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鳶兒打了熱水過來,伺候玉琉璃洗漱。她不是打量着淡定靜默的玉琉璃,越想越覺得不對,“小姐……”她小心的開口,眨眨眼,“奴婢覺得您……似乎有些不大一樣了……”
琉璃挑了挑脣,笑意淡淡娟娟:“哪裡不一樣了?”
鳶兒歪着頭也說不大上來。
琉璃見她那糾結的小模樣,不由勾脣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淡淡道,“無論我怎樣了,我都記得,定國公府,除了娘,只有你對我真心好。”
鳶兒微微紅了眼眶,再不去計較其他,哽咽着說道,“小姐別這麼說,要不是小姐收留奴婢,奴婢還不知道是死是活。”
“好了,你也該去歇着了。”玉琉璃無奈苦笑,趕她去休息。
看着鳶兒離開,還體貼的替自己關好房門,她笑着搖頭,目光不期然落在殘廢了的右臂上,眉心微皺,她挽起袖子查看,卻發現骨頭已經嚴重變形。
如要根治,必須將骨頭全部敲斷,正確對接後令其重新癒合。整個過程十分漫長而且痛苦,琉璃蹙眉,片刻後又鬆了開來,這玄冰大陸有不少續骨生筋的良藥,或許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效果。
翌日,琉璃洗漱用餐後,便取過筆將手術所需的刀剪鑷等器具畫了出來,帶着鳶兒出門找匠人依圖打造。
爲防一些見高踩低的人對自家小姐指指點點,鳶兒難得霸氣了一回,堅決要求琉璃就在不遠處的“香茗樓”喝茶等候,自己與匠人去聯繫,琉璃拗不過她,只好依她。
等鳶兒返回時,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鳶兒對她要做的東西十分好奇,琉璃卻不打算多說,只是神秘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見她跑的滿頭大汗,琉璃心疼的替她倒了杯茶。鳶兒高興的咧開嘴道了謝,端起杯子就喝了幾口。
突然一陣腳步聲混合着談笑聲越來越近,“小二!最好的茶泡一壺來,快些!”
琉璃側頭看去,只見三個年輕女子拾級而上,選了靠窗的一張桌子落座。
對於小二送上來的茶水,那粉衣女子剛剛喝了一口便噗的吐了出來,“這也算最好的茶嗎?本小姐家中的泔水也比這個好喝!”
店小二知道這樣的人自己得罪不起,點頭哈腰的陪着笑臉。
“算了吧沈姐姐!”藍衣女子開了口,神情傲慢,“這種小地方能有什麼好東西?湊合一下吧。”
鳶兒一臉鄙夷,不屑的哼了聲,倒讓琉璃難得起了興致:“那些人,是什麼來頭?”
“都是幾大百年世家的人。那穿粉衣的是沈家家主之女沈心竹,穿藍衣的是柳家家主之女柳逸雪,穿綠衣的是薛家家主之女薛鸞鏡。這幾人仗着是什麼百年世家出來的,平日裡傲慢得不得了,派頭比公主還大呢!”
東越國地大物博,百年世家更是不勝枚舉。單就瀲陽城而言,則以“蘇沈薛柳”四家爲首,四家之中又以蘇家爲首。京城四大世家不只是家底雄厚而已,對朝中局勢的變化也起着十分微妙的作用,歷來都是衆位皇子極力拉攏的對象。難怪這些世家女如此傲慢。
“沒有蘇家的人?”
“沒有。”鳶兒搖頭,“這三位小姐平日走得很近,但蘇家的人卻從不與她們來往。”
玉琉璃點頭,不再多問。
那旁三人顯然不曾注意到角落裡的兩人,東拉西扯地說了些閒話之後,沈心竹突然問道:“對了柳妹妹,我聽說日前宮裡有人悄悄找上你父親,想要將你許配給琅王,可有此事?”
“有,不過被我一口回絕了!”柳逸雪滿臉不屑地哼了一聲,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也不想想琅王如今是什麼鬼樣子,虧他開得了這個口!就憑他一個整日吐血的瘸子,還想娶本小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噓!小聲些!”薛鸞鏡象徵性地勸了一句,自個兒的聲音卻一點兒都不小,“不過這三條腿的男人不好找,一條腿的癩蛤蟆也不大好找吧?”
沈心竹已經笑罵了一句:“你這丫頭嘴真毒!當心被琅王聽到饒不了你!”
“喲!我好怕呀!”薛鸞鏡嬌聲說着,“你以爲琅王有順風耳嗎?何況就算聽到又如何?我又不曾說錯!柳姐姐,你可千萬莫要嫁給琅王,否則咱們就沒臉跟你做朋友了!”
“哼!他倒想……”
談笑之間,三人喝完了茶,這才起身離開了。只是當她們下樓時,也不知怎麼膝蓋一軟,緊跟着齊聲驚呼,一個接一個的跟着滾下了樓梯!
樓下大廳頓時一片譁然,不少無良公子哥兒更是哈哈大笑,宛如看猴戲一般!
守在樓下的幾名丫環傻了眼,手忙腳亂的過來攙扶“小姐沒事吧?”
比起身上的劇痛,人前出醜的恥辱更讓人難以忍受。鬨笑聲中,沈心竹等人拿袖子遮着臉,欲蓋彌彰般在丫環的攙扶下狼狽而逃了!
“搞定!”三樓的雅間內,一身白衣的男子拍了拍手,跟着笑嘻嘻地開口,“狼王,滿意了嗎?”
坐在輪椅上的黑衣男子背對着房門沉默不語,少頃,幾聲低低的咳嗽響起,帶着一股令人心顫的痙攣。
“太過分了!”將一切聽在耳中的鳶兒十分氣憤,“琅王殿下爲東越國立下赫赫戰功,這些人不懂感恩也就罷了,爲何還要如此糟蹋他?她們……她們真該下地獄!”
“你這丫頭……”玉琉璃淡淡地笑了笑,放下茶水的銀兩,“不過這世上,本就少雪中送炭。”
鳶兒皺着一張臉,聲音有些難過:“可惜了咱們東越國的‘狼王’……”
“狼王永遠是狼王。”玉琉璃輕聲一笑,語聲淺淺,“即便只剩一條腿,他依然是齒爪鋒利的狼王!而有些人,即便他有八條腿,也不過是一隻欠抽的螃蟹,一把火就能讓他徹底死挺。”
鳶兒忍不住笑:“小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有人是天生的王者,而有人就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玉琉璃淺淺一笑,“所以不必可惜,狼王……只不過是在打磨他的齒爪罷了。待他的齒爪重新變得鋒利,莫說是東越國,就算整個天下都會變成他口中的獵物!”
雅間內,白衣男子靜立半晌,突然一笑開口:“狼王,你怕不怕?這世上,居然能有人將你一眼看穿?”
低低的咳嗽聲中,輪椅上的黑衣男子突然低低地笑了,笑的意味深長,“玉琉璃……”
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白衣男子心下不由哀嘆:狼王這是……對這傳聞中的殘廢起了興趣嗎?
不過……這位玉三小姐似乎與傳言中的有些不太一樣啊……白衣男子手撫下巴,貌似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