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陽光普照,今天就要去萬餘鎮賣米,蘇舒十分興奮。蘇韓清把幾個大麻袋放在借來的馬車上,兩人忙完,已經到中午。用完午飯,蘇韓清突然說他下午有事,讓宣瀟陪同蘇舒去賣米。那兩個人都是一愣,然後同時拒絕。
蘇韓清笑道,“倒是難得的統一,不過我確實有事。”
蘇舒瞄他一眼,正要說話,卻見外頭來了一個人,乾癟瘦小花白頭髮,正是華羅華大夫。他一進來就急匆匆的拉住蘇韓清的胳膊,嘴裡道,“還在吃飯呢,快點,我可等不及羅。三天前就說好的,你可不能反悔。”
三天前?蘇舒好奇的問道,“什麼事啊,華大夫?不能等我們賣完米回來再說?”
華羅眼睛一翻,“等着救命的,你說能不能等?”也沒等蘇舒仔細問好,就拖着蘇韓清一路去了,氣得蘇舒有苦不能訴。這幾天來,收割辛苦,可是旁邊那個死冰山,硬是當沒看見一般,連根手指都沒有伸出來過。她忙完收割忙做飯,心裡自然恨死宣瀟了。現在蘇韓清一去,那個超級懶鬼會肯幫她纔怪!
不過米都已經放上車,她一個人能行麼?
正猶豫着要不要等到明天去,旁邊宣瀟卻說道,“去就快點,磨蹭什麼。”聽他口氣倒像是準備跟着一起去了,蘇舒驚訝的看着他,問道,“你去?”
宣瀟點點頭,“既然師兄有事,我可以去一趟。”
他這樣的性子,會主動提出陪她去,蘇舒在瞬間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可轉念一想,他白吃白住的,去陪她賣趟米能算個什麼,連將功補過都算不上!於是面孔一板,哼道,“說的這麼勉強,你去又能幫上什麼?會趕馬車?會搬米嗎?”
對於這樣的挑釁,宣瀟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只是臉色沉了一下,便自行坐上了馬車。他坐的是趕車人的位置。
蘇舒進屋去換了套出門的衣裳,帶了點吃食後,便坐在宣瀟旁邊,只見他手裡鞭子一揮,馬車便往山下跑去。這馬車平常便是用來運輸大米木材的,沒有車廂,除去前面一匹馬,後面的跟平板車差不多。這座山山勢平緩,也不高,加上道路兩邊樹林已被砍去,因此馬車下山也不危險。
宣瀟趕車趕得有模有樣,手裡鞭子左右揮舞,像條靈動的蛇。蘇舒歪着頭打量飛速而過的風景,可惜路上是千篇一律的黃泥樹林。她所在的地方乃是魚米之鄉,地勢極爲平坦,並沒有什麼高山流水給她欣賞。
看了一會,甚覺無聊,她便把頭轉了回來。兩個人一路都沒有說話,宣瀟趕車看着很專注似的,而他們之間以往的對話不是諷刺便是挖苦,有什麼好講的呢?她不由得嘆了口氣,難得有個年齡相差不多的少年,非但做不成朋友,倒天天跟仇人似的。好在蘇韓清講了,宣瀟沒多久就會離開。
想到這裡,她看着宣瀟優美的側面,問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宣瀟也沒有看她,略一點頭道,“是。”
一個字的回答,令她再也沒有興趣問下去。
又走了一段路,他們很快就到達了萬餘鎮。
此刻正是賣米的時節,街上車輛擁擠,很多都是裝載了大米的。蘇舒跳下馬車,看見鎮上的糧店生意十分紅火,賣米的,買米的,人來人往,幾乎踏破了門檻。她往前行了一段路,卻見往年的官倉居然關了門。
看來只有把米賣到糧店去了,她心裡想着,便回頭去了萬餘鎮上最大的糧店,萬金糧店。
來到那糧店後院收米的地方,她四處看了一眼,卻見賣米的百姓滿臉愁苦,幾袋大米送進去,倒像是賠了兒子似的。這是怎麼回事?賣米換錢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嗎?正想着,卻聽夥計在高喊,“一升大米,八十文錢。”
不是吧?八十文錢?蘇舒差點叫起來,外邊那糧店賣的米,一升都要一百五十文的啊!怎麼收才收八十文錢?這不是當他們白癡麼!
可是一回頭,她看見外邊那一長排等着賣米的農民,難道他們真的都是白癡?她疑惑的拉住一個年邁的老農問道,“老伯伯,他們的大米收的那麼賤,你幹什麼還要賣給他們啊?才八十文啊,他們賣的時候可是一百五十文哦!”
老農嘆了口氣,十分無奈的說道,“小姑娘,官倉關門,只能賣給他們了。”
蘇舒哼了一聲,“爲什麼要賣給他們?只准他們賣米給其他人,難道我們自己就不能向路人兜售啊?便宜點,一百三十文一升米,不信沒有人來買!老伯伯,你跟我一起去街上賣米吧,不要便宜這黑心的糧店。”
“使不得,使不得啊,小姑娘。”老農趕緊擺手。
蘇舒還想繼續勸說,老農身後有個人說道,“街上私自賣米,據說是違反官府法令的。到時候錢沒拿到,米到叫他們給沒收了。小姑娘,我勸你也在這裡將就着把米賣了罷。”
“什麼法令?我怎麼沒聽說過?”蘇舒自然受不得這種壓迫,大怒道,“就只准他們壓低我們米價,賺那黑心錢?憑什麼啊?現在官倉關門,糧店難道就取代它不成?再說,我們賣自己的米還犯法了?我就不信,我這就去賣!”
倔起來的蘇舒就像頭牛,十輛車也拉不回來,更別說是一向與她作對的宣瀟了。
她拉住馬的繮繩,把馬車趕到一處空曠點的地方,把幾袋大米卸下來,然後兩手在嘴邊圈成了喇叭狀,高聲喊道,“一升米,一百三十文錢,要來買的速度啊,慢了就沒有了。一升米,一百三十文錢,快來買啊!”
她這一番賣叫,果然效果不錯,幾袋大米轉眼間就賣的只剩下一袋了。其他小農見狀,膽子大些的,也跑出萬金糧店的後院去仿效她,終於驚動了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