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左慈不在家,蘇舒在他院子裡等了半天,他都沒有回來。她有些無聊的來回遊蕩,因爲太渴望知道左晚晴葬在哪裡,所以等待變得更加的難耐。當一個希望離你遙遠的時候,你也許會不在乎更加遙遠些,可離得只有咫尺的距離時,你卻超乎想象的迫不及待。現在就是如此,蘇舒很想證實她自己的猜想,也很好奇那神秘書裡究竟寫些什麼。
可是,左慈卻一直沒有回來。
陳顯有點看不下去了,走過去說道,“少奶奶,老爺有時候也會有幾天不回左府的情況,不如你先回去,老爺回來了,我一定及時知會你一聲。”他今天已經透露了太多的信息,也不知爲何,總覺得這個少奶奶身上有當年三小姐的影子。也說不出是哪裡相同,但是和她在一起,陳顯就覺得心會軟,像當初三小姐左晚晴要溜出左府時,對他撒嬌,講笑話給他聽,儘管明知會受到左慈的責罵,他還是忍不住會放她出去。
“那外公不在左府會去什麼地方?他平常經常去的地方有哪幾個?”這個問題她已經問過好幾遍,可陳顯忍住了沒有回答。
“哎,老爺去哪裡我是真不知道,不過經常去的地方是有幾個。”陳顯無奈的嘆口氣,“告訴你了,少奶奶你是不是就會走?”他還真怕她像她發誓說的,要一整夜站在門外等左慈。
“那當然,我說話算話。”蘇舒拍拍胸膛。
“老爺喜歡去聽戲。”
“沒了?”蘇舒還想聽下文,誰料陳顯就不說了,“那他喜歡聽哪個戲班子的戲?”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纏着問出一個已經不錯了。不能逼別人太甚。
“青凌戲班。”陳顯說的言簡意賅,他覺得自己不能一錯再錯,不然老爺那裡不好交代,所以也沒透露青凌戲班所在的戲院。
誰料蘇舒無所謂的聳聳肩,也沒有繼續追問。只說道,“他今天聽戲是不可能的,我聽說明西有明文規定,唱戲只能下午,早上晚上都不允許,所以我外公是去其他地方了。”說完。她衝陳顯擺擺手,彎腰笑道,“陳管家。謝謝你陪我站那麼久。?不過正好,減掉一點你地大肚子。”她指指他隆起的,寬大的長袍都無法遮擋住的肚子,笑嘻嘻的走了。
陳顯怔住,曾幾何時,那會他才長肚子呢,三小姐左晚晴就成天笑他胖了。拉着他跑什麼步。說要幫他恢復身材。可惜,那些歡笑地日子再也沒有了。他望着院子裡沉默的如老爺一般的青石堆,深深嘆了一口氣。
第二日。左慈還沒有回來。可蘇韓青回來了。蘇舒一見他。就急切地把他拉進房間。關上房門後。才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大概知道那神秘書在哪裡了。不過還沒證實。爹啊。你知不知道我婆婆。是個……多奇怪地人啊。”她好想把左晚晴有可能是穿越者地事情告訴蘇韓青。也一併告訴他。她真正地來歷。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忍住沒有說出來。到不是怕蘇韓青不能接受。她一向認可他地應變和承受能力。她怕地是一旦說了。就沒有回頭路。
因爲現在也只有姚清新和她兩個人互相知道彼此地秘密。如果告訴蘇韓青。以他地聰明。絕對可以猜想出蘇舒和姚清新地關係。所以這說與不說。已經不是她一個人地事情了。
“奇怪?”蘇韓青笑着看她。“有你奇怪麼?鬼鬼祟祟地。就爲了說神秘書?”
“是啊。不然還有什麼。”蘇舒定定心說道。“下面地線索應該在我婆婆地墓碑上。不過外公不在家。問不到她所葬地地方。”她擡起頭看蘇韓青。“那你呢。去了一天。江湖百曉那邊可有什麼有用地線索?”
“在墓碑上?之前是說在石碑上。難道墓碑也是她自己刻地不成?”蘇韓青搖搖頭。“那親家母可真比你還奇怪。她莫非知道自己要早逝?”
知道自己要早逝地問題。蘇舒也想過。也許因爲左晚晴是穿越來地。所以看得比較開。親手刻自己地墓碑也不覺得不吉利吧?雖然這解釋是牽強了一點。可一個人若是知道自己要早逝。那是一件多麼難以接受地事情。而且她還有夫君和兒子。她是如何想地呢?
“是她自己刻的。”蘇舒不想再繼續左晚晴的問題,又去追問蘇韓青,“爹啊,有關江湖百曉的事情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到底有什麼線索,關於石家?”
