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夢離從來沒有此時這般爲難,他看了一眼明雲裳,明雲裳也在看他,兩人一人目光波瀾四起,一人若秋水一般澄澈,他輕嘆一口氣後反問明雲裳:“你爲何信她?”
“感覺而已。”明雲裳據實回答:“而且我覺得人和人之間不一定總是要猜忌,我們在刀口上活了好多年,早已失了信任人的本能,但是我覺得有時候信任比什麼都重要。”
安靜波聞言眸光微微有些慚愧,說到魄力和信任她都不如明雲裳,她當下大聲道:“其實我也有騙過你。”
“我知道。”明雲裳嘲她一笑道:“我也一樣騙過你。”
安靜波的眸光微轉,旋即坦然一笑,明雲裳走到她的身邊道:“但是我信你把我當做朋友的話。”
安靜波的嘴角微勾,當即淡淡一笑,這一笑若春風般溫暖,又若冬風般澄靜。
明雲裳也笑了笑,心裡卻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是那些殺伐之事她終究不願見太多,而她總歸要給別人一個機會,也要給自己一個機會。
安靜波的手輕輕伸了出來,明雲裳輕握上去,安靜波看着她道:“日後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明雲裳也定定的看着她道:“福禍與共?”
安靜波重重的點了點頭,明雲裳咧嘴一笑,卻一拳打在她的胸口道:“甚好!”
安靜波也笑了笑輕輕回了她一拳,人和人之間有時候若是坦蕩的、信任了,那麼從今往後在悠長的歲月裡都有相伴相依。
對今日的安靜波而言,她不僅僅是讓整個山寨脫險那麼簡單,更是認爲她找到了人生的第一個知已。明雲裳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她也閱人無數,知道像明雲裳這樣的人要相信一個人是極難的事情,明雲裳認識她只有兩日,這兩日兩人卻一直在鬥智鬥勇,而明雲裳卻信了她,那麼她必不會負明雲裳,而容景遇會如何對付她,在這樣的信任面前早已變得不再重要。
對明雲裳而言,今日之事實是太過冒險,也是一個賭局,贏了她多一個朋友,輸了怕是日後都會有不少的劫難,但是她還是想賭這一回。
而此時,她看着安靜波清亮的眸子,她便知道她賭對了,對她們這種人而言,有的時候做一件事比說一千句話都有用。
鬱夢離看着兩個女子的樣了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原本還擔心明雲裳那樣走過去會有危險,暗地裡已扣好暗器,只待安靜波發難的時候就殺了她,好在沒有出現他所擔心的情景。
他的眸光也漸漸溫和了下來,他想他也真該信明雲裳一回,他的手輕輕一揚,打了一個手勢,那些鐵甲兵便將弩收了起來。
仲秋在一旁看着,輕嘆了一口氣,卻也沒有攔他。他算是真正的老江湖了,見多了世上的風風雨雨,也最瞭解人間的各種風雲變幻,今日裡明雲裳的舉動不可謂不高明。
劍拔弩張的氣氛圍剎那間便消失了不少,鬱夢離便命鐵甲武士進到寨子裡來休息,寨子裡的人看着那些武士,一個個有些緊張的看着安靜波,安靜波只淡淡的對身後的一個大漢道:“是自己人,你去準備晚宴,我要請客!”
她這麼一說寨子裡的人才又鬆了一口氣,大漢笑了笑,然後去準備三牲和酒。
安靜波卻拉着明雲裳又去了安子遷和楚晶藍的墓地,她給兩人上過香之後一把拉着明雲裳跪了下去,明雲裳有些不明所以,安靜波也不看她,對着墓碑拜了拜後道:“先祖在上,晚孫不孝怕是要違背先祖留下來不過問朝中之事、不出山寨立事的遺訓了,早前雖有違背,卻還算恪守,但是往後也許就真的要做出大的改變了。晚孫愚昧,有很多道理一直都想不明白,今日雖只是一日,卻讓晚孫覺得抵得過晚孫這十幾年來的經歷了。”
說罷,她又重重的扣了幾個響頭。
明雲裳的眼睛瞟了一她一眼,直覺她還有話要說。
果然,安靜波扣完頭之後又道:“其實寨子經過這麼多年的更替,朝代變了,歲月變了,很多東西都已悄然改變,晚孫覺得有些事情也需要一些變通,晚孫今日請兩位先祖做個證,晚孫今日和明氏女雲裳義結金蘭,從今往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明雲裳聞言愣了一下,頓時明白安靜波拉她到這裡來不過是想和她結爲姐妹,她暗歎這個安靜波行事也是不拘一格的,要和她義結金蘭竟也不提前和她說一聲,只是轉念又想,對安靜波而言,也許她之前的信任便是最好的答覆吧。
她當下也輕聲道:“我對兩位一直尊敬有加,若是能生在同一朝代,相信定能成爲好友,而今卻只能在墓前請兩位前輩喝我們姐妹的結義酒了。”說罷,她拿起酒杯準備一飲而盡,卻被安靜波一把抓住,她有些好奇的看着安靜波。
安靜波罵道:“笨蛋,結義酒不是這樣喝的!”
