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千雪又做夢了,夢裡,她看到了在那煙雨河畔旁,撐傘佇立於船頭的藍衣身影。
——“姑娘是要渡河去雲河鎮?”那是船家吆呼的聲音。
——“是的,我是要往雲河鎮的方向前去,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您能一直載我一路向北,到迦蘭的渡安鎮嗎?”
——“正巧,有一位公子也要前往渡安,你倆可以包下我這艘船了。”
那船家伸手一指,便指向了遙遙立在那的他。
——“師兄,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既然這令牌丟失和我有關,我也必須負責把它尋找回來。所以千雪,這一路,我定是要和你同行的。”
和你同行……
風千雪看他看得眼眶微溼,如果早知這一路同行會讓他失了性命,她斷然不會同意,一定會將他當即拉下船去!
“雪兒……”南炎睿一直坐在她的牀邊,看她半昏迷的躺在牀上,連做夢都好像在哭。他一路默默的跟在風千雪身後,看她漫無目的的不知要走向何方,直到那大雨重新濺溼了清晨纔剛剛被潤澤的乾涸大地,他看她幾乎要躺倒在白茫不着邊際的雨幕之中,這才忍不住直直衝了上去,托住了她正在下墜的身子。
“教主,可否讓靜替夫人看一看……那下面……”上官越把了一陣脈後,神情微微有些異樣。
司徒靜莫名的皺眉,他這是什麼意思?
可南炎睿臉色立即變了,“出問題了?”
上官越沒敢擡頭直視,只垂首答道:“可能……是有些小的問題。”言畢,他將司徒靜的耳朵拉近自己,輕聲在那說些什麼。
司徒靜醒悟,原來他是要她去看那……
“屬下先行退至門外,一會靜有了結果,再叫屬下進來吧!”上官越於是起身,朝門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司徒靜有些尷尬的看向南炎睿,其實剛剛上官越完全可以讓南炎睿自己去看,可爲什麼偏偏還要讓她……
“還不動手?”南炎睿倒是在催,自己卻將臉別過一邊。他是不敢看,最怕看到自己不願看到的結果。
司徒靜點了點頭,隨即動手去解風千雪系在腰間的白綢束帶,將那裙襬緩緩下拉,視線便朝那深處探去。瞬間,面色劃過一絲微微的煞白。
“怎麼樣?”南炎睿依然沒有回頭看她,卻又有些心急的問。
司徒靜將那裙襬和束帶重新整好,和上官越一樣,亦是不敢擡頭回答他的問題。
“有……有血了……”
“什麼!?”南炎睿即便早就做了心理準備,可還是被這一回答震驚到了!
“教主亦可親自查看,或許……或許屬下看得也不是太清楚。”她也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錯,可那褻褲上確實是有些許紅印,而那褻褲本身就是淺色的,紅印在上面便顯得尤爲明顯。
南炎睿心中糾結,可最終還是忍不住親自看了,那瞬間,面色驟變!
“上官越!”他這回真是急了。
一聽叫喚,上官越匆匆轉身走了進來。
“你快說,還有什麼辦法能救那孩子?她不能有事!他們母女都不能有事!”南炎睿從沒有哪刻有這般衝動,一見人來就攥緊了他的衣襟!
“辦法不是沒有,這估計是因爲夫人的情緒受了一定刺激,而導致體內精氣血的暫時紊亂,纔會使那安胎的營養供應不足。”上官越不用問就知道他們剛纔看到了什麼,“藥方屬下已經開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南炎睿一聽不是沒有辦法,也微微鬆開了捁他的手。
“只不過,屬下也不敢保證用藥之後,那精氣血的平衡會立即恢復。這……還是要看夫人的情緒。人的身體總會受心裡因素的影響而改變狀態,特別是現在階段,萬萬是不能受了刺激。否則很容易……”
“行了,你下去吧!趕緊拿藥過來!”南炎睿不想再聽,那些道理,他都懂!
所以,他纔不想告她真相,卻不知她竟會……
“教主,或許有一物,作用效果會比那草藥更好,也更合適此刻使用。”上官越本不想說,可見南炎睿剛剛受挫的神情,卻又有些於心不忍。
“是什麼!只要你說,無論有多困難,我必定會將那物給取回來!”他的眸中像是燃起一片新的希望,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人。
上官越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剛剛的一時衝動心軟,可話既出口,就已是覆水難收。
“教主不必去取,那個東西,已經有了。”他說着,視線不由往桌上放着的陶瓷瓶子看去。
順着他的目光,南炎睿也看向了那個瓶子。
“你說的是它?”這真是令人費解!