“石家石家,你還是不把自己的毒放心上。”蘇韓青搖搖頭,無奈的回答道,“石家當年確實是被殺手滅門,我也查到了,是擺渡宮的人做的。”
“什麼?送別人入黃泉的擺渡宮?那麼高級的殺手,看來請他們的人一定超級有錢。爹啊,那你查到其他線索沒?關於擺渡宮的消息。”蘇舒有些躍躍欲試,如若真是擺渡宮,那麼雪崖也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那些宮裡的人的。
“擺渡宮一向神秘,知道是他們做得已經十分不易,更別提還能有其他線索。我只是奇怪,石家只是生意人,並沒有武功,而擺渡宮人武藝超絕,請他們滅石家是否太過誇張了點?有點殺雞用牛刀似的。”蘇韓青低頭沉思,皺眉道,“這個問題我也問過江湖百曉,可他也一樣與我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蘇舒被蘇韓青一解釋,也心生同感,點頭道,“說的也是,到底是爲什麼呢?”
兩個人一陣沉默,只看到陽光一點點從窗櫺上斜照下去。後窗臺是一排紫紅色的木槿,看着它嬌豔的姿態,蘇舒才忽然發現這左府原來到處都種着木槿花。只不過這種花顏色多樣,她才一時沒有注意到是同一類花種。這到底是花匠的偏愛還是左慈的個人喜好呢?
見她愣神,蘇韓青開口道,“蘇舒,你怎麼不問我你身上的毒,有何解法?”
蘇舒嘿嘿一笑,挽住蘇韓青的胳膊,“爹啊,你別怪我不關心這事,只是,你實在太關心了,所以我自己就不用瞎操心了嘛。有爹爹在,相信你一定可以幫我的,是不是?”
蘇韓青無奈的搖搖頭,嗔道,“你這孩子。不過這次去廊方一趟,還真有所收穫。江湖百曉說,除了雲霧山上的謎菇,還有一個人也許可以解離門之毒。”
“是誰?”
“振江的盧迪,是個很低調的人,不過總算與江湖百曉有點交情,他給了我信物,所以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帶你去。振江離這裡也不算遠,兩天半的來回,你放心,不會耽擱你找神秘書的。”蘇韓青知道她現在心急神秘書的事情,好笑的搖頭,這個女兒啊,真是多變的性格,有時候太過天真,有時候過於魯莽,可有時候做事又如此堅持而果斷,很難讓人不操心啊。
“好,那找墓碑的事情回來再弄也不晚。”蘇舒笑嘻嘻的說道,又好奇問了一句,“雲霧山上的謎菇是真的啊?怎麼那個盧迪也這麼說?”
“應該是真的,沒錯。”蘇韓青摸摸鼻子,其實也不太確定,這個只能親自上山尋找才能證實。但願振江的盧迪可以幫得了蘇舒,那麼他們就永遠不用去雲霧山求證了。
千里外的明城,雪崖負手站在那個一直空蕩的長廊上,他的宅子里人非常少,大部分時間都是靜寂無聲的,而他,也早就習慣了這種靜,這種寂寞。那該是在很早很早以前了吧,荒野裡無邊的月光,偶爾令人毛骨悚然的野獸叫聲,那無數的夜晚,令他體會了人生裡最初的寂寞,還有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擡頭望着依舊清冷的月,已經不遠了,再過一段時間,他的仇可以得報,他的錦繡前程也可以到手,從前的種種,終將得到補償。而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懦弱的孩子,他想得到,他就會得到,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
包括那個叫藍蘇舒的女子。
他手裡拿着一封書信,裡面清楚寫了藍蘇舒和蘇韓青兩人已經去了明西,暫時未知他們的意圖。
未知?雪崖哼了一聲,猛地把書信撕了個粉碎,咬牙低聲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好,本來想留你一命,只要好好配合我,這個毒不發作也罷。現在,哼哼……”他眯起眼睛,美好的容顏猙獰起來,如一朵花被人揪在手裡,痛苦的掙扎。
石家,明西的石家,是他曾經的根,是他曾經最美好的記憶,它一夜之間被人摧毀,如此巨大的刺激,他依舊記得清楚。漫天的血雨中,他記得孃親哭泣的臉,記得父親最後無力伸出的手,記得可愛的姐姐和尚在襁褓中的弟弟,這一切……呵,只有魔鬼才能做得出來。
魔鬼……他吶吶自語,伸手撕扯着自己的頭髮,慢慢蹲在地上。那塊地,曾經不久前纔有一個紅衣女子摔倒在這裡,瞬間消失成灰燼。
現在,那地漸漸落了水滴下來,越來越大,巨大的雨幕中,依稀還看得見那個白色身影,似乎縮成了一團,渺小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