明雲裳愣了一下,安靜波已將酒杯取過,然後咬破無名指,滴了一滴地鮮血滴進酒杯,明雲裳看了安靜波一眼,安靜波也看了她一眼,然後將酒杯遞到明雲裳的面前。
明雲裳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道:“你纔是笨蛋,這法子可真舊,想要推陳出新一番還被你挖苦。”她的話是這樣說,卻也咬破了無名指滴了一滴鮮血進去,咬破的那一下,還真有些痛。
安靜波看到她那皺眉的樣子心裡好笑,卻又一本正經的道:“你今年多大?”
“宗義十年五月十八。”明雲裳想起真正的明雲裳的生日回答。
安靜波看了她一眼後道:“我是宗義九年九月初九生的,比你大,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明雲裳笑道:“波波姐姐!”
“直接叫姐姐。”安靜波近乎命令的道。
明雲常伸了伸舌頭,卻也乖乖的叫了一聲:“姐姐!”
安靜波點了點頭,然後喚了她一聲妹妹,兩人將酒一人一半喝下之後,安靜波又倒了三杯酒在墓前,然後朗聲道:“先祖在上,天地爲證,從今往後我安靜波和明雲裳便是親姐妹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日後若是有人敢欺負我妹子,我必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雲裳聽到安靜波那樣的誓言心裡想笑,只是安靜波的表情太過嚴肅,她實在是笑不出來,當下只得也一本正經的道:“同生共死,福禍與共。”
安靜波笑了笑,便將她扶了起來,兩人這一番結拜便算是完成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之後安靜波問道:“那個救你的男子真真是威武的很,不過你已經嫁人,還去招惹其它的男子是不是太不地道呢?”
明雲裳揚了揚眉道:“我可沒有去招惹任何人,他便是我的夫婿。”
安靜波愣了一下後道:“怎麼可能!”兩人實在相差太多了吧!“爲什麼不可能?”明雲裳看着她道:“在這個世上,就沒有不可能的事情。”
安靜波嚥了咽口水,實在是很難把之前病的要死不活的絕美男子和方纔霸氣十足邪魅的男子想成同一個人,明雲裳卻又輕聲道:“知道他爲何要殺你嗎?”
安靜波的眸光微轉後道:“我之前以爲他是爲銀子而來,聽了你這一番話後我才知道原本他不僅僅是爲銀子,更是爲滅口而來。”想到這裡,她又出了一身的冷汗,方纔若是她和明雲裳之間有一念之差,怕是整個寨子都被踏平了。
明雲裳笑了笑道:“我們如今是姐妹了,我也不打算瞞你,其實他的身子的確是不好,是真的重病纏身,只是他卻比一般的男子都要聰明,懂得謀劃。”
“他想做什麼?”安靜波膽戰心驚的問道。
明雲裳搖了搖頭後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日後不管他做什麼,我都會幫他。”
安靜波笑了笑道:“你很幸福。”
明雲裳的眸光一片深遠的道:“在今日之前,其實我對他還有諸多的猜疑,但是經過今日之後,我知道就算是有再多的猜疑,我也該放下了。”
安靜波聞言眸光也深了些,同是女子,明雲裳的話中話她自也能聽出一些來,她輕輕笑了笑,眸子裡有了一抹溫和,安靜波輕聲道:“他也很幸福。”
明雲裳的嘴角微勾,安靜波卻又道:“他日後若是敢欺負你,我必剁了他!”
明雲裳聞言淺淺一笑,眸子裡有了一分暖意,卻嗔道:“誰敢傷害他一根毫毛我跟誰沒完,纔不管那人是不是我的姐妹!”
