勉強參加高考,讀個藝術院校,現在成了最有價值的設計師了?”
“我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但是,我絕對不相信鯉魚能夠跳過龍門,螞蟻能夠絆死大象。那丫頭的作品就算好,也是她的導師給她修改的。陳珂,就是她的幕後槍手。陳珂是賀天介紹的,是世坤用錢勾結出來的。世紀星就是世坤拿錢打通好的,從陳珂,到嚴修!還有程清揚,雅間的老總,裝飾設計的主評審,他們都是一個利益團體的,是一國的!”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義憤填膺。過去,她忘記了,拉着沈安琪的手,她大聲說:“你能夠將我捧上冠軍是不是?你說,怎麼做,我跟着你做!”
沈安琪說:“你就不怕被你心愛的男人知道,你跟我聯合一氣,對付他妹妹,心裡對你不滿?”
宋詩筠已經被黑暗的社會現實給氣昏了頭,大聲道:“去他孃的,我纔不怕。”心裡難過起來,輕輕抽泣囁嚅:“他就算豁出性命去找我,也只能表示他本性還不壞而已。至於愛,我就沒有看見過。”
宋詩筠悄悄給沈安琪看自己拍攝的賀寧兮和陳珂在一起親密接觸的照片。這些照片,由於取景的刁鑽,足以讓人將那兩個人往不一般曖昧的方向上引導。
宋詩筠讓沈安琪明天就將這些照片散佈出去,報紙、雜誌也好,網絡平臺也好,只要能夠傳播,什麼載體都可以。而且,依照宋詩筠對沈安琪實力的理解,沈安琪一定能夠找到可以調動的社會關係,將賀寧兮的身份曝光,身家背景加上業內潛規則的雙重炒作,足夠將世紀星搞個人仰馬翻。
但是,沈安琪否決了這樣的做法。
沈安琪爲宋詩筠介紹了個人:明銳服飾公司的總經理。
明銳在本土,只有世坤旗下的美意能夠正掠其鋒。在整個服飾界,只要美意不站出來,明銳就是當仁不讓的老大。
當然,因爲美意的存在,明銳每年的日子都不好過。
現在,代表明銳,沈安琪絕對將一根綠色的橄欖枝慷慨地伸給宋詩筠。
“攪亂世紀星,也不過讓敵人名聲掃地而已,但是,如果與此同時也讓自己獲得很大的利益,這纔是真正有效果的措施。”沈安琪帶着溫和的笑容,自信滿滿地說。
宋詩筠的照片她拿了過去。將照片裝在包裡,她纔對宋詩筠說:“我想要做的,是筆大買賣。如果你真心想要打敗賀寧兮,獲得你該當得到的,就完全聽我的部署。”
賀寧兮能夠獲得第一輪入圍的資格,還被組委會當成新星推舉出來,心裡那份開心就別提了。爲了慶祝,她想當然拉上金倍,又約出宋詩筠。
宋詩筠這一次這是拒絕參加活動,賀寧兮和金倍雙雙爲她惋惜的同時,也沒覺得此舉安在宋詩筠身上有什麼不合適。
在這兩個自認沒出息的人眼睛裡,宋詩筠想當然就是驕傲和脫俗的典型代表。站在一衆記者面前,鎂光燈不停閃耀着,被組委會誇獎着,然後自己拘束而又羞澀地笑着,那本來就是賀寧兮這樣的女孩才做得出來的事情。
金倍熱情地開了一瓶香檳,舉起杯子和賀寧兮碰撞,宋詩筠不想這麼快便將自己暴露,應景,將杯子也舉起來。三隻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金倍和賀寧兮都激動地將香檳一飲而盡。
酒精的濃度不高,但是也足夠兩個人齜牙咧嘴好一陣子。賀寧兮今天很大方,由着金倍拿着菜單一陣猛點,什麼松鼠桂魚、脆皮乳鴿、香辣蟹……但凡是金倍看得上的,幾乎都點上來,七八樣,擺了滿滿一桌子,而且,一水兒葷腥,幾乎看不到綠色。
宋詩筠下了幾筷子,便不滿地叫起來:“金胖子,怎麼都是你一個人吃的。就不點點兒我喜歡吃的嗎?”
