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接聽,那個清亮又不乏磁性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在家嗎?”
宋詩筠說了自己的位置。
賀天的聲音又道:“那你回不回來,我在你家小區門口。”
宋詩筠拎着手提袋一路飛奔,剛到小區門口,果然看見臨時停車位上停着那輛優雅和時尚並重的寶馬車。賀天打開車門從裡面出來,風神疏朗依舊。
宋詩筠不知道要發生什麼,心情只是激動,來到他的面前,簡單打招呼:“嗨!”
“嗨!”賀天瞅了她手裡的手提袋一眼,爾後問:“有時間請你喝杯茶嗎?”宋詩筠點頭,他便打開後車門,接過宋詩筠的東西放進去,又繞到副駕駛,爲宋詩筠拉開車門,最後,自己才坐進駕駛室,開車上路。
MZ8裡面特別安靜,除了空氣浮動的聲音,幾乎聽不到其他。宋詩筠想要問“聊友”好友被刪除的事,但是,礙於自尊,一直沒有開口。
來到銀晶會所,選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賀天點了茶,宋詩筠要了咖啡,隨後聊起來。
直到這時,宋詩筠才知道:“有沒有搞錯?金貝想要請的神秘嘉賓,居然是你?”之後,她便想起翡翠宮梅嵐溪服裝發佈會那次,金貝拉着賀天的手、口水流了三千尺的那個情景。隨後,本來結結實實的下巴頦差點“咔噠”砸腳面上。
賀天一直在觀察,既然宋詩筠如此震驚,原本他準備好的一些話這會兒也就沒了闡述的必要。
宋詩筠唸叨着:“這個金胖子,還真會想美事。也不看看她自己長什麼樣兒,真是什麼人她都敢往上撲。”
賀天很淡定:“到底是你的好朋友,也不必非得如此認爲吧?”
“好朋友?”宋詩筠嗤笑一聲,“你妹妹跟你說的這話吧?”
賀天點頭。
“你知道我在高三六,想要和誰交朋友,那個人都會榮幸之至、感激涕零嗎?金貝能和我一起進進出出,來上學,去吃飯,一起放學去公車站——這是她的榮幸!”
賀天很是驚訝她居然會如此說。賀天經歷過太多無助,這樣的說法,讓他實在不敢苟同。原本,他覺得,他應該和宋詩筠保持距離。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覺得宋詩筠話說得不對時,不由自主又想表達些什麼。
宋詩筠歪着臉凝視他,眼睛燦然生光。
“這真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女孩!”賀天暗暗喝了聲彩,也不藏着掖着,笑了笑,對宋詩筠說:“小筠,我癡長你幾歲,有些話說了你不要介意。人生在世呢,多多少少總要依託其他人照顧,我是覺得,只要是真正的朋友,不管怎樣,你我都應該珍惜。”
“我和金貝在一起,只有我照顧金貝好吧?包括你妹妹賀寧兮,她們兩個在班上沒人欺負,還不都是依賴我。反過來,我能用得着她們兩個什麼?”
“或者,她們已經在照顧你,你卻不自知呢?”
宋詩筠覺察出彼此間的**味兒,機敏如她,立時收住話題。頓了頓,她換了個說法:“聽你的意思,你的人生經歷中,你倒是常常感受被別人照顧咯?”
“那當然!”賀天並不否認,“我小時候寄人籬下,有一個對我笑語相迎的人,從此就是我生命中無法替代的曙光。”
“比如呢?”
賀天被逼問得笑了:“比如在乾都的路光明啊。”
宋詩筠一聽,很明顯鬆了口氣。賀天的心也狠揪了一下。不過,兩個聰明人很快一起拿起杯子喝東西。過了一會兒,宋詩筠才又開口:“你是不是特別珍惜路爺爺?經常去乾都,都只爲看他嗎?”
賀天的表情倏忽變得十分溫柔:“沒有誰再能有他們曾經給予我的那份純粹。”在九里亭的那頓時光,清貧,可是安寧。每天在石奶奶鍋碗瓢盆的交響樂中醒過來,然後看見羅躍進正在院子裡打太極拳。爺爺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不過,只要他輕輕咳嗽一聲,爺爺都會停下動作,關切問:“昨天沒睡好嗎?”奶奶聽到了,就會擦擦圍裙奔出來:“唉喲,瞧我這粗心,昨天睡覺前忘了給他關空調了。”
…………
宋詩筠眼睛忽閃忽閃的:“要我說啊,既然有一個國際級的富豪爺爺以及一個身家顯赫的爸爸,你完全可以不必在糾結曾經的那些。那些都是平凡又平淡的日子,我每天都在過,沒什麼了不起。”
賀天收回遐思,笑道:“那我們不如換換?”