安靜波瞪了她一眼道:“沒出息的女子!”
明雲裳嘻嘻一笑,卻已不再理會她。
不遠處的青松後,一紫衣男子倚樹而笑,嘴角邊染上了濃濃的笑意,卻轉身離開。
是夜,山寨裡一片熱鬧,在屋前的空地上燃起了高高的火堆,寒氣似乎遠離了山寨,而鬱夢離的黑甲武士已經離開了山寨,他讓仲秋也回去了,只和明雲裳留了下來。
他的面具早已揭下,傾城傾國的容顏引得一衆土匪側目,卻沒有一個人敢跟他說半句話,之前他們也覺得他柔弱可欺,可是在今天下午見識了他的本事之後,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一個好相與的。
鬱夢離對於那些人的注目倒一片淡定,只是坐在火堆邊等明雲裳過來,等了約莫大半個時辰,明雲裳和安靜波才攜手而來,他看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一眼,眉毛動了動,卻並沒有說話。
明雲裳鬆開安靜波的手在他的面前坐定後道:“牡丹姑娘,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不說話呢?吃些羊肉喝杯酒趨趨寒。”說罷,拿起一大塊羊肉便遞給了他。
鬱夢離淡定無比的道:“黑五姑娘,在下不吃羊肉。”
明雲裳笑了笑,這樣的稱呼讓她想起了兩人初識的情景,不禁嘴角微揚,當下便又扯過一旁的烤雞的雞腿遞給他道:“這個總該吃了吧!”
鬱夢離笑了笑,明雲裳的嘴角微揚道:“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情想要問你……”
“沒錯,我就是鬱夢離,你早就猜對了,不用再確認了。”鬱夢離打斷她的話道。
明雲裳看到他的樣子卻笑道:“難得你會自己這麼爽快的承認,不過我今日問的倒真不是這個問題。”
鬱夢離揚了揚眉毛,再摸了摸鼻子,明雲裳又輕聲道:“其實對我而言,你是牡丹也好,鬱夢離也罷,都不是那麼重要,理由也很簡單,我愛上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的身份,不管你是名聞天下的病世子,還是美豔的妓女對我而言真的沒有差別。”
鬱夢離的眸光閃了閃,輕聲問道:“你到底想問我什麼?”
“在宜城的時候,你爲何要幫我?”這個問題明雲裳想到如今還是沒有任何答案,她到如今還是想不透他幫她的真正理由。
鬱夢離笑了笑,卻並不回答。
明雲裳用手肘捅了捅他後道:“喂,問你話了!”
鬱夢離看了她一眼後道:“我若說,我之前就打你的主意了,你信是不信?”
明雲裳輕哼一聲,將頭扭至一側,鬱夢離卻又輕聲道:“你第二次去倚翠樓找我的時候,我本打算派人將我給你的那些銀子搶回來的,可是你卻被容景遇給擄走了,我當時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急,當時我是不不知道爲什麼,而後卻明白許是在那個時候我就對你動了心,往後再幫你,你覺得還需要理由嗎?”
明雲裳的眉頭微皺,藉着火光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的眸光溫柔如水,妖嬈的臉上分明寫着溫柔,火光印在他的眼睛裡,分明跳動着火苗,讓人想不動心都難。
她的嘴角微勾,他也笑了笑,她卻又道:“那麼快就對我動心,聽起來好假。”
鬱夢離的頭微微低,淺笑道:“信不信由你。”
“我沒有說不信。”明雲裳看着天邊的星子道:“只是覺得快了些。”
鬱夢離輕輕牽着她的手道:“你現在心裡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明雲裳反問道。
鬱夢離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之前嫁給我是等着我早日死了,然後好我的家產,可是你如今也看到了,我的身體雖然不算太好,但是一時半會怕是死不了,你是不是該幫其它的打算?”
明雲裳被他這麼一說頓時覺得有些不太自在,她此時才知她以前的那些心思全部逃不過他的眼睛,當下卻用極不以爲然的語氣道:“切,本姑娘如今已是堂堂一相左相,蘭陵王府的那一點家產我可沒放在眼裡。”
鬱夢離聞言失笑,卻也不說話,只是睜着一雙妖嬈無比的眼睛含着笑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她,她被他看的有些不太自在,她微微皺眉道:“這般看着我做什麼,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左相一年的薪俸就有兩萬兩,再利用職務之便隨便弄一點,這一生就衣食無憂了。”
鬱夢離有些無語,看着她道:“原來你當官是爲了發家致富不成?”
