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雪的眸光停在了巫月額頭戴着的抹帶上,那下面遮掩的是什麼?巫女的印記吧?這個印記是不是就可以證明巫月根本不是什麼東平國的六公主,而是他們南巫的巫女?
心思輾轉着,巫雪的脣角卻一點點翹起,“巫月,你來找我,就是爲了和我說這些?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好,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她還真沒工夫專門來找巫雪鬥嘴。
她緩步走近巫雪壓低了聲音道,“我要你殺了夜玄銘。”
帶兵攻打南巫的將軍除了郭鬆就是夜玄銘,如今郭鬆被軟禁太尉府,她一時沒有辦法,但夜玄銘,卻天天睡在巫雪枕邊,巫雪若是要對付他,簡直是易如反掌。
“呵!”巫雪失笑出聲,側臉看向巫月嘲諷道,“我沒聽錯吧?巫月,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你知道如今能庇護我的也只有他了,竟然還想着我去殺他?”
“巫雪,”巫月眸底同樣浮出一抹譏諷,“夜玄銘爲什麼庇佑你?”
巫雪的臉色瞬間泛青,夜玄銘爲什麼會庇佑她,自然是因爲他以爲她是巫女。
如果巫月告訴夜玄銘她就是巫女,那夜玄銘對她,定然會棄之如敝履吧?
“巫月,巫女與東平國六公主的身份是不能並存的。”巫雪赤着眼眸道。
“你應該慶幸這二者不能並存,否則,你以爲我還會在這和你說話?”巫月的聲音冷了下來,“所以,你面前的路只有兩條,第一,你殺了夜玄銘,以前種種,我概不追究,以後你的生活,我也不參與分毫。第二,我告訴夜玄銘我巫女的身份,讓他殺了你,也算爲我出了口惡氣。”
巫月晃着兩根手指看向巫雪,“選吧!你知道的,我向來說得出做得到。”
一個夜玄銘死,一個她死,這有什麼好選的?巫雪死死盯着巫月的眸子,希望從裡面可以看到第三條路,可那清冽的眸底除了淡淡的嘲諷,什麼都沒有。
“如果你不選,”巫月放下手道,“那我就替你來選,我……”
“我選。”巫雪蒼白着臉色道。
“很好。”巫月脣角勾起,笑靨如花,“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嘍!只是,千萬別時間太久,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向來沒有耐心。”
說罷,巫月向南心丟了個眼色,轉身而去。
“巫月,”看着那聘婷背影漸漸遠去,巫雪有些不甘,“你就不想知道我選的是什麼嗎?”
該死的,她竟然連問都沒有問她選的是什麼。
巫月回眸,似笑非笑道,“你選的什麼,你我心知肚明。”
就在她轉回眸的瞬間,眼角的餘光好似看到了什麼,又倏的將眸光轉回,紅色的飛檐、金黃色的琉璃瓦、青灰色的屋脊,沒有任何的異樣。
巫月按住心中的疑惑,轉身而去。
直到巫月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巫雪才恨恨跺了一下腳,轉身一臉陰鶩的往寢殿而去。
而就在巫月適才瞄的青灰色屋脊後,正並排靠着兩個人,一人一襲絳紫色雲龍紋錦袍,一人一襲灰色
布袍。
“看到了?”夜錦衣清淺的聲音透着疲憊。
數日的不眠不休累的是身體,可巫月這驟然將他忘記,累的卻是他的心。
與心累相比,身體的疲憊簡直不堪一提。
“阿彌陀佛!”與他並肩坐着的諸葛無名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夜錦衣側身,如星雲般翻滾的黑眸死死鎖着諸葛無名,微挑的眉梢上掛着,如果你不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後果自負。
諸葛無名脣角勾起,“王爺,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少打誑語,說人話!”夜錦衣臉色沉了沉,他可沒有心情與諸葛無名打禪機。
“王爺!”諸葛無名輕嘆一聲,“巫月姑娘還是巫月姑娘,王爺還是王爺,你們之間沒有任何變化。”
“可她不記得……”
“但她還是她,你還是你。”諸葛無名脣邊的笑意又擴大了一分,“四年前,她可以喜歡上你,四年後,她又喜歡上你,那麼今日,小僧相信,她一定會再一次喜歡上你。這纔是真正的情定三生!尋常人,哪能有這種機遇?”
夜錦衣眸底的焦灼漸漸淡去,是啊,巫月還是巫月,他夜錦衣還是夜錦衣,一切都沒有變。
不過看着現在的巫月,他還真是感激當年南巫王做的將她記憶封印的決定,否則,就現在滿心想着報仇的巫月,他怎麼可能走得進她的心?
但不管怎樣,這小混蛋也着實太磨人了一些!
