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中輾轉一夜,巫月自己也想通了,夜錦衣對她是有所隱瞞,可她對他,又何嘗沒有隱瞞?
她從來沒有告訴他,其實,她並不屬於這個時空,也從未向他解釋過,她爲何會那些他看起來稀奇古怪的本事。
她也問了自己,爲什麼不告訴他?或許是因爲這一切說出去太過匪夷所思,或許是因爲他們之間的信任,還不夠。
總之,她自己都不能做到對他毫無隱瞞,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他?
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重要的是當下,和以後。
見夜錦衣久久不語,巫月咬了咬脣,又低低追了一句,“好不好?”
“好!”夜錦衣清淺的聲音有些滯澀、凝結,“月兒!月兒!”
他不能箍緊她,又不會甜言蜜語,只能低低喚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好似那名字在他心尖縈繞了千萬年,再也盛不下,然後,一點點從胸腔、肺腑溢出。
淺淺的兩個字、低低的兩個字,卻仿若蜜、仿若酒,甜了他的心,也醉了她的心。
瑰色的陽光透過糊着麻紙的窗,化成斑駁的光影落入房中。
房內光線稍亮,愈顯得牆壁斑駁、凹凸不平,陳設簡陋、粗糙,就連依偎在一起的人兒也是衣衫狼狽,可兩人對視時,那默默流轉的情愫,和縈繞在兩人身邊的綿綿情意,就仿若落入黑白水墨中的色彩,瞬間點亮了整幅畫卷。
也驚豔了推門而入的步折花。
“咳,咳!”步折花輕咳了一聲,口是心非道,“那個,要不你們繼續,我再出去等會?”
眼見夜錦衣不善的眸光投來,步折花眸光一閃,當下道,“王爺,你的傷處理好了?”
“對啊,你的傷怎樣?我看看。”巫月當下有些急了,她被他一抱,竟然就忘了他受傷的事。
“沒事,一點皮外傷,不礙事的。”夜錦衣的眸光已然溫柔下來,身子一傾,將巫月打橫抱起,“倒是你,最好不要亂動。”
抱着巫月跟步折花去了他們臨時落腳的地方,兩人各自沐浴,收拾利索以後,夜錦衣又將熬好的藥用嘴渡給巫月,這才安心在她身邊躺下,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心神漸漸安定。
“讓我看看你的傷!”巫月伸出纖細的手指戳了戳夜錦衣緊實的胸口。
“沒事。”
“讓我看看。”巫月不死心又戳了戳,擡手就要去脫夜錦衣的衣衫。
小手,卻被夜錦衣一把擒住,按向他的心口,他將薄薄的脣湊近她耳邊低聲道,“你這樣,本王會以爲想要和本王滾牀單,想嗎?嗯……”
那淺淺的打着轉的尾音帶着一絲魅惑,巫月的心跳瞬間就亂了,小臉開始有些發燙,一把將自己的手從夜錦衣手中抽出,側了側身子,丟給他一個後背才甕聲道,“你想得美!”
夜錦衣脣角浮起一抹溫柔,側身將手繞過她的纖腰,不待她有下一步動作,已低聲道,“抱一下。”
巫月沒有看到,此刻,夜錦衣的後背、肩頭
,此刻正有淺淺的血跡滲出。
他知道,他受傷她會心疼,可現在,他已不捨得讓她心疼。
兩人靜靜躺了半天,巫月才低聲問出自己心底的疑惑,“昨天究竟出什麼事了?”
“是我舅舅,楚楚的父親……”夜錦衣不再隱瞞,將他如何趕去上裡,如何殺掉那些圍攻藍晨之人,以及他對那些人身份的推測,事無鉅細向巫月說了一遍。
巫月的眉頭微微蹙起。
“是嚇到你了嗎?”夜錦衣小心翼翼看向懷中的人兒。太尉府權勢傾天,更是執掌了天瀾大半的兵權,而此刻他透漏的消息,已然表明他與太尉、與大皇子之間的關係並不太平。
“夜錦衣!”巫月稍稍轉了轉身子,望向夜錦衣。
再看清他眸底的那份小心時,巫月的心仿若被什麼紮了一下,有些痛、有些酸、有些澀,她扯過他的大手,牢牢握在她的小手中,“夜錦衣,我好心疼你。”
詫異一閃而過,瞬間夜錦衣的鼻子就有些酸了。
就如那日,她說她要保護他一樣。
聽到他有這麼大的敵人,她不是追問原因,不是擔憂以後會怎麼樣,而是對他說,她心疼他。
“傻瓜!”夜錦衣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青絲。
“你放心。”巫月糯糯軟軟的聲音裡透着堅定,“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無論遇到什麼,我絕對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夜錦衣的鼻子又酸起來。諸葛無名說的對,她不會被嚇跑的。
“呼!”巫月長出了口氣,故作輕鬆道,“俗話說,禍不單行,說的大概就是你現在這狀況了。”
“哦?”夜錦衣微微有些錯愕。
就聽巫月又繼續道,“我想,我知道鬼麪人是誰了。”
“三皇子嗎?”