明雲裳的嘴角微揚道:“這年頭男人大多都是靠不住的,所以女兒當自強!”
這個年代女子大多隻用呆在家裡把家操持好,並不需要出門掙錢,在鬱夢離聽來,明雲裳的這一番理論實在是太過古怪,他伸手輕輕拍了拍胸脯道:“其它的男子我不敢保證,但是我可以保證我自己,絕對能讓你靠得住。”
明雲裳眼睛看着天邊的一彎月牙道:“我以前聽過一名話叫做‘男人靠得住,母豬也上樹’,但是我還是想信你一回。”她話是這樣說,眼睛也不看他,身子卻已靠在他的身上。
鬱夢離伸手輕輕攬住她的纖腰道:“嗯,你能這樣想就很好。”
明雲裳也笑了笑,心裡卻還是無端升起了一抹惆悵,兩人之間到今日雖然是將心事表明了,但是未來的路會如何卻並不知曉,前面的路放眼一看滿是荊棘,沒有人知道以後坐發生什麼事情,能否全身而退沒有人知曉。
她往他的身邊靠的更緊了些,鬱夢離在她的耳畔輕聲問道:“還生氣嗎?”
明雲裳低低的道:“生什麼氣?”
“還在裝!”鬱夢離輕聲道:“你若是不生我的氣,這一路走來也不會全然不理我。”
明雲裳眨了一下眼睛道:“你跟我一路走過來的嗎?我怎生不知道?”
鬱夢離無可奈何的掀了掀眉毛,明雲裳又道:“我是和你家主子一起過來的,在隊伍裡可沒有見過你。”
鬱夢離輕嘆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道:“裳裳,我和翠偎之間清清白白,她那般對你,我不會放過她,只是如今你是一朝左相,而我已娶妻的事情整個京城人盡皆知,我也需要一個人在王府裡呆着。”
明雲裳輕輕咬了咬脣,眸光閃了交,扭過頭看着鬱夢離,鬱夢離也看着她道:“再則你走之前不是設了一個套子嗎?她往後的日子不會好過,我出門之前,六弟曾暗示我她不是你,我只裝做不知,我現在不對付她不是因爲顧念和她的主僕情份,而是要讓她自己爲自己做的事情負責。”
明雲裳淡淡的道:“這些我都知道。”
鬱夢離的眼裡有些不解,明雲裳卻不緊不慢的道:“但是我討厭看到她天天呆在你的身邊,你和她卿卿我我。”
鬱夢離眨了一下眼睛後道:“你吃醋呢?”
“吃你的醋?想的真美!”明雲裳微扁着嘴道,女兒態盡現。
鬱夢離的嘴角微揚,輕聲道:“嗯,我一向想的很美。”
明雲裳輕哼了一聲,旋即卻又笑了,她覺得她此時的模樣實在是和尋常的女子撒嬌無二,以前她以爲她並不會這些,如今才知道這是人的本能,以前不會只是沒有愛過罷了,如今愛了,才知情字的真正意思。
鬱夢離正欲說話,卻聽得安靜波的聲音傳來:“雖然在我們這裡對男女大防沒有外面那麼嚴,但是拜託兩位,真要談情說愛也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好不好,這裡是公共場合,這麼多人看着,你們不覺得肉麻我們還不自在。”
明雲裳靠在鬱夢離的身邊不動道:“早前就知道安姑娘動了凡心,還想過讓我做壓寨相公來着,這會看到我們恩愛,是不是很羨慕?”
安靜波賞了她一記白眼,她卻鬱夢離的懷裡爬起來,湊到安靜波的身邊道:“其實朝堂裡不乏年青才俊,安姑娘若喜歡哪種款式,粗獷的?溫柔的?還是偏娘娘腔一點?你把你的要求說出來,回頭我給你留意一下,包保替你找一個如意郎君。”
安靜波也不惱,似笑非笑的看着明雲裳道:“滿朝文武,若論才學,沒有人能得上謹相,不過我知道謹相其實是個草包,而若論才智的話沒有人敢與容太傅爭鋒,謹相的才學是假的,但是容太傅的才智卻是貨真價實的,不知謹相可否將容太傅介紹給我做壓寨相公啊?”