金倍最不容許別人冒犯她關於“吃”的執着,宋詩筠這口氣,就是間接貶低她吃上的低俗,一邊咬着珍寶蟹的大爪子,一邊不滿意說:“怎麼沒有你喜歡吃的,這麼多好吃的,你就一點兒也不喜歡吃呀!”嘀咕着“矯情”“假清高”,金胖子將八隻蟹爪全部吃得乾乾淨淨。
宋詩筠叫服務員來加了兩道小炒。小炒上來,她吃了兩口,放下筷子問金倍:“胖子,你們那兒現在怎麼樣啊?”
金倍吃完了蟹爪開始進攻乳鴿,嘴巴里塞滿了東西支支吾吾說:“什麼怎麼樣?就上課下課放學唄。”好容易將嘴巴里的肉類吞完,她揮舞着手指頭叫起來說:“你們可不知道,原來做老師這麼煩。屁大的事情,一件連着一件,什麼都要親力親爲啊。”
金倍的話匣子一打開,沒有半個小時絕對關不起來的。
於是,宋詩筠不得不懊惱自己多口,然後和賀寧兮開始不由自主接受了她關於教師這門職業抽象加形象雙重解說。從上班比雞早開始說,到幹活比牛累——這一塊細節頗多,宋詩筠心裡默默給她總結了,大概就是十六條現代老師新標:上得了課堂,跑得了操場。批得了作業,寫得了文章。開得好班會,訪得了家長。勸得了情種,管得住上網。解的了憂傷, 破得了迷惘。Hold得住多動,控得住輕狂。受得了奇葩,護得住低智商。查得了案件,打得過囂張。當然,飽受金倍等廣大老師羣體詬病的還有最關鍵的一條,要和前面押韻,於是就這樣說:等得了績效,忍得住工資不漲。
賀寧兮這個單細胞自然瞪大眼睛連稱“不信”。
而宋詩筠堅持收支均衡原理,明白想要得到必須付出,金倍表演自己的辛苦也好,誇張展示學生中極品也罷,她並不附和,聽到最後,甚至忍不住打起瞌睡。
好容易金倍說得嘴幹,開始盛湯喝。
宋詩筠轉臉問賀寧兮:“賀寧兮,現在真的都住在陽光水岸,不回雅筑了嗎?”
賀寧兮說:“每天跑來跑去的,覺得很煩。家裡面那麼多雙眼睛盯着,什麼事都做不成的。所以,就不回去啦。”
金倍好容易歇了會兒,又插嘴:“你真是會作,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非要出來和我們似的,爲了一日三餐奔波勞碌。”
宋詩筠橫了她一眼,替賀寧兮說話:“人總是自己賺到手的實在,吃喝父母和哥哥的,有什麼意思?”轉臉對賀寧兮露出個笑臉,示好道:“你說是吧,啊?”
賀寧兮很貼心,點頭道:“是啊,我也是這麼覺得。”
過了一會兒,宋詩筠問賀寧兮:“那你隔三差五的,還是要回去住住吧?畢竟,賀總裁和許總都會想你。”
賀寧兮點點頭,說:“這個會啊。”說着,她還咬着筷子頭,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說:“過兩個星期,我要回去打牙祭的呀。”戳了戳自己面前盤子裡的菜,笑說:“今天這樣的日子也是很少有的啦,我經常一個人在公寓裡靠方便麪度日。”
金倍一聽,頓時聽不下去似的“嘖嘖”搖頭。
宋詩筠問賀寧兮:“有沒有看到你哥和你嫂子?”
賀寧兮胸無城府說:“有啊,我嫂子每天都在家,我哥哥知道我回來,多數時候也會回來陪我吃晚飯。”
“那麼,”宋詩筠別有所指,試探問道,“你哥和你嫂子感情還是那樣好?”見賀寧兮很不上心似的,更進一步挑明,“他們最近,有沒有鬧些不愉快?”
賀寧兮聽到這,終於明白了點什麼,將筷子放下來。
金倍嗅到兩個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息,急忙開口斥責宋詩筠:“獅子,你幹嘛問這些呢?”看看賀寧兮的神色,又說:“你該不會到現在還沒對賀大少死心吧?人家已經結婚啦,名草有主咯!”
宋詩筠被說破了心事,略顯尷尬別過臉來,吃了會兒菜,冷着臉解釋:“我就是問問而已,不方便說,就不說好啦。”
賀寧兮剛想說什麼,金倍立刻開口將話頭搶過去。
金胖子說:“說到這個沈老師呢,我倒有些已經不太新的新聞,你們聽聽怎麼樣?”
她的嘴巴,那可是裝了馬達的。賀寧兮想說什麼也得先吞下去。
金倍便繼續張牙舞爪“呱呱呱呱”不停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