巫月詫異的望向他,“你早就知道了?”
夜錦衣搖頭,“只陳應江,他沒那麼大的膽子弄那些假金錠。而且,用假的替換真的,那真的又流落到了何處?與陳家有關,又大量需要金銀之物的,唯有三皇子。”
三皇子夜玄澤要爭那個位置,就要拉攏朝臣,所以,這金銀之物必不可少。
至於大皇子夜玄銘,有太尉府的支持,兵權幾乎佔了八成,所以,根本不屑拉攏朝臣之事,至於二皇子,他母妃是南荊公主,有南荊國背後默默支持,最不缺的怕就是這黃白之物。
更何況,步折花已查出昨日襲擊他們的那些死士都是三皇子的人。
“那這鬼麪人必是他無疑了。”原本巫月對此還只有八分確認,此刻卻已變成了十分。
說話間,她眉心已然舒展開來,眉眼彎彎笑盈盈的望向夜錦衣,“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所以,你也不用煩憂。”
夜錦衣脣角勾出一抹動人的淺笑,這個時候,這丫頭竟然還在寬慰他。
“嗯,如今形勢比以前已經好很多、很多了。”夜錦衣垂首望向懷中的人兒道,“他們明面上不敢動手的,只能暗地裡做些小動作。就
算小動作,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之前爲了避嫌,特意調開了所有影衛,可如今,這些人小動作太頻繁,他不希望他身邊的人再受傷,所以,又重新將影衛調來。
“恩。”巫月沒有多問,只點點頭,心中卻琢磨着等回去之後如何改良一下她的暗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絕不能再做。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巫月沉沉睡去,夜錦衣才起身去上藥。
如此一連又被夜錦衣圈在牀上養了三日,巫月的氣色纔好了起來。夜錦衣也才安了心,將步折花找來詢問這豐城劉爺的事。
“我的錦王爺,巫月姑娘,你們兩個可算終於想起正事了。”被召喚而來的步折花輕搖着摺扇,一派風流姿態,戲謔的聲音中卻是濃濃的不滿。
整日裡,他辛辛苦苦的東奔西跑,這兩人卻窩在這裡你恩我愛甜蜜蜜,他不服啊!
巫月莞爾,夜錦衣的眸光卻已有些不善,“來,你和本王說說那日怎麼會被人……”
“錦王爺!巫月姑娘!”不待夜錦衣繼續和他清算舊賬,步折花趕忙道,“這事情說起來你們都不信,你猜,那傳說中跺一跺腳、豐城就要抖一抖的劉爺背後的靠山是誰?說出來你們都不信。”
巫月拍了拍夜錦衣的手臂,“你去揍他吧。”
故意賣關子的人最可惡。
“楊才俊,楊公子,不對,現在應該稱呼他楊公公,如今可不正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嗎?”眼見長鞭順着夜錦衣的手腕滑落,步折花忙將這個重磅消息丟了出來。
巫月滯了滯,果然,宰相門前六品官,還真是不假。
在臨安城,別說楊才俊,就算太尉府的懷遠將軍郭鬆,也未必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欺男霸女、拐賣人口,可到了這與臨安不過一日多路程的豐城,一個勾搭上楊才俊的人,就能如此這般作威作福,甚至連豐城縣令見了都要點頭哈腰。
生活,果然比話摺子更精彩。
“那我們怎麼辦?”巫月轉眸望向夜錦衣,“你現在養傷不便露面,不如我去……”
話未說完,夜錦衣已扯住她的小手道,“前日,本王已傳信給袁寶,他已帶大理寺的人趕來這裡,到時,只要秦安補一個狀子就好。”
啊?
巫月被夜錦衣攥在掌心的小手動了動,清亮的眸子眼巴巴的望向夜錦衣。我想去!想去。
夜錦衣脣角一點點勾起,“到時,我們就混在差役中一起去。”
仿若有煙火在她心間綻放,巫月的眉眼當下彎了起來。
袁寶來的比他們預料的還稍稍快一些,因此午後,巫月和夜錦衣就混在大理寺的差役中到了秦安口中的劉莊。
袁寶正要上前敲門,緊閉的黑漆大門已然大開,十幾個手拿棍棒的護院一溜的跳出,將衆人堵在門外。
之後,一個身着銅鏽色錦袍的男子揹着手,踩着八字步穩穩走了出來,仰着下巴道,“你們是哪的差役啊?你們來這裡,馮縣令知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