明雲裳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安靜波淡淡的道:“怎麼?牛皮又吹大了嗎?”
明雲裳輕哼道:“你若是真看上容景遇那個人渣,我少不得也要成全你,誰叫你是我姐,到時候他成了我姐夫,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怕是有話也好說了。”
“以後你們好不好說話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們現在一定不好說話。”安靜波不以爲然的道。
明雲裳定定的看着她,卻見她從容不迫的從懷裡取出一疊加東西遞給她道:“容景遇寫來的信,問我得手沒有,你人在何處……”說到這裡她看了明雲裳一眼後道:“咦,他看起來對你甚是關心,我說妹子,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之前讓我殺光所有的人,卻獨獨讓我留下你的性命。”
明雲裳冷冷的道:“你覺得他若是真的對我動心還會派人對付我嗎?你把我的銀子一搶,我還有活路嗎?”
“那倒也是。”安靜聳了聳肩道:“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是想不明白,他留着你做什麼?”
明雲裳冷笑不語,安靜波看了她一眼後又道:“他信裡還說,明日他就要來山寨觀光,我說妹子,你要不要會會他啊?”
明雲裳的聞言眸子裡有一層寒氣,定定的看着安靜波道:“你有話能不能一次全說完?”
安靜波倒淡定的很:“實話告訴你吧,我的寨子裡雖然沒有容景遇的人,但是他的探子還是蠻厲害的,在附近我已經發現了好幾個他的探子,雖然人是全部解決掉了,但是如此一來,他的疑心怕是會更重。”
明雲裳的眸子微微一眯道:“那混蛋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狗孃養的,我早想殺了他,他這一次來了剛好,我就徹底將他解決了。”
“他行事一向很小心。”安靜波輕輕的道:“這一次劍奴未回,探子也全部未回,你覺得依他的性子不會有所察覺嗎?這一次敢來,必定會有後着。”
一直不說話的鬱夢離也輕聲道:“安姑娘說的很對,容景遇行事素來極爲小心,這一次敢來必定有後着,而他一向不打沒把握的仗,據我這麼多年來和容景遇打交道的經驗來看,他這一次怕是已經猜到了些什麼,安姑娘,只怕他是爲你而來。”
“爲我而來?”安靜波有些不解的問道:“我有什麼值得他大張旗鼓的?”
“這個怕是得問安姑娘你了。”鬱夢離淡淡的道:“這些年來,江湖上和坊間一直都有傳言,說是安相當年退隱之後曾寫過一本《定邦策》,更有傳言說得到那本書就能得到天下,當年魔教入侵寨子便是爲了那本書,而容景遇和安姑娘之前爲何達成共識我不知曉,但是我觀姑娘和容景遇的爲人,都不是那種隨意相信人的人,想來最初的信任和交易是由某件事情做爲基礎,而姑娘的家世也甚是特殊,原本隱居山林也能過上安逸的日子,姑娘卻選擇過問世間的事情,想來也有難言之隱。”
安靜波聽到鬱夢離的這一席話頓時瞪大了一雙眼睛,然後看着明雲裳道:“我以前以爲你是人精,此時才知他纔是人精中的人精,沒錯,我最初和容景是交易是迫不得已。這幾年來魔教雖然凋零了,但是其根基尤在,這些年來一直對我們山寨虎視眈眈,而先祖設下的機關也差不多消失殆盡了,山寨裡的路雖然滿是五行八卦,但是魔教中也不乏其中的高手,要進山寨不是難事。我萬般無奈之下遇到了容景遇,他答應護我一族人的安危,而我在適當的時候爲他做些事情就好,我知這其中必定不會如此簡單,這幾年來,我已爲他做了好些事情,他也信守承諾,這幾年來魔教一直沒有人前來進犯,但是他對我的要求卻越來越高,所做的事情也越來越過份,這一次讓我搶賑災的銀兩非我所願,但是又不得不做。”
明雲裳輕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在是與虎謀皮。”
鬱夢離聞言眸光微微一眯後道:“其實要趨走魔教教徒不一定需要和容景遇合作,有另一個更加簡單且安全的法子。”
“什麼法子?”安靜波問道。
鬱夢離笑了笑從懷裡取出一塊玉佩遞給她道:“若是魔教的教徒再來,你便將這塊玉佩拿出來,他們必定不敢來犯。”
明雲裳看到那塊玉佩覺得有些眼熟,很快就想起來這是她穿越初來爲了僱馬車讓碧瑤當掉的那塊,只是這玉佩對她而言沒有更多的價值,後來有銀子時也未去贖回來,而當時她和鬱夢離還未相識,他從哪裡得到這塊玉佩的?
