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金糧店的掌櫃名叫蔡奮,皮膚蠟黃偏黑,一口大金牙,是個不折不扣的鐵公雞。現在見到那些農人如此行爲,自然是心痛本該到自己手裡的銀子。他帶着幾個店裡的夥計,急忙忙的跑出糧店,見到蘇舒幾個賣米的農人,破口大罵道,“你們在這裡私自賣米,是不是活膩了?誰借你們膽子了,死窮泥腿子,依照官府法令,你們的米都歸糧店。”他一揮手,幾個夥計立刻衝了上去,搶奪農人手裡的大米。
那些農人被推得東倒西歪,蘇舒大怒,衝到蔡奮面前,指着他鼻子罵道,“你這個無良商人,憑什麼來搶我們的米?什麼官府法令,本姑娘可沒聽說過!”
蔡奮瞪眼道,“老子難道胡說不成?你們去衙門問去!”他推開蘇舒,“小姑娘滾開,敢來管老子的閒事!”
蘇舒也算練過武功,豈是他隨便一推就能推倒的。她反手抓住蔡奮手臂,喝道,“本姑娘懶得去看,反正今天我賣米賣定了。你一個商人又不是捕快,沒有資格來管!若是不服氣,儘管上來!”
蔡奮哪會把個小姑娘放在眼裡,馬上就喝令夥計先去對付她。誰料蘇舒輕功了得,在場上左兜右轉,把那些人耍的團團轉,累的半死也沒碰到她的衣服邊兒。蔡奮這才發現遇到高人,忙差遣了人去喊捕快,並叮囑找些武功高的人來。果然,不一會,便來了十幾個捕快,團團圍住了蘇舒。
她畢竟是穿越來的,沒想到只是在大街上賣米,還真招來了捕快來管事。此刻要收手已經來不及,只得擺好架勢迎敵。而那邊,一些賣米的農人已經被捕快抓住,此刻哭哭啼啼在告饒,蘇舒看不過去,便說道,“要抓抓我,是我唆使他們賣米的。”
“喲,小姑娘還很有道義。”爲首的捕快嘿嘿一笑,揚手就給了其中一個農人一巴掌,“你唆使他們就該聽了?你讓他們吃屎看他們去不去!”
蘇舒一怔,這話她卻沒有辦法應答。雖說事情是因她而起,可那些農人畢竟是自己決定來私自賣米的,不是她強迫他們的。
宣瀟立在一旁,默不作聲。在他看來,蘇舒的處境是她自己造成的,後果應該由她自己來承擔,所以他便打算袖手旁觀。
捕快們向蘇舒逼去,她暗器在手,卻沒有辦法扔出來。捕快於她,就像以前的警察一般,在她潛意識裡,如果抗拒,那便是大罪。只是賣賣米罷了,她實在沒想到一時的衝動,竟然會造成這種後果。上次跟着方少輕也便罷了,這次可是明着的,她如果逃跑會不會變成通緝犯?那豈不是要連累蘇韓清?
如此一想,她忽然放棄了抵抗,束手就擒。不過要被抓走的同時,她擡眼看見宣瀟的表情,心裡一怒,不假思索的指着宣瀟說道,“他是我同夥。”
宣瀟那時候在笑,他實在沒想到,蘇舒在最後關頭居然舉白旗投降。不過在捕快詢問他的時候,他卻出人意料的點點頭,默認了蘇舒的說法,於是被一同抓去。
私自賣米不是什麼大罪,但是坐牢是少不了的。也不知道萬餘鎮衙門裡是不是牢房緊缺,蘇舒居然和宣瀟被關在一間房裡。
幽暗而狹窄的房間,充斥着難聞的氣味,有點像死老鼠的腐臭,又有點像隔了一年的餿飯,令人作嘔。蘇舒捂着鼻子,靠在牆邊。這房間裡還鋪着一層稻草,是用來睡覺的。不過她可不敢坐在上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蝨子。
她偷偷側頭看着宣瀟,這傢伙一向養尊處優,這次是不是腦子壞了,居然真的遂她心願,陪着她一起坐牢來了。他究竟是出於怎樣的目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個人都異常沉默,隔着一尺的距離,蘇舒坐在地上,宣瀟站着,背靠在牆上。
寂靜,寂靜,有微弱的水聲滴滴答答的在某處響起,或有不同方向的牢房裡傳來嘶啞的哭喊聲,聽着讓人渾身發涼。
“阿……嚏!”蘇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衣服本就穿的薄,偏偏這裡像冬天般的陰冷,身上起了一層疙瘩。
“你冷?”宣瀟看了看她。
爲了出門,這傢伙特意換了身漂亮的衣服,美則美矣,卻沒想到會到牢房來。這薄薄一層粉色輕紗,本來襯得她清秀脫俗,現在便襯得她面色發青。他想着,忽然嘴角一彎。
蘇舒知道她又逃不了一頓譏諷,忍不住搶先道,“誰冷了,我纔不冷。”說着,鼻子卻不聽話,又阿嚏一聲,止不下來。
宣瀟又想笑,他側過臉,伸手脫自己的外衣。
蘇舒看他動作,忙喝道,“你幹什麼?我不要你的衣服。”
“怕你到時候生病,傳染給我,這牢房可沒有什麼大夫。”宣瀟手一拋,那衣服如雲般飛了過來,罩在蘇舒的頭上。
蘇舒一把扯下衣服,哼了一聲,“現在說這個晚了,我就生病傳染給你,誰讓你自作自受的。”
宣瀟微微挑了挑眉,卻沒有說話。
手裡的衣服還帶着淺淺的溫度,彷彿不是來自於那個冰山般的少年。蘇舒在一瞬間忽然覺得,宣瀟或許並不是多冷酷的人呢。她遲疑了會,終於把那件外衣慢慢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正在這時候,外面樓道里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捕快壓着一個人慢慢走了過來。來到蘇舒這間牢房的時候,兩人停下腳步。蘇舒一見那犯人,吃了一驚,差點喊出聲來。他居然,是方少輕。
牢房門一打開,方少輕也看見了蘇舒,同樣吃了一驚。
宣瀟更是奇怪,這房間已經那麼小了,居然還要放一個人進來,且不說這個。看蘇舒和那人的表情,分明還是認識的。這少年究竟是誰?他和蘇舒又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