“好啊。”宋詩筠脆聲回答。接着,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
笑完了,宋詩筠才問:“那你明天到底去不去呢?可是週五哦,你不是應該要上班。”
“我被放假了。”
“啊?”
賀天表達得很輕鬆:“寧兮說不要老楊送,要我陪。我媽說我自從進了恆遠,鮮少關心她,也不關心妹妹。我爸爸懼內,我媽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媽讓我爸放我一天假,我爸原則性挺強的,居然真的就答應了。”
宋詩筠撇了撇嘴:“還不是你們全家都依着賀寧兮。”酸不溜丟低聲嘀咕,“賀寧兮那個千金小姐,呆在家裡,還真好命。”然而歪打正着的,賀天明天也去野餐,這讓她十分開心。這開心且赤.裸裸地掛出來。
賀天瞧得出神,心裡止不住“哀嘆”。
宋詩筠最終都沒問出來關於“聊友”被刪的事,只補充一句:“這件事情讓我很意外,真的。”
賀天聽見自己重塑的感情堡壘發出即將崩塌的聲音。他努力記得自己曾經對她做過的“不恥”的事,然後平靜說:“那就好。”
森林湖在東州的西南邊,和南邊的白沙湖屬於一條水系,規模較小,但是,溼地環境很好,被修建成的娛樂度假公園曲徑通幽,花簇似錦,景色十分好看。
宋詩筠踩着點來的似的,剛從公交車上下來,賀天的車就到了。此等心有靈犀,心照不宣的兩個人不服也不行。許伊菲讓廚房爲賀寧兮準備的東西很多,左一個袋子,右一個袋子,賀寧兮想要提一個,賀天不讓,自己一手四五個,累得和牛一樣。宋詩筠不由分說搶過他左手的東西。賀天渾身一輕,同時抱歉:“還是我來吧?”宋詩筠不睬,大步往前走。
賀寧兮急忙追上宋詩筠:“小筠,我來提吧?”
宋詩筠眉尖一挑:“公主,您只管把路走好,把景看好,這等粗活,都讓我來做。”
賀天有些懷疑:是不是有個做演員的媽媽,這個小妮子天生就有表演的功夫?這語氣,再配上自然不過謙恭的表情,簡直絕了。
賀寧兮哪裡是宋詩筠的對手,怔在當場,囁嚅着,有些無措。賀天單手將賀寧兮摟了摟:“走吧。”賀寧兮這才恢復姿容,衝哥哥笑笑:“嗯。”
金貝定的野餐地點,就在公園裡遊樂設施彙集場所的邊上。這兒有大片的水,還有十幾座橋。本來是個動靜兼得的好場所,可是,宋詩筠才和賀天配合將野餐墊鋪開,就發現不對頭:南邊的橋上,呼啦啦來了一夥,定睛一瞅,原來是楚正哲和他的四個手下。林志宇、唐小飛、凡必勝和武邑北至於楚正哲,就如同金貝如同自己,其中依存和被依存緊密結合,她就忍了。爲什麼旁邊道上又來了熟人了呢?英華男生全剪板寸是不假,但是五官出挑稱得上帥哥的來來去去本就那麼幾個,左邊那個,不就是校草二號——八班的陳躍嗎?陳躍旁邊的,則是校草一號——十三班的音樂王子劉允歌呀!