鬱夢離見她的目光看來,只是淡淡一笑,安靜波將信將疑的將玉佩接了過來,鬱夢離又道:“所以你往後也無需再怕容景遇,只是如今你和容景遇的關係還不能完全弄僵,也許我們明天該演一出好戲給容景遇看。”
“我們不殺容景遇?”明雲裳反問道。
“我們明天一定殺不了他。”鬱夢離淡淡的道。
“爲什麼?用你的黑甲武士也不可以嗎?”明雲裳有些不信的道。
鬱夢離扭過頭看着她輕輕的道:“裳裳,他的實力遠比你想像中的要大很多,殺他不是易事,再則他明日一定是備而來,而我們若是把戲做足了,日後要殺他就易如反掌了。”
“什麼戲?”明雲裳問道。
鬱夢離看着安靜波道:“這齣戲就全靠安姑娘了。”
安靜波聽他這麼說也猜到了幾成,當下輕嘆道:“若能保我一族平安,不要說是做戲,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願意。”
羿日清晨,明雲裳帶着人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山寨,她的身後跟着的是朝庭拔來的五百大內高手,那些人手裡或趕着馬車或在後面大力推着獨輪車,用力走上了正道。
當她走到一處轉彎處時,大聲罵道:“纔在土匪窩裡住了幾日就傻了不成,一個個全成這副模樣就全部給我滾!”
這些人行色匆匆,倒有一大半都受了傷,傷口只做了簡易的包紮,那模樣看起來甚是狼狽,在聽到明雲裳的話後爲首的一人大聲道:“我們不傻!”
明雲裳看了那人一眼,他是這一次護衛的首領于軍,是朝中一位將軍之子,平日裡爲人極爲浪蕩,這一次是被人設計做明雲裳的護衛長的,他本是京城裡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仗着祖輩之蔭而有在御林軍裡謀了差,卻由於自小在馬屁中長大,自視甚高,卻並沒有過多的人生閱歷,一直以爲自己無敵的,而這一次一出京就先是被山寨裡的土匪迷暈了去,再被關了幾日。
他自認爲這是他人生的恥辱,心裡有萬千的不甘,其中最不甘的是他們這些武將竟要明雲裳用鞭子勒着匪首來救他們,他心裡滿是沮喪。
明雲裳眼睛一挑,近乎不屑的道:“你們若不是傻子的話,又豈會那麼容晚就着了別人的道?也是這次將世子和銀子平安救出來了,否則你們一個個提頭來見都不夠!”
于軍紅了眼,卻也知她說的是實情,卻依舊有些不滿的道:“謹相說的這些末將也都懂,可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們這堂堂的正規軍竟落在了一羣土匪的手裡,這事若是傳出去,我們都沒臉見人了。”
明雲裳聽他這麼一說倒也樂了,當下淡淡的道:“你若還有差恥心的話,往後的路上就給我擦亮了眼睛,再出事你們就自己將自己的臉皮割下來用鹽醃了。”
于軍輕輕咬了咬脣後道:“日後誰若是敢再打這批銀子的主意,我就和他拼命。”
明雲裳賞了他一記白眼道:“就怕你還沒看清楚人人家已要了你的命。”
于軍低着頭不再說話,明雲裳也不理會他,正在此時,卻聽得有人在大呼救命,明雲裳帶着于軍走過去一看,卻見莫揚被反手吊在樹上,身上只着了件單衣,臉凍的鐵青,明雲裳的眸光轉了轉,想到她臨走時對她說的話,不禁嘴角微揚。
她命人將莫揚放了下來,莫揚見到她滿臉慚愧,只輕聲道:“謹相智勇雙全,我甚是佩服。”
明雲裳問道:“怎麼弄得如此狼狽?”
莫揚紅着臉道:“不小心着了敵人的機關,勞謹相來救屬下,是屬下失職。”
明雲裳知道莫揚是安靜波故意安排吊在這裡的,也不點破,只是淡淡嘆了一口氣,什麼也不說便又坐回了馬車。
她看着馬車就要走出彎彎曲曲的山路,想到這麼好殺容景遇的機會就這樣放棄實在是有些可惜,因爲這一番撕殺她更知道她帶在身邊這所謂是精銳到底是什麼樣的精銳,這一批人怕是根本就是御林軍裡挑出來的垃圾,這一會全部塞到了她的身邊,這樣的一批人又哪裡有什麼殺傷力可言?
