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過後自然就是洞房,蘇舒從來也沒有想到,她的洞房竟然是要和一個類似植物人的男人搞陰陽合修術!她頭皮發麻的坐在牀頭,牀上鋪着猩紅華麗的緞子,牀幔也是紅的,兩隻大紅蠟燭燃燒的很旺,照的房間一片紅光。
陰陽合修術到底是怎麼練的?只可惜蘇韓青不在身邊,宣瀟命在旦夕,她只能自作主張答應莫田興的要求。也不知道他趕來葛楊後,知道她已經嫁人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罷了罷了,多想無益,蘇舒啪的一聲仰躺在牀上,只等着宣瀟被擡進來,然後再等莫田興把修煉的辦法告訴她。
等着等着等着,等等等等…………蘇舒胡思亂想之間,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如此反覆後,她猛然驚覺,這不對啊!已經過了那麼久,宣瀟又處於暈迷中,他不可能去外面敬酒,爲什麼會讓她等到現在?
算算時間,起碼有兩個時辰了。她從牀上一躍而起,也顧不得蓋上紅蓋頭,兩隻手拽着沉重的裙邊,頗爲困難的往外面跑去。
“哎,三少奶奶,三少奶奶,你不能出來的啊……”丫環在身後大喊,是新派來伺候她的,蘇舒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沒你的事,不要追過來。”蘇舒回頭一聲大喝,嚇得那丫頭縮了回去。
她直奔成親的禮堂,跑進去一看,早就人去樓空。客人們都走了,酒桌上一片狼藉,好多下人正在打掃,一見蘇舒這架勢跑進來,全都目瞪口呆。哪有新娘子還沒洞房都這樣就跑出來的?這般沒規沒矩也真少見。有好事的已經在竊竊私語。嘲笑宣家娶了個如此不識大體地媳婦。
蘇舒越發覺得這事情詭異。既然客人都走了,宣瀟怎麼着也應該給擡回來了吧?他都要斷氣了。宣老爺怎麼還捨得這樣折騰他?完全違背常理!她順手逮住一個家丁,問道。“你看見莫師傅沒?看見三少爺沒?”
“莫師傅?”也巧得很,那家丁正好是個看門的,剛替換下來,來這裡歇腳,他回答道。“莫師傅趕着馬車出門了,好像有急事,那馬車可是府裡最快的。至於三少爺,我沒有看到。三少奶奶,你可是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的。”他拍拍胸脯,極爲豪爽的樣子。
蘇舒看他一眼,這個家丁倒是有點意思,她這新娘裝扮地人到處亂跑,他居然沒有用怪異地眼神看他。這次成親。什麼壞話她沒聽過?說她爲錢嫁個要死的人。說她腦子有問題,可眼前這家丁不卑不亢。一看就是個性坦率,不好口舌之人。好,不錯,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曹廉。”
蘇舒點點頭,算是記住地意思,她又問道,“那你在馬車旁邊可有看見書簡?”書簡是個竄上竄下的主,宣府上下沒幾個不認識他地。
“書簡?”曹廉眯眼想了想,有點不確定的說道,“馬車後面倒是跟了個人,不過小的沒細看,馬車出門去了,那人也就自己回去了。看背影是有點像書簡。”
“好,沒你的事了,謝謝。”蘇舒當機立斷一提裙角,又往宣瀟所在的院子趕回去。
“謝謝?謝?”曹廉呆站着,忽然嘿笑一聲,這三少奶奶有意思。
書簡地房間燈亮着,看來有人在裡面,蘇舒怒氣衝衝的跑過去,一腳就踹開了大門,把書簡嚇得從牀上蹦了下來,慌張的問道,“蘇姑娘,啊,不不,少奶奶,您這是什麼意思?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怒,不要動怒。”
“好,我不動怒。”蘇舒吸了兩口氣,找了張凳子坐下,“說,你家少爺去哪裡了?那個莫田興又是去哪裡了?”
書簡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的說道,“少奶奶,莫師傅可不歸我管,我怎麼知道他去哪裡了。少爺拜堂那會不也是他攙扶着的,所以我也不知道。”
嘿,這小子撒氣謊來臉都不紅,蘇舒惡狠狠的站起來,隨手拿過桌上的茶杯,往書簡扔了過去。啪的一聲,茶杯碎成了數片,有一片飛到書簡的肩膀上,嚇了他一跳,臉都白了。
“你再不說,下一片就抵在你脖子上,你信不信?”蘇舒一步步走過去,“你跟在莫田興地馬車後面,你會不曉得他去哪裡?啊?”她這段日子身高“蹭蹭蹭”地往上竄,已經跟書簡一般高。“宣瀟是不是在馬車裡?”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地眼睛已經眯起來,完全一副威脅的態度。
書簡被她這樣看着,她又說出他跟在馬車後面的事情,便知道她不是開玩笑,忙陪着笑臉說道,“這個事情都是莫師傅安排的,我只是聽從他的吩咐……”
“得得得,別提那些廢話,你說,他把宣瀟帶去哪裡了?”