夜錦衣豁然起身,身形一動,已掠向遠方。
而此刻,出了大皇子府的巫月,正扯着南心進了一家茶樓,尋了一個角落,聽着周遭人紛紛的議論。
“如陌,”巫月湊近南心耳邊小聲問道,“你聽到沒有?那個夜錦衣的身世好像很撲朔迷離啊,這麼一會就聽到了兩個版本,哪個是真的?”
就她從進門走到這裡這麼會功夫,就聽到有人說夜錦衣是皇上的私生子,又好像與東平國有關係。
“噗。”南心一口將口中的茶噴了出來,又止不住的輕咳起來。
巫月忙爲南心輕拍後背,月牙兒的眸子卻愈發晶亮,“別激動,別激動!莫非這兩個版本都不是真的?那他的身世究竟如何?”
“原來你對我還是這麼感興趣,不如問我啊,我什麼都知道。”
一個清淺的聲音就在此時在巫月身後響起。
巫月回眸看向身後一襲絳紫色雲龍紋錦袍、氣宇軒昂,此刻已匯聚了茶館中所有人目光的男子,僵硬的脣角一點點勾起,“好、好巧啊!那,那個,我,我其實也不是很……”
“哎喲,我,我好像忘了買,買……”南心豁然起身,不給巫月開口的機會,轉身就跑。
“黎……南心!”
巫月想要去追,腿剛擡起,那挺拔的身影已然擋在她面前。
沒義氣!巫月暗戳戳腹誹了一句,擡眸望向夜錦衣尷尬的笑了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黎如陌說,她和他已經很
熟很熟,可她對他的印象除了南潯那晚之外,便只有那個仿若刻在她脣上的吻了。
“我帶你去個地方。”夜錦衣擡手一把抓住巫月的手。
“那個,不、不用了!”巫月用力扯着自己的手,想要從夜錦衣手中掙脫,“我,我今日有些累……”
她話還未說完,夜錦衣已傾身湊到她耳邊,“你不是想要殺掉夜玄銘嗎?本王有個計劃。”
潮熱的氣息瞬間將她的耳根與臉頰染紅,她眸子撐大的瞬間,心跳忽然間也亂了一拍。
她想要推開他,想要掙脫他,可他話語的內容,與她而言,實在太有誘惑力,雖然今日她已經唆使巫雪去殺夜玄銘,但依她對巫雪的瞭解,若非萬不得已,巫雪定然不會動手。
心思轉了又轉,明知眼前這男子是給她挖了坑等着她往下跳,可她偏偏還就想要入坑的不行。
她抿了抿脣,擡眸看向他道,“什麼辦法?”
夜錦衣不語,只握緊了她的手大步向外而去。
巫月會意,若是想要知道他口中的辦法,怕是還要和他去他說的地方。
兩人出了茶館,上了馬車,出了城,一路向城西而去。
“你要帶我去哪?”挑開車簾向外瞟了一眼,滿眼都是佈滿青苔的山壁,巫月的心有些慌亂。
“怕什麼?”夜錦衣手臂稍一用力,將某個滿眼都是警惕與戒備的人兒硬扯入懷中。
“放開,放開我!”
巫月用力拍打着某人胸口,正打量着從哪下嘴來上一口,便聽夜錦衣清淺的聲音道,“你要是再敢咬本王,本王可就還口了。”
巫月整個人怔住,就聽夜錦衣又道,“別動,本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抱抱你,這些天,本王累極了,可今日,本王比這數日加起來還要累。”
他的聲音低沉、滿是疲憊,仿若沾染了無數風沙。
話音落,夜錦衣便將頭枕在了巫月的脖頸處,再沒有任何的動作。
淺淺的呼吸,潮熱的氣息,溫暖的懷抱,淡淡的梨香……
巫月心中幽幽嘆息一聲,生生止住了推開他的動作,任由他將她抱在懷中,枕着她。
只幾乎瞬間功夫,她就覺得那枕着她肩頭的頭重了起來,夜錦衣的呼吸也平穩起來,她悄悄側眸,卻發現夜錦衣的雙眸已然闔上,長長的睫羽掩蓋了他眼底所有的光彩。
看來,他是真的累了。
巫月僵住身子,努力回想着巫陽和南心今日與她說的她與夜錦衣的故事,心不覺間又軟下來一點。
終於,馬車停住。
“王爺,巫月姑娘,到了!”石磊的大嗓門在車外響起。
巫月正猶豫着是不是要叫醒夜錦衣,便覺肩頭一輕,夜錦衣已握緊她的手道,“走吧!”
任他將自己從馬車上報下,巫月才發現此刻她與夜錦衣正立在一出懸崖邊上,對面是隱隱綽綽的山頭,向下,是看不見底的深淵。
她剛剛平穩的心突的又咚咚咚狂跳起來,“你,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本章完)