而鬱夢離的人此時終究不是暴露的時候,她知道他的人在這種情況下要麼不動,一旦出必定要毀天滅地,不能留一個活口,而依容景遇的性子必定會有很多後着,消息是遲早會走露的,這種危險他們如今還冒不起。
她走過轉角處聽得不遠處的樹枝微微動了動,若是以前,明雲裳必不會察覺更多,只會覺得那不過是風吹過樹枝而已,而如今她的內力大漲,便能覺察出來那裡潛伏了一個人。
她的眸子裡有了一分冷意,帶着人緩緩的走了過去,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這些人是她昨夜大張旗鼓的從安靜波的手裡要出來的,當時是用鞭子抽着安靜波去將他們放出來的。
就在昨夜,這一隊人馬火拼了山寨,山寨中武功高強,當他們看到安靜波被明雲裳鞭打時還是動了氣,大罵明雲裳是人渣,恩將仇報,頓時便蜂涌而來和那些御林軍發生了衝突。
他們動手殺了近三分之一的御林軍,明雲裳拼了命將那些山寨中的銀子運了出來,卻也捅了安靜波一刀然後將她丟在寨子口,寨中的高手再也顧不得其它,忙將安靜波擡回了山寨,而山寨裡的人也因爲這一場廝殺而死傷不少。
容景遇的人馬到來時看到的就是寨子裡一片狼籍,哀聲震天的情景。
琴奴在他的身邊道:“二少爺,怎麼會變成這樣?”
容景遇淡淡的道:“也算正常,他們遇到的是明雲裳,她當日憑一已之力就逃出了驚鴻山莊,這一次帶了五百人馬逃出這裡也算正常,只是安靜波這一次終是讓我失望了。”
琴奴心裡掛念劍奴的安危,便抓了一個寨子裡的人問道:“劍奴呢?”
那人答道:“昨日劍奴姑娘來時,被那個姓謹的給暗算了……”
“什麼?她人在哪裡?”琴奴急着問道。
那人指着不遠處的閣樓道:“她就在裡面,原本少主是要通知你們的,可是那姓謹的太過狡猾,竟先下手將寨子給制住了。”
“放屁!”琴奴怒道:“謹夜風的身手我也見過依她的手段就算是暗算也傷不了劍奴半分,更傷不了你們寨主。”
那人罵道:“我們少主英勇至極,她那樣的人當然傷不了我們少主,不過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那麼卑鄙無恥的人,簡直就是不要臉至極,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她最好不要再落在我的手裡,否則我一定要剁了她,這一次竟將我們少主害成這樣!最可惡的是,少主竟說不能傷她的性命,若沒有這一分限制的話,我們將早她剁成了肉泥!”
琴奴聞言面色微變,扭頭看着容景遇,容景遇並不說話,依舊神色如常,卻已緩緩踱步走上了那人所指的閣樓,他伸手打開閣樓的門,卻見全劍奴瞪大一雙眼睛站在一入門就能看到的地方。
琴奴原本以爲她只是受傷而已,一見到這副情景只驚的目瞪口呆,往日的沉着再不見,衝上去一把扶住劍奴,然後大聲喚道:“劍奴……”入手一片冰冷,再看發現劍奴的眼睛早已散開,只是眼睛瞪的極大,那模樣擺明了是死不瞑目。
琴奴掩脣而泣,她和書奴、醫奴、劍奴四人自小一起長大,雖然由不同的師傅教不同的東西,但是四人的感情卻極好,此時看到劍奴的死,她只覺得心如刀割。
她抹了一把淚後看着容景遇道:“二少爺,你一定要爲劍奴報仇!”
容景遇的眸子裡也有了一分寒意,這一次的事情他覺得是手到擒來,讓劍奴來不過是查探情況而已,沒料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他一時間心裡也有些難過,卻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素來算無遺策,可是他所有計謀在遇到明雲裳之後就完全失了效,這一次他本該早早就來的,只是在京城裡被鬱夢心鬧了一出事情給絆住了腳,所以晚來了三日,沒料到只是晚來這一會,事情竟變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