“帶去治傷啊,還能幹什麼?”書簡愣了愣,他當然不知道莫田興跟蘇舒說的陰陽合修術,所以覺得理所當然,只不過莫田興有些鬼鬼祟祟,他也有些奇怪。而且洞房之夜帶新郎走,也實在不合情理。唉,這蘇姑娘真命苦,第一天就獨守空房……
“治傷?治傷!”蘇舒大吼一聲,這殺千刀的死老頭,原來陰陽合修術啥的果然都是亂編的!她怎麼這麼傻就相信了呢?不對不對,她當初成親的緣由宣老爺也是知道的,他還誇她有擔待呢……莫非?她咬牙切齒的詛咒幾聲,忽然把身上的新娘服三下兩下的扯下來,紅紅的一大堆落在地上,看得書簡張大了嘴巴,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
蘇舒又一把抓過書簡搭在牀頭的外套,胡亂往身上一披。腳步帶風的衝了出去。
這次地目標是宣東流的院子。
“三少奶奶,老爺正在和客人談事情,你要不明兒再來?”柳宏柳管家,極爲禮貌的說道。不過看蘇舒穿得亂七八糟,他暗地裡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用。我就在外面等。”蘇舒硬生生吞下怒氣。抱着手臂靠在牆壁上。
大約過了半柱香時間,房門開了。宣東流陪着那個客人,送到門口。轉回來的時候,看了眼蘇舒,一指書房,“你進來。”
蘇舒進屋後關上房門,也不說話。只是盯着宣東流,等着他先開口。
“莫老弟帶着瀟兒去日月山了,聽說那裡有人可以治好他。”宣東流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現在有怨氣,不過可否讓老夫解釋一下?”
“好,你解釋。我也很想聽聽你們爲什麼要騙我和宣瀟成親,理由何在?”蘇舒已經平靜下來,可以心平氣和的講話了。
“瀟兒地傷,莫老弟沒有騙你。壞地話。他也許就此死在日月山了。至於爲什麼能撐到拜堂之後,也是靠他的一顆靈丹吊着。蘇姑娘。你說你願意承擔後果,如果瀟兒有什麼閃失,你願意照顧他一輩子,那麼,我們讓你和他成親有什麼不對?”宣東流摸摸鬍鬚,“俗話說空口無憑,你嘴裡說承擔,可行動上要如何實現?你難道不覺得成親纔是最好地辦法?”
蘇舒哼了一聲,“我只能同意你的部分說法,沒錯,我是願意爲這件事負責任,可是我卻不願意被欺騙。你怎麼知道,不用欺騙地手段,我就不會嫁給他呢?”
“也許你會,可是瀟兒……”宣東流哼了一聲,“若是他醒了,是決計不會因爲你負疚才娶你的,到時候,請問蘇姑娘,你如何償還他這份人情?”
“這……”蘇舒咬了咬嘴脣,宣瀟的性格她也清楚,他估計不會因爲蘇舒要報恩就會接受她的報恩的。“可是,也許他會恢復地很好呢,跟以前一摸一樣,不會有任何閃失。那麼所謂負責任,我想也不需要了吧?”
“凡事都要考慮全面,爲了瀟兒的將來,我不得不爲他安排好一切。”
“是,宣老爺你爲他安排好一切,可是,你又怎麼知道他會贊同你的安排呢?也許他醒來後,發現多了一個娘子,只會怨你恨你呢。”
宣東流低笑幾聲,帶着幾分淒涼和自嘲,“我做什麼都是爲他好,恨我怨我,你覺得老夫會在乎麼?”
可憐天下父母心,蘇舒搖搖頭,“所以你就打算利用我,利用我願意承擔責任的心,來成全您所謂的全面?”可萬一宣瀟死了呢?這般多的心計又有何用!不不不,他一定不會死的,想到宣瀟萬一死去,蘇舒心裡忍不住一痛,趕緊甩開那種想法。
宣東流沉默片刻,緩緩說道,“好,老夫答應你,如果瀟兒安全歸來,和從前不曾有任何變化,而你依然後悔嫁給他的話,那麼我會安排好一切,你可以離開宣府,以後也絕不會有人提起你曾是我們宣家的媳婦。老夫一言九鼎,蘇姑娘,你覺得如何?”
這個辦法也算不錯地提議,和蘇舒之前所想地後路極爲相似。不過她當初是爲救宣瀟才答應成親的,眼下雖然不知道他將來情況如何,可做宣家地媳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挑了挑眉道,“好,既然宣老爺一言九鼎,那我就相信您這一次。不過要我做好媳婦的本分,我希望您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請讓我像以前住在宣府的時候一樣,我不想參與宣家過多的事情。如果您做不到,可別怪我不認這門親!”
“好,老夫可以答應你。”
蘇舒一笑,看着窗外的朗朗皎月,“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宣瀟回來,我相信,他一定會完好的回來宣家。”
宣東流眯眼一笑,身邊這小姑娘的笑容不遜明月。他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人,她有膽識又有擔待,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成爲瀟兒的賢內助。瀟兒啊,你既然已經用生命做了選擇,你既然這般看重她,爲父也只能幫你做到如此了。以後的路,是喜是悲,是福是禍,一切只能靠你們自己……
窗外一片綠葉旋轉的落下,還沒有到秋天,它卻已經走到盡頭。正如人生,短短浮華,以爲手中握住的很多,到頭來,卻是流沙一片,用力的握緊,始終卻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