在英華高中,默默流傳着好幾段純戀,這些都是配對好的,如今一起學習,以後要考同一所大學,再展開甜蜜熱戀。
此外,便是各種各樣暗戀。但凡有些名氣的男生、女生,在集體當中總有那麼幾個擁躉,從而不知不覺會成爲不同擁躉腦海中同一個假想戀人。一些偶遇便會成爲浪漫的傳奇,碰到會造勢的對象,傳奇變回流傳開,短的要被說上一兩天,長的能成爲好幾個月之內吃瓜同學學習之餘休閒打岔的話題。
宋詩筠、賀寧兮和金貝這個三人組,金貝是最清閒的,至今沒有一段傳說有關於金貝。賀寧兮成績差歸成績差,可是膚白貌美,還是個超級富三代,爺爺是文錫國首富,爸爸在東州市五十位富豪中排名前列,因此,覬覦的人不在少數。宋詩筠更是熱門。初一就被封初中部之花,高一更是榮升英華校花,活潑開朗,不僅成績優秀,還發展全面。校聯會上她還曾經獨舞過,那時的宋詩筠好像一隻輕盈美麗的蝴蝶,魅力簡直如同漫天撒開的巨型大網,英華高中部所有的男同胞,即便漏了網,心也“怦怦”了好幾天。
一般的男生只敢遠觀,大家比較看好的只有兩個:陳躍和劉允歌。
陳躍從小練國標,身材氣質都是一等一。劉允歌是樂器天才,人家要麼會彈鋼琴,要麼會拉小提琴,要麼練二胡,要麼會彈古箏,劉允歌今年十七歲,古箏九級,二胡十級,小提琴十級,琵琶彈得也很好,鋼琴更是恐怖的十二演奏級。
宋詩筠知道金貝有醉翁之意,但是,這會兒,金貝竟然把這兩個人一起躍過來,
五小龍到處,閒人迴避,楚正哲和賀天打了招呼,然後在賀寧兮旁邊坐下,林志宇、唐小飛、凡必勝和武邑北張羅着要吃,陳躍、劉允歌纔過來和宋詩筠打招呼。這兩個年輕的帥哥對宋詩筠討好的樣子做得十分明顯,賀天剛打開食盒,他們就分別捧走一個,一個放在宋詩筠左邊,一個放在宋詩筠右邊,陳躍和宋詩筠聊舞蹈,劉允歌和宋詩筠談器樂,宋詩筠不好拒絕,隨口應付。
賀天見狀,低頭一哂,單獨坐在旁邊。
金貝趁機湊過來:“寧兮哥哥——”靠得很近,以至於賀天渾身寒毛都豎起來。金貝假裝看不見對方的不自在,堆起笑容,眯起本來就已經沒留多少空間的眼睛:“我聽寧兮說,你可是我們東州少有的青年才俊唉。二十三歲,博士就畢業了,對嗎?”
“呃,是啊是啊。”
“博士在文錫拿的?”
“嗯嗯。”
“文錫最牛的那家,叫皇家學院吧?”
“對。”
“哦——”金貝頓時叫得很誇張,“超高等學府、超高等學府!聽這名字,足夠拉風的,皇家唉,是不是平民都沒資格上?”
“也不能這麼說啦。”
“我還聽寧兮說:你在社會上人脈關係也廣。首富申達實的孫子,就是你的好朋友,對不對?”
申達實和沐世剛是故交,賀聆風和申墨輝如今關係很好。申墨輝的兩個兒子:申悠然和申瀟然,自然而然和賀天有交集,說是朋友,也是事實。
賀天聰明絕頂,偏偏猜不透這個胖同學到底想幹嘛,只好應付式點頭。
金貝先是表現得無比憧憬,爾後又端正了神色:“東大的校長據說也是您的好朋友。”
您?
賀天一下子抓住這個稱呼的變化,心裡突然有了點兒底。
接下來,金貝終於進入正題:“東大的校長和你那麼熟悉,其他大學的校長想來也有和你關係非常好的,賀教授,賀老師,明年高考我要升學,大學申請如有必要,請你一定幫幫我!”
已經來到金貝身後,準備當場手撕這個胖子的宋詩筠瞬間石化。大費周章,這個胖子爲的居然就是這件事。想想也是,金貝花癡是花癡了一點,可是她家又不是沒有鏡子,成績一般不妨礙金貝本人深諳世故,就衝一進學校便死死霸佔住“宋詩筠閨蜜”這個位置可見一斑。金貝和賀天?驀然輕鬆下來的宋詩筠忍不住竊笑。
陳躍端着鮮榨果汁追過來:“小筠,喝點東西。”
劉允歌則打開果切盒:“還是吃這個吧——唉?”他突然輕叫。
宋詩筠被吸引了注意力,轉頭去看,三個人同時看見果切盒裡放着從未見過的東西:白色整體,上面均勻分佈鮮紅色小顆粒。
賀天說:“這是阿莫汗沙漠生長的草莓,看天氣,有時候兩年一收,有時候五年纔有收成。”
“這麼稀罕?”陳躍、劉允歌同時驚歎。
宋詩筠則道:“那一定很貴吧。”
賀天笑笑沒說話。賀寧兮插了一句:“聽我媽說,一顆八百多塊。”
除了賀天、楚正哲,其餘的人全部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