上官越點了點頭,“正是。其實這女子之液,亦是由身體精氣血的運作分泌而成,這裡面,多多少少會含有母體所需要的養分。但這需要屬下拿去提煉,並不是馬上能用。而且能提煉出多少,屬下也沒有一個確數……”
“拿去!”還沒等上官越說完,南炎睿便已將那瓷瓶放他手上,“你全部都拿去用,能得多少是多少,只要能保她們平安。”
“可是教主……”上官越擔憂的看了看他的腳,“這是七王爺用性命換來的解藥,您……”
“那解藥,若是能幫得上她們母女,你認爲七王爺會不同意給嗎?換做是他,他也一定會如此選擇。”雖是情敵,可他知道,夜洛塵對他雪兒的心,並不比他缺少幾分。
上官越再也無法推卻,只能緊握住那瓷瓶,以眼神示意司徒靜和他一起走出房去。
此刻,窗外仍在下着傾盆大雨,迦蘭國很少有在這個季節連續下過那麼多天雨的記錄,偏偏就今年於往年格外不同。
這在懂天象的人來看,就意味着,天,要變!迦蘭的國氣,會變!
花天佑攥緊了拳,有些心煩的將那窗簾拉了下來。
牀上,花婉月本來已經寬衣躺好,可卻沒想,被他一把拉了起來。
“跳個舞給我看看,順便唱個歌吧!”他居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花婉月愣了一會,但也沒有婉拒,重新將腰帶束好,往牀前走了幾步,便在那原地舞了起來。
她腰間還繫着風千雪給她護身用的金鈴,隨着她步伐的變化,那對金鈴亦是發出時輕時重的“叮噹”之聲。
那本是一對能攝人魂魄、控制心神之物,花婉月邊跳,還邊輕輕的哼着歌曲。但那歌詞和平常有些不同,就好像,在詢問聽着的人一些什麼事情,說不像詞,卻又帶着押韻。
花天佑漸漸分了心神,有些迷離的看她起舞的動作,嘴巴竟也跟着唱了起來。可他唱出的詞,或許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怎會和着唱出那些。
“令牌都放在哪裡?”
“天宿殿,一個不輕易被人觸碰的地方。”
“國師守着?”
“嗯。還有各種機關。外人進去,必死無疑!”
“有幾層機關?”
花婉月邊問,邊慢慢的靠近了他,纖細的手指仿若蘭花,從他眼前妖嬈如雲的晃過。她的雙眼雖然看不見,但她卻能非常準確的清楚,他的脣,他的鼻,他的眉心,都在哪裡。
花天佑抽吸口氣,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摟過了她的腰。
“五層。”
“那……”她剛還要細問,卻在這時,口脣被他整個堵住!
花婉月甚爲驚訝,這個人的*居然強烈到能夠反超她的掌控,即便失了心神,本能卻還是不可忽視。她就這樣被他揉進懷中,扯去了身上束縛的衣物,眨眼之間,兩人便已雙雙躺倒在牀。
帷幔垂落,又是一陣翻雲覆雨。花婉月只覺得這樣的他極爲可怕,也極爲讓她作嘔,可她卻完全不能去反抗,去掙扎,她只能強忍着曲意逢迎,直到自己也被他弄得失了理性。
但誰又知,昨夜到今晨的連番作戰,害她已在那灌滿靈泉的浴池旁,吐了整整大半個胃。
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每一個痕跡,她都恨不得直接將那皮膚生生撕下,好在她看不見,她多慶幸她此時此刻是看不見的!
這樣至少,還能給自己找個,可以欺騙自己的藉口。
然而等這一切都結束後,她也該,離開了……
風千雪醒來的時候,都不知她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雨已經停了,看窗外,好似晨曦初初微露。南炎睿不在身旁,卻在桌上留了碗喝空的湯藥。這是給她喝過的嗎?
她撐起身,掀開被子剛要下牀。
突然房門開了,司徒靜小跑的奔了進來,“夫人,您別動!”
風千雪幾乎是被司徒靜一手按回了牀,然後,她手中拿出了一個瓶子。
和之前見過的陶瓷瓶子不一樣,這是一個用琉璃做的細長頸瓶,透過半透明的材質,她可以看到裡面裝着的是小半瓶液體。
“這是什麼?”風千雪再次想起了夜洛塵用命換來的那瓶子裡的東西。
“沒什麼,就是點精油。教主說夫人您之前淋了雨,染了風寒。然後上官越就替夫人做了這瓶精油,吩咐我來給您灌輸一下。”
風千雪有些疑惑,但那上官越行醫向來和別人與衆不同,而且她之前確實是淋了些雨,若是因此而染了風寒的話,她自己倒是不擔心,可她腹中的孩子,卻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
“夫人您翻過身,背對着我,我替您將上衣鬆開,將那精油倒入背上,以真氣輸送給您。”
風千雪按照她說的話做了,縱使心中疑問頗多,可總歸還是身體重要。
司徒靜解開了她的外衫,再撥開肩上滑落的秀髮,將那光滑的後背露了出來。
“靜,你能告訴我,你們教主派你們去做的是什麼事,爲什麼還會扯上我師兄,他……又是怎麼……”她實在無法說出那個“死”字,只要她沒親眼見到夜洛塵的屍身,她就可以認爲他並沒有死。或許他,只是躲在哪個隱蔽的地方,被什麼高人救去,然後替他解毒療傷?
她默默祈禱着,這事情的結果,一定是這樣。
司徒靜很是猶豫,在她進來之前,上官越就曾經交代過,不要再讓風千雪受到刺激。可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自己心裡,卻不清楚。
教主身上的毒,連教主自己都沒肯說,她又怎能私下公開?可是,若是不說,又怎麼解釋七王爺隻身前往天女府所做的事?
她一邊給風千雪傳送真氣,一邊又在猶豫。
許是因爲此刻不能走神,風千雪也沒再多問。直到司徒靜用真氣將那些精油全部輸送完畢,她這才又重新開口。
“靜,你如果不好說出全部,那你就回答我,是,或不是。”
風千雪體內被引渡了那些帶着精油的真氣,確實感覺舒服多了,特別在情緒上,已經沒了之前那般崩潰。可她只要一想到夜洛塵可能……她心中還是疼如刀割。
“你們教主身上,是不是還殘留着赤影的毒?那個天女,並沒有給他解藥。是不是?”
司徒靜抿了抿脣,非常艱難的承認了一個“是”字。
風千雪微微皺眉,又繼續問:“得到解藥的方法是要和那天女……上牀嗎?”
司徒靜面色微變,又答了句:“是。”
這讓風千雪不由抽吸口氣,他們竟是要夜洛塵代替……
就在這時,只聽“嗖嗖”兩聲,風千雪被人從後面點了睡穴。
司徒靜猛地一驚,這才發現那點穴的人,竟是她景仰又有些畏懼的教主。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那腳步輕得,居然都沒有令她察覺。
“司徒靜,我真該讓上官越好好的管教你了。”他冷聲一斥,即刻向她瞪去一眼。
司徒靜驟然下跪,面色在那刻變得蒼白如紙。
“下去!”他實在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是。”司徒靜如釋重負,恨不得能在瞬間消失。
屋子內,很快就又剩下了她和他。她被他點了睡穴,此刻已是陷入夢境,可從那隱隱皺着的眉,他大概知道她夢到的是什麼了。
他將她的身子重新翻了過來,替她將那滑落的被子輕輕蓋好。然後俯身在她脣上印下一吻,如蜻蜓點水,淺嘗輒止。
“雪兒,好好安胎。你師兄的命不會白白葬送,那個天女,也已被他親手解決了。這一筆,是我欠他的。”
他的話語很輕,覆在她耳邊,也不知她是否能夠聽見。
“我們已經得到那令牌的具體位置了,而距離十五,也就只剩兩天的時間。所以,我們今天,就要去奪!”他說着起身,而他身上的裝束,此刻卻像一個地道的迦蘭人。
這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在她睡着的時候和她道別,但這次,走得卻是那麼的不捨。
可他必須堅信自己一定成功,否則這一訣,恐怕就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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