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舒坐在新裝潢好的房間裡,裡面擺着一張書桌,文房四寶齊全。幾個櫃子,牆上貼着兩幅畫,據說是某個才子的真跡,不過是尋常的山水畫,卻價格不菲。她的椅子是旋轉似的,跟電腦椅差不多,坐着挺舒服。這個就是她的“辦公室”了。鴻興樓開張以後,她就得上班了。
“少奶奶,少奶奶……”門外傳來陶福的聲音,陶福就是那個懶夥計。他跑到門口說道,“少奶奶,有人來應聘了。是個女的。”
他看着挺興奮,難道應聘的是個美女不成?蘇舒悠悠然轉了個半圈,“那你叫她進來啊,還通報什麼,我不一直在等着麼。”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她還以爲不會有奇蹟發生,沒想到還真有人來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女子呢。
“見過少奶奶。”眼前是一個身着碧綠紗裙的女子,聲音溫柔,不過低着頭,看不清楚她的樣子。
蘇舒卻驚得從椅子上跳下來,叫道,“謝小姐?怎麼……怎麼是你?”
“難道我不能做夥計麼?”謝雨華擡起頭,微微一笑。
自從蘇舒去了藍家以後,她們便一直沒有見面,只聽說她身體已經康復,並且回了家鄉。幾日前謝琴音又把她接了來,蘇舒因爲一直忙於鴻興樓的事情,沒能去拜會她,誰料再次見面,她居然來應聘女服務員。她可是大家閨秀,此舉就算是她自願,那謝琴音又如何會同意?
“謝姐姐,你是來跟我開玩笑的吧?鴻興樓已經裝修完畢,你既然來了,不如我陪你到處看看吧。對了,酒樓過幾天就要開張,還請謝姐姐來捧場哦,一定不會讓你失望而歸的。”蘇舒打開門,想帶謝雨華參觀一下。
誰料謝雨華搖頭道。“蘇舒,我真是來做夥計的。”
“什麼?”蘇舒訝然,“店小二是端茶端菜的,謝姐姐你可是千金小姐,哪能做這份工作呢。再說,三娘也不會同意你的。”
“當初若不是你幫我。我的身體也不會很快復原。現在蘇舒你做了女掌櫃,採用女夥計這種新方法,我想一開始可能有困難。所以我想幫幫你,爲天下女子做個榜樣,也許以後就會有更多人來應聘的。至於我姑母那邊,她已經答應了,只是吩咐我莫要太過勞累。也算爲宣家做些事,她不會反對的呢。”謝雨華表情很真誠。
蘇舒擰起眉。倒是不好意思拒絕。人家熱心地來幫你。又有合理地解釋。她如果一口回絕。未免太過不領情。可是真要謝雨華當女服務員。又實在有些怪異。雖說職業無貴賤。可小姐到夥計實在是個太大地落差。
“蘇舒你說過。我們這些小姐總是藏在深閨。不能接觸到外面地世界。那就當給我體驗一下。如何?”謝雨華拍拍她地手。期盼地看着她。
已經容不得她拒絕了。蘇舒無奈地點頭。“那好吧。不過你要是覺得不適應。可以馬上不做地。”
第一個女服務員算是定下來了。現在夕陽還未下山。蘇舒決定再等上一等。天黑了若是還沒有。她就關門回家。
“快走。髒死了……”
“我要應聘。我要進來。進來……”
“快滾,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外面忽然傳來陶福和某個人爭吵的聲音,蘇舒忙走出來,只見大門口站着一個人,老遠就聞見臭得要命的味道,不知道是腐臭還是酸臭,或者各種臭的混雜。他的衣服破爛不堪,顏色早就分不清了。比抹布還髒。裹在身上,像個麻袋。頭髮亂七八糟。結成一團一團,像被人弄亂的毛線球。臉上黑黑的,根本知道他的容貌。
“怎麼回事?”蘇舒捂着鼻子問道。
“這個乞丐非要進來,還說要應聘。”陶福別過頭,躲避着臭味,“少奶奶,你等着,我現在就把他趕走。”他操起一把掃帚就往那乞丐身上打。“少奶奶,別打別打,我……我是來應聘女夥計的。”那乞丐便躲,便靈活地要往酒樓裡跳,那掃帚又往他腳上掃,看起來就像是在跳繩。
“女……你是女的?”蘇舒憋住笑,這場景實在搞笑,“陶福,先別趕她走。”
“是,少奶奶。”陶福放下掃帚,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是不明白少奶奶跟一個乞丐有什麼好講地。
“你幾歲了?叫什麼?爲什麼做乞丐?”蘇舒問了三個問題,至於爲什麼要做夥計,那就不用問了,怎麼也是比做乞丐要好得多。
那乞丐咧嘴一笑,跳進酒樓說道,“我十五歲,名叫郝雙雙,是明西人氏,幾年前那裡鬧水災,就隨家人流浪到外地,結果爹孃都在路上病死了,我只好出來討飯爲生。還請少奶奶聘我做夥計,我一定會好好幹活的,工錢可以先不用算,只求飯飽。少奶奶,怎麼樣?您覺得我做得不錯,再算工錢。”
明西人氏?那不是宣瀟孃親的家鄉麼?看這小姑娘口齒伶俐,臉上雖是黑漆漆的,可一雙眼眸倒是靈動無比,說話也挺有說服力,做個服務員絕對是可以勝任的,蘇舒想了想,揮手道,“陶福,帶她下去洗澡。”
陶福啊的一聲,這髒兮兮的乞丐,少奶奶居然想聘用她?
“啊什麼啊,快帶她去!順便出去買件合身的衣服給她穿。”蘇舒遞給陶福一吊銅錢。
郝雙雙連連拍手,歡喜的說道,“謝謝少奶奶,謝謝少奶奶。”
蘇舒在她地辦公地方等了好久,也沒見郝雙雙出來,不過想到她那一身的臭,也就理解她洗澡時間爲何那麼長了。
“少奶奶,她,她……她來了。”陶福一臉驚愕,結結巴巴的通報。
這陶福,現在發現自己眼拙了吧?人家乞丐是髒了點,可也未必不是明玉啊。
“雙雙,你真漂亮。”蘇舒眼前一亮。郝雙雙洗乾淨以後,還真是一個明眸皓齒的姑娘,不過有個小小的缺憾,她額頭邊有塊鴿子蛋般大小的胎記,稍稍影響了一點整體的效果。蘇舒走過去,從她頭髮裡挑出一綹碎髮。垂落下來,正好擋住大部分的胎記。她滿意的點點頭,酒樓開張,有謝雨華和郝雙雙做女地店小二,想必生意不會太壞。
不過人手還是少了一點,看來要補充兩個男夥計才足夠。
“我哪有少奶奶漂亮。”郝雙雙愛不釋手的摸着身上的衣裙,問道,“少奶奶,什麼時候酒樓開張?”
看來她很想賺錢呢。不錯,很有盡頭啊。蘇舒笑道,“四五天吧。不用急,你就先在這裡住着。協議上說的很明白,包吃包住,一個月三兩銀子。”
“嗯嗯,雙雙知道了,少奶奶,我一定會努力幹活的。”她拼命點着頭,得到這份工作而興奮。
蘇舒笑了笑,讓陶福給她挑間屋子住下。便離開了鴻興樓。
宣府正是吃飯的時間,蘇舒怕宣瀟等,她自己又一時興之所致,決定抄小路回疊翠樓,因此縱身一躍飛上樓頂,飛檐走壁地跑起來。途中忽然被一陣大罵聲吸引,她立刻停住,側耳細聽,居然是宣彬在罵人。這個大公子成天遊手好閒。也頗喜歡罵人,她毫無興趣聽下去,誰知剛要趕路,又聽到一個人的聲音,這下子她不得不頓住,因爲這人是小綠。
“賤婢,虧我當你是親近的人,對你不提防,誰知道你早就出賣我。快說。到底是誰設局害我?上次你說是蘇飛。害我痛打他一頓,結果被父親責罰。還查到根本就不是宣飛堂弟害我。這件事就罷了,我本不想追究下去,可昨日被我知道那個錢同理竟然是你遠方表親!那麼上次從郎垣手裡買乾貨地事情,你一定知道地了!爲何不早點通知我?”宣彬怒氣騰騰,一步步把小綠逼到牆角。
“大少爺,錢同理確實是奴婢表親,可是我們從來不往來,奴婢怎知道他要害你。”
“你終於承認是你親戚了?你還有什麼瞞着我?錢同理和我堂弟的事情,害我父親對我不再信任,使我在宣家處處落於下風。對了,你是三弟院裡地人,是否是他指使你做的?”
蘇舒聽得心裡一驚,宣彬居然懷疑是宣瀟害他!
“不,沒有人指使我做任何事。大少爺,堂少爺那件事是我弄錯了,可是奴婢也是好心,以爲可以幫到你報仇,誰料……可是錢同理的事,真地不關奴婢的事啊。大少爺,你一定要相信我。”小綠聲淚俱下,“我與你一起長大,我對少爺怎麼樣,你心裡清楚……”
“夠了!”宣彬一聲大喝,“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你給我滾,給我滾!”他聲嘶力竭,顯然內心亂成一團。
“大少爺……”小綠看他一眼,欲語還休,終於跺了跺腳,繞過他離開。
蘇舒皺起眉,心裡似有寒意升起。如果宣彬說得是真地,那麼小綠爲何要陷害宣彬,令他在宣家失去地位?既然小綠與他青梅竹馬,那就說不過去了,這麼做,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難道是爲了報復二孃當年調她去做粗使丫頭?
情況有點不妙啊,小綠確實是疊翠樓的人,現在宣彬懷疑她,那也就是懷疑宣瀟害他了,該如何澄清呢?她是一萬個肯定宣瀟不會是幕後主謀的。那麼,如果真是小綠故意引宣彬入局……蘇舒想起在後院聽到的書簡和小綠的對話。
這個人……莫非是宣珏?
那個完美無瑕的男人,卻是如此陰險的,陷害自己兄弟